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明怀起身,走到那边,就想将苏音拉起来继续忏悔。
但也是这个时候,昏睡中的苏音似陷入了梦魇,她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她的手极软,像是一团棉花。
但又极烫。
她发烧了。
予明怀皱眉,就要将手给甩开。
但此时,他竟听到了她一边流泪,一边慌乱道:“明怀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
“音音,你疯了吗?你竟叫他哥哥!他可是万安寺的法师、住持,他怎么能容忍一个女子叫他哥哥呢!”
一直安静的阿难再次皱眉,它吓死了。
生怕予明怀一生气,现在就将苏音送去祭天。
可苏音就像是没有听到提醒一样,她继续哆哆嗦嗦道:“明怀哥哥,我好疼,我真的好疼。那些铁链锁着我,长锥刺穿我的膝盖,我真的好疼……”
她似在梦魇中受到了折磨,泣不成声。
予明怀视线往下,她的裙摆早已经展开。
露出白皙长腿,脚踝上血迹斑斑。
玉足小巧圆润,像是一颗颗完美无瑕的珍珠,与那伤痕累累的脚踝形成了鲜明对比。
予明怀抿着薄唇,没有说话,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半晌过后,他毫无感情地将苏音的手指给抠开,然后转身离去。
阿南在旁边叹气。
唉,音音想要引起他的同情,何其困难啊。
可就在他要走出水牢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苏音落寞的声音:“明怀哥哥,我爱慕你……如果我死是你希望的,我心甘情愿为你去死。”
予明怀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毫不犹豫地走出去了。
阿南:“音音,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和他告白呢,予明怀他可是高僧,旁人的爱慕,只会让他厌恶吧。”
很快,苏音睁开眼睛。
除了身体滚烫,脸颊泛红,她眼神一片清明,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他厌恶我,也挺好的。”
苏音抚平衣裙上的褶皱,冷冰冰地说道。
“啊?”阿南满脸疑惑。
“他的心烦了,也便是有了破绽,我才有机会趁虚而入不是吗?”
“可是,我看他的好感度还是0啊。这个法子貌似不行,他这么冷情的人,应该不会被你几句话影响的。”
阿南用爪子挠头,郁闷地说道。
苏音也不着急,她看着门口的位置,淡声道:“且等着吧。”
……
翌日清晨,苏音是被人抬回去的。
她浑身湿漉漉的,身体极烫。
熬了一夜,她终究是倒下了。
万安寺乱作一团。
十几个太医被从宫中请过来,无数的珍贵药材也被带了过来。
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他们这么担心,不过是怕苏音死了,也就没人祭天罢了。
真是讽刺,整个万安寺,甚至整个天下,都找不到一个真心关心苏音的人。
苏音的状况越来越不好,太医准备的药,浑浑噩噩的她喝了又吐。
这样下去,她这个身子估计撑不了一个月。
咬了咬牙,宫人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予明怀。
此时,予明怀正在佛前写经书。
听到宫人说苏音不愿喝药,他淡淡地道了一句:“此事,应该是太医想法子。”
“可,可太医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公主她昏睡中,一直在唤您呢。”
宫人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说道。
闻言,予明怀拿着笔的手一顿。
一滴墨滴落在纸上,渐渐晕染开来。
好好的经书……毁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予明怀还是将笔给放下,然后淡淡地应了一句:“如此,那便走吧。”
宫人长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还怕明怀法师会不同意呢。
尽管长公主与明怀法师同住在万安寺十余年,但说到底,长公主与他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明怀法师是万人敬仰的高僧,而长公主罪孽深重,是要以死谢罪的祸国妖女。
这十余年来,他们相安无事,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也不知道长公主为何会在昏睡中唤明怀法师,而且还是唤……“明怀哥哥”。
予明怀来到苏音闺房的时候,她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像是随时能断了气一般。
但她一直在小声唤着:“明怀哥哥,明怀哥哥。”
太医和宫人们都低着头,不敢喘气。
长公主真是胆大包天,她怎能这样唤明怀法师呢?
“法,法师,公主不愿意喝药。”太医战战兢兢对予明怀说道。
“把药给我,你们都出去吧。”
予明怀将药给接过去。
众人闻言,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他们赶紧退出去。
他们与明怀法师站在一起,便会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长公主竟还敢唤那样唤他,真是不知死活。
屋内安静下来。
予明怀睨着苏音。
她就这样蜷缩着身子趴在床上,没了神智,修长的脖颈白皙似雪,但脸颊却泛红似涂抹了胭脂一般。
她的手指抓着床褥,上面出现一道又一道抓痕。
他眸色没有变化,只是将她拎了起来,然后便将汤药递到她的嘴边。
抬手,他指腹捏着她的脸颊,将她的嘴给捏开,然后就将汤药给灌进去。.
“咳咳咳……”
苏音被呛到了,她猛地咳嗽。
汤药顺着予明怀的手指滑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袈裟。
她似难受得太厉害了,竟往他的怀里钻。
她滚烫的脸颊靠在他的胸膛前,贪恋他身上的凉意。
察觉到苏音的动作,予明怀眸色沉了沉,但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
阿难抱头叹气。
“音音,你用美人计是没用的,像予明怀这样的人,怎么会受美色影响呢?你这样做,只怕会将他越推越远。”
果然,阿难的感慨才落下,突然“噔”的一声。
“不好了,音音,予明怀对你的好感度变成-10了。”
阿难欲哭无泪,原身是0好感,好歹无功无过。
但音音这么一弄,更不可能攻略予明怀成功了。
可对于阿难的崩溃,假装昏睡的苏音却淡定无比了。
负数吗?
那证明她成功了,在予明怀的心中,她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已经变成一个可以煽动他情绪的人。
尽管,她这是让他生厌。
计划比她料想中的顺利。
很快,苏音安静下来。
予明怀将碗给放下,用指腹将他手背上的水渍给擦干净,起身准备出去。
但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苏音的身下,压着几张纸。
在水牢忏悔的时候,苏音必须要抄写经书。
而且抄好的经书都要送到他那里。
若抄得不好,她便会被惩罚,两日不准吃饭。
估计是因为这一次她晕倒了,故而宫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把她抄写的经书送来他这里。
听宫人说,她昨夜晕倒又苏醒,身体明明撑不住,但还要一遍遍地写着什么。
他将那几张纸给拿起来,就和往常一样,检查她抄写的经书。
可这一次,他那瀚海无澜般的眸子,竟微微缩了一下。
因为在那纸上,写着无数个“明怀”的字样。
旁边,还沾着点点血迹。
似写字之人,半夜吐血,但却依旧忍着痛意,继续将心中所思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