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连带着门内外的视线。
但没关住声音。
范白盯着一旁两指宽的门缝看了一会儿,里边的交谈声隐约传出。
莫非这就是——作者留下的推动剧情之缝?
按照惯例,他应该会从这条缝里听到惊天大计划,由此你追我赶展开一系列剧情。
咸鱼没有一点求知欲,扑腾着想换个位置。
他一动,远处一排保镖齐刷刷扭头瞪他。
保安队可以接地气,但是不要接地府。
范白默默收回试探的鱼鳍,凛然。
算了,既然他们都不在意,那谈话内容他听了肯定没什么。
“难得见你要人进来,也没考虑人家愿不愿意?”说话人语调温柔,温和的调笑。该是那个为人不错的f2舒霖。
“啧,”另一个张扬的男声抱怨,“我这不是听说他是牧柏邻居,多少喜好得知道些?”
“邻居?”
范白也在心底默默扣出一个问号。
他在原主杂乱的记忆中翻腾,终于扒拉出一点跟这事沾边的记忆。
范家隔壁,那栋装修豪华却长期无人居住的别墅。偶尔有动静,也只持续一两天便又锁上大门落灰。
他的记忆中,原主在花园傻乎乎地玩泥巴时,那年轻主人的背影偶有入境。
现在一比对,的确跟牧柏颇像。
范白:“……”
他这是被迫登月碰瓷啊。
人家主角受偶尔去他家附近过个农家乐,怎么就跟他成邻居了。
看来原书剧情里,范母莫名其妙也得到了圣安学院的入场券,也跟这追人无果狗急跳墙的f1脱不了关系。
范白默默又给这金毛狮王记了一笔。
尉迟君烦躁:“这小子一来还没派上用场,先给我在机场闹了笑话。哪个缺德的给我出的这个馊主意,先拎出来收拾一顿。”
舒霖抿了口茶,依旧温柔的声音,话语间却一股子凉薄:“不过是个傻子,你指望他能有什么作用。要是老实就养着,不喜欢就送回去。”
以前不是没有特殊名额的学生得罪了贵人被“劝回”的例子,那人的境遇至今在学生中口耳相传、引以为戒,家世差些的更是如履薄冰。
范白决定收回舒霖为人不错这句话。
这哪里是为人不错,这是辛苦下凡拯救他的男菩萨!
原文小智障同样没派上什么大作用,但因为心智简单、嘴牢靠、办事效率高,所以逐渐被三人当作趁手的工具人。
“697”工作制,四个“老板”甩脸色,别说五险一金连工资都没有,还没办法辞职。
综上,只要他没有作用,就能“被流放”退居二线,过上养老咸鱼生活。
毕竟他不是真的小智障,没办法在压迫下还乐乐呵呵地活。
范白计划通的同时,里面的聊天也告一段落。
他回神,恰好听见第三个男声。
阴冷不耐,惜字如金:“飞机上他坐牧柏旁边,底下人自作主张。”
舒霖放松的神情微敛,摸着下巴思忖:“牧柏没用专机?”
席苍似乎很忙,里面传来起身时凳子略微挪动的动静:“没有。原因不明。”
尉迟君:“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舒霖笑:“你要是能问出来才有问题。”他扭头看向起身的冷峻青年,“需要帮忙吗?”
席苍看他一眼,没回答,穿上外套扭头离开。
尉迟君抓抓头发,挑眉:“领地意识还是强得离谱,你触他霉头干嘛。”
舒霖又抿了口茶,脸上没有□□脆拒绝的狼狈和恼羞,一脸无谓的微笑,他调转话头:“他领地意识还不是最强的。”
傲慢张扬的青年想到这段时间被牧柏原封退回的礼物,还有屡次上门佣人委婉的“少爷不在”,骂了一句:“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连喜好都拿不准。”
换句话,牧柏手下的人皆是滴水不漏,铁桶般整肃严密。
舒霖脑中浮现那个清冷淡泊的人影,饮茶时嘴角抿平一瞬。
眼底闪过思虑。
范白不知道这些大少爷聊起天来会聊多久,站累了也不在意形象,在一群大汉迥异的眼神里蹲靠在墙边。
如果不是怕地上有灰,坐下站起来会留下两坨不那么雅观的灰印,他就瘫下去了。
这幅身体养得娇贵,之前走了好半天,现在又干站这么会儿,两条细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就在少年想换个姿势,更加贯彻自己的人设顺便休息一下的时候。
门开了。
先出现在范白视野中的是一双黑色皮鞋。
看起来就很贵。
他顺着往上看,席苍身着黑色制式外套,有银色云纹,扣子整整齐齐地扣到最顶端,规矩却危险。
席苍侧身对着脚底下的少年,正眼没有,只敷衍的余光扫了他一眼。
在走廊蜷成一团的范白:“……”
他目测,站起来还是被俯视,于是范白继续蜷着,就不起来自取其辱了。
头上传来冰冷的声音:“在这里看到什么了。”
范白扭头看了一圈,确认这就是在问自己。
他沉思,等赶过来的跟班都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才认真道,像是他眼中顶顶重要的事:
“看到明明是一个学院,大家的校服都不一样。”
牧柏穿的米白制服,有清冷低调的暗纹。
舒霖也穿白,有银绶带,像个衣冠禽兽。
金毛狮王的白制服有张扬的金色图案。
他看往来的“平民”,也是样式普通些的白制服。
唯独席苍,一身黑。
少年没说,眼中却不加掩饰地飘着几个大字,跟自动放映似的:年轻人,你不合群啊。
余光见眼前人理袖口的手一顿。
仰头看了会,范白觉得他多年的颈椎病都快被治好了。
反正席苍没看他,范白把昂着的小脑袋缓缓垂回去。
等席苍慢条斯理整理好袖口,他盯了眼脚边少年倔强的发旋:“我欣赏特别。”
欣赏他……特别“单蠢”?
“但我不喜欢别人特别。”
范白:“……”那他也不能把你变成傻子,是吧?
他试图用眼神传递这个讯息。
但对方没安网线。
席苍没理会他迷茫的眼神和变幻的表情,如同路过尘埃一般离开。
留下一句话,似乎万年不变的阴冷:
“小傻子,学会绕路。”
…
范白以前不知道听谁说,不管什么话,前面加上一个小字就显得特别可爱。
诸如小东西和老东西。
骗人。
席苍嘴里的“小傻子”只让他头皮发麻。
那是一种打心底里渗出的凉意,又一直钻进骨子里,冻得人直哆嗦。
现实与小说中标签化的文字不一样。
好在席苍在f4中独来独往,他在尉迟君的地盘不容易撞见这人。
等那个黑色的背影彻底消失,范白紧紧攥住衣角的细长五指松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范白又在原地蹲了一会,把席苍跟小区里那条不叫也咬不着人的黑狗联系起来后——
好多了。
房间内探出一个金色的脑袋。
看到脚边的一团,尉迟君眉毛快飞到天上去了。
他语气嫌弃,对着这么又乖又怂的一团到底没下得去脚:“你蹲这干嘛?不是让你进来?”
范白也不想一直蹲这啊!
他木着脸,幽幽道:“……腿麻了。”
应该是血压上去了,尉迟君好半天没能开口。
半晌,他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傻子。”
尉迟君身高快一米九,长期运动体能和体格都极好,随手一提就拎着后颈皮把人给提溜上去。
他不耐烦地凶人:“站好!”
像是极不愿意接触人,青年快速收回手。
范白靠着墙,跟没骨头的汤圆似的,黏糊糊的往下缩。
他无辜且正直,目光清粼:“站不住。”
尉迟君深呼吸,臭着脸:“站着看戏啊?这么喜欢我送你们回家看?”
旁边看傻了眼的一堆跟班和狗腿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上前把人架起来。
他们这还是头一次见人在尉迟少爷面前这么放肆。
也是头一次……
范白勉强恢复行动力,就见一堆跟班一直往他后脖颈瞄。
干嘛,f1摸了下给他开光了不成。
他自己也狐疑地摸摸。
等他进了房间,一群人又潮水似的退走,为首那个国字脸跟班还把门给关严实了。
嚯,又是一件贴心军大衣。
范白进门,看见空荡荡的一排沙发,双眼发亮地坐了过去。
正关门出去的李百荣看见,手一顿,等着两位把这没规矩的给轰出去。
尉迟君坐下,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见状眉头一跳,最终没说话。
舒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那沙发,也没说话。
“磨磨唧唧的,你手断了?”
李百荣心头一凛,迅速关门离开。
他要是再逗留,手真会断在这里。
碍眼的人全部消失,尉迟君拧着眉头,指了指桌面的照片——明显是一张牧柏的偷拍照。
咦——
偷拍,好变态。
还好他是条咸鱼,鱼的肖像权不会被侵犯。
“你认识他吗?”
范白顿了两秒,慢慢点头。
尉迟君濒临极限的耐心条拉长了点:“你知道什么跟他有关的事,都说出来。”
少年歪了歪脑袋,懵懂无辜的模样:“这是秘密。”
尉迟君散漫的表情略微收敛,认真起来,锐利的神情如同狩猎的野兽。
舒霖喝茶的动作也一顿,眉目间闪过讶异。
两人确实没想到能从范白这得到意外之喜。
尉迟君显然知道“开心农场”的前车之鉴,食指在扶手上敲了敲,警惕:
“我说的是除了姓名、性别、年龄以外,比如他的爱好。”
范白再次思索两秒,同样一脸警惕:“这是秘密!”
他纯澈的目光看看尉迟君,悄悄转头,自以为隐蔽,又看看舒霖。
尉迟君的目光顺着移到舒霖身上,拉下脸:“你怎么还没走。”
舒霖笑容不变:“茶都还没喝完。”
尉迟君下逐客令:“喝什么茶,要喝自己回去喝。”
他警告,昂着头高傲的模样如被入侵了领地的王:
“这呆子是我的。”
范白自动帮他补齐,我的【工具人】。
舒霖唇角弧度上扬,如旭日微风般柔和:“如果你坚持。”
青年起身,双腿修长,身材比例极佳。
跟五官硬朗深邃、俊美得极具攻击性的尉迟君不同,舒霖气质“平易近人”得多。
桃花眼一旦对谁笑起来,不由让人以为自己便是他眼中唯一特殊的那位。
离开前,他别有意味的视线在范白身上挂了下。
范白死鱼眼直直看回去。
反正互看他不吃亏。
向来和煦的人一旦不笑,极薄的唇轻抿间便显出几分凉薄本性。
范白知道f2在警告什么。
无非是怕f1偷跑。
不过按他的打算,这警告其实没必要。
房间只剩两人,尉迟君微微向前倾身,神情冷傲,扑面而来满是压迫力,恍惚让人脉搏慢了一拍,血液的流动都粘稠起来。
他开口,语气危险不善:“那么现在你可以说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范白脑补背景音乐:噔噔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