周围陡然静下来,云晚意和常景棣独处有些不自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那双好看的星眸在对着她时奇奇怪怪。
但细看,又好像没有。
云晚意担心是自作多情了,赶紧问话转移注意力:“王爷,白梅苑乃臣女闺阁,在这相见怕是不妥。”
“不妨请您移步去前厅,臣女好为您诊脉?”
“不用诊脉。”常景棣捏着紫檀珠串,阳光从后面洒在他身上,晕成一个光圈。
他顿了顿,才道:“本王不需诊脉,只想问你几个医术相关的问题。”
他的表情恰好在背光处,看不太清楚,语气听起来也没什么起伏。
云晚意没猜到他的问题,收回眼神,道:“王爷请说。”
“本王听闻你医术不错,一根绣花针,将濒死的老太君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常景棣捏着珠子的手一顿,星眸落在云晚意身上。
“你的医术从乡下而来,剑走偏峰,会常人不会的东西,想必也知道不少稀奇药物。”
云晚意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嗯了一声,疑惑道:“也不完全如此,王爷要问的,是药材?”
“不算。”常景棣语调缓慢,声音也压了压,比平常多了几分嘶哑:“有一味叫跗骨之疽的毒,你听过吗?”
云晚意顿时提起心,眼神也带了几分不自觉的警惕:“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本王有个朋友,据说是中了这种奇怪且罕见的毒。”常景棣继续盘着手中
珠串,缓声道。
“但根据本王和他派出去查的人回来汇报,这种毒很少有人会制作,几乎失传,听你的语气,应该知道些许。”
云晚意猜到他所说的朋友,定是帝景。
不过,帝景把这些事告诉镇北王干什么,难道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
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帝景说他是半道被匪徒劫持所伤,显然,只是劫财的匪徒,不可能有跗骨之疽这种毒。
他要么是惹上仇家,仇家扮作匪徒,要他的命?
要么,他说谎了。
他不是匪徒所伤,是和常景棣一起受伤的!
云晚意还在胡思乱想的猜测,常景棣等不到她的回答,挑眉道:“不方便说?”
他在问话后,云晚意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否认,就已经暴露她知道附骨之疽的事实。
再想狡辩就不可能了,云晚意知道这点,犹豫道:“我听说过这种毒,也是在乡下听师父说的。”
“解起来很麻烦,需要每日施针引毒,直到附在骨头里的毒素全部清除,才能行。”
说到这,她就没继续说了。
万一继续说下去,常景棣要她帮他解毒怎么办?
本来见面气氛就十分奇怪,要解毒的话,隔一日见一回,她可能会疯吧。
但这一次,她猜错了。
常景棣可不敢要她帮忙解毒,不然掀开看伤口,和帝景一模一样的伤痕,一模一样的刀疤,一模一样的腿,足以让他暴露的死死的。
才以帝景
的身份和她相处融洽,常景棣不愿意这个时间被她发现真身。
常景棣轻咳一声,道:“他找到神医帮忙,解毒之日指日可待,就是这附骨之疽的出处还没找到。”
“找不到出处,就无法确定毒从何而来,才是麻烦。”
云晚意不在乎其他,含糊应着:“这种罕见的毒,拥有的少之又少,不可能轻易使用,可让您的朋友往生死仇家方向找。”
“嗯。”常景棣顿了顿,视线环顾一圈院子,话锋一转道:“你住的位置,倒是雅致。”
“先前是老太君的院子。”云晚意没想到他忽然调转话题,顺着他的话道:“老太爷生前为老太君种下的白梅。”
“难得云老太爷情深,可惜不长命。”常景棣垂下眸子,转了一圈檀木珠子,道:“聘礼你可满意?”
“有短缺之处,可以告诉本王,本王命人准备。”
“王爷给的天价聘礼,实在折煞臣女。”云晚意也垂着头,看向地面。
阳光从他背后洒下,影子正好投在她身上。
就这么看,好像她坐在他身上一般。
云晚意被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又抬头,继续道:“臣女无任何短缺。”
常景棣似乎轻笑了一声,才道:“那就好,司礼监看了日子,年后你生辰过了再行婚礼,三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日,你也好早些准备。”
“嫁衣什么的,若你来不及绣,可去锦绣阁找琳琅,锦绣阁东家是本王的好
友,会帮你这个忙。”
这,也是客套话,他见识过她的女红,知道她针线了得,比锦绣阁任何一个绣娘还要厉害。
云晚意果然拒绝,委婉道:“嫁衣本该女子准备,臣女自会备下,劳烦王爷挂心。”
“嗯。”常景棣自顾点了点头,随即又提醒道:“本王先前命金嬷嬷叮嘱过你,往后便是镇北王妃,别让任何人欺负你。”
“往后遇到现在这种事,大可摆出你未来王妃的谱子,万事有本王在,再说真有邪祟,司天监自会出手。”
见他又提及邪祟,云晚意实在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是一番好意,可摆明是好心办坏事。
本来,她把一切反击计划都准备好了,早就抓到前来白梅苑埋坛子的小道士。
又算准假的无心道长肯定会趁机逃走,命寒露在大门外设下埋伏将人拿下,就等事情发酵。
他倒好,不打招呼直接上门,在大门口就抓到那假道士,还带着圆清大师,直接拆穿假道士的身份。
她一系列的准备倒是多余了,还得一个劲儿感谢他前来帮忙。
颇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
云晚意垂着眸子,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圈,嘴上还是道:“多谢王爷,往后臣女自会如此。”
常景棣瞧着她那样,依稀猜到些许她的想法,忍不住嘴角微翘。
恰好这时,云怀瑾来了,一同带来的,还有他派人查到的消息。
和常景棣行礼后,云怀
瑾赶紧对云晚意道:“我查到了,这假的道士并非怀瑜刻意寻来,而是无意间碰到的。”
“假道士诓骗怀瑜说看到他黑气缠身,必是遇到了困难,到了淮安侯府又说宅子被怨气缠绕,必出邪祟,这才进门。”
云晚意越听,眉心蹙的越紧,大有不解的架势:“所以,大少爷这是在为二少爷开脱?”
“不是,晚意,我没那个意思。”云怀瑾见她误会,赶紧解释道:“我担心你误会怀瑜害你,所以才……”
“他有没有害我,等拷问过那假道士,自有结果,大少爷愿意相信二少爷,我不愿意。”
云怀瑾动了动嘴皮子,想说都是一家人。
话到嘴边,想起之前种种,他又把话咽了下去:“我相信你的判断。”
“大少爷既相信她,为何又说这一番话?”一旁的常景棣忍不住,问道。
“这……”云怀瑾讪讪道:“臣下不想宅子不宁。”
“宅子不宁,也不是她造成的。”常景棣修长的手缓缓拨弄着珠子,眼皮子也没抬:“本王记得刚才,二少爷对那假道士还有所偏袒。”
“怀瑜也是被蒙蔽了。”云怀瑾生怕他现在就追究,赶紧道:“现在就看那道士如何说了。”
常景棣没再说话,朝惊蛰做了个手势。
惊蛰会意,道:“大少爷,这是大小姐闺房,不宜久留,还是出去说话吧,王爷有话问你。”
云晚意看着他们出去,心中那股怪异再度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