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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习习,
伴随着鼓乐,姚兕走上了点将台,低头仔细的看了一眼文稿,然后把脑袋凑近一个很像现代大喇叭的硬纸筒,高声道:“吾皇万岁,第一届,第三日,第六次分马大会,现在开始,这次的比赛项目是……”
哗啦
翻页,
“一千五百步,无障碍跑。”
“请各位参赛选手……”
正说着,
有人噔噔噔跑到了姚兕耳畔,说了什么,然后,姚兕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忙下台,来到了台后,对着一辆漆黑的马车,单膝下跪道:“臣,恭迎陛下。”
赵时微微点头,
他其实是,不准备亲临现场的,毕竟,亲临现场,裁军的意味就太浓了,但是,今日遇到了薛宗,被他挑动了一丝心思,便正好过来看看,
然后,
赵时转了一下扇子,用扇子撩起了一点点门帘,用下巴,对姚兕问道:“效果如何?”
“正欲禀报陛下。”
姚兕从怀中取出一叠资料,双手捧着,递给马车旁边的王安石,王安石一怔,然后伸手结果,回身呈给了赵时,赵时接过,一边翻看,一边听姚兕道:“整体素质,禁军其实还是要弱于契丹人,但是,陛下这主意极好,将战马改为奖品,不仅仅能让这些久未训练的禁军,加大了训练,挑选了人才,而且,还能让战马的分配,让人无法置喙。”
谁让你,
弱呢!
赵时点点头,并不自傲,只是将这一份冠军名单收起,然后问道:“可有观赛区域?”
没有,
但是,
可以有。
“陛下,请随我来。”
“好。”
赵时放下了帘子,给他驾车的,还是程平,只是,程平现在明显已经不觉得委屈了,整个人高傲的不得了,就好像披了一层金光,
然后,
赵时就看到,文彦博缩在马车的一角,有些无奈道:“这是陛下,已经开始裁军了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
“朕只是战马数量稀少,无法面面俱到,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呵
文彦博,
心头冷笑,这分明就是……假借分马,实则选人,当然,文彦博也是真的佩服赵时的天马行空,明明只是一个分马的过程,竟然被他运用的,如此优秀,
实乃,
真,帝王也。
吱呀呀
马车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一出视野绝佳之处,然后,赵时想了一下,用扇子,撩起一点帘子:“姚兕。”
“是。”
姚兕看了一眼周同等带御器械,确认他们允许自己靠近,急忙靠近,凑了耳朵过去,赵时顿了一下道:“朕突然想到,既然你已经弄得这么热闹了,何不……形成惯例,引百姓入场,一来,带动我大宋尚武之风,二来,也能让冠军们更有荣誉感。”
最后,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引百姓入场……能……收门票。
赵时没说,
但是,
赵时觉得,姚兕应该懂,姚兕即使现在不懂,过后稍微想一想也应该能想明白,如果想不明白,那就只能……不知不觉……换一个主使者了,
幸好,
姚兕懂了,
甚至,
懂的有些过头了,整个人一颤,竟是,控制不住的夸奖道:“陛下,智慧超群,臣,五体投地。”
赵时摇摇头,
剽窃而已,
但是,
不仅仅姚兕,赵时一回头,竟然看到,文彦博目光炯炯,就好似,看到绝世大美女的沸羊羊一样,然后感叹道:“老臣早就知道陛下思维敏捷,今日一见,才知……世上人,竟然能,思维如此敏捷,老臣,实,远远不如也。”
过了,
过了啊!
赵时啪的打开扇子,朕是想要一个听话的朝堂,却又不想要,只是听话的工具官员,朕还是比较喜欢你……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但是,
这真的好想突破了某种阀门,
不仅仅是姚兕,文彦博,就连跟在马车旁边的王安石,听到里面传出的对话,也忍不住幽幽一叹,惊艳道:“陛下睿智,臣,敬服。”
你怎么也来了?
赵时忍不住撩起了车帘瞪他,王安石却是微微低头,作揖道:“陛下,臣非阿谀奉承,实在是……哎,臣现在,恨不能回到数日前,一巴掌拍死刚刚入京的自己,臣……只以为自己是忧国忧民,但是,今日方知,臣不过是书生之见,空有一腔抱负,却是连半点实事也没做到,而陛下,陛下虽然不曾明言,却是早已,身体力行。”
“臣,”
“当以陛下为信仰。”
过了,
真过了啊!
赵时没好气的瞪着王安石,还说你不会阿谀奉承,你这阿谀奉承起来,一般人还真比不上你,然后摇头道:“且看比赛,明日,你必须给朕上一道,观后感的折子。”
“是。”
很明显,
王安石,
乖巧了很多。
文彦博忍不住低声感叹道:“老臣好像有些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看好此人了。”
别玩心机了。
赵时看了一眼文彦博,然后直截了当的问道:“文卿觉得,此事可行否?”
文彦博沉默,
他,
不仅仅是他,
但是,
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皇帝一对一的奏对,他不可能不回答,只能是模糊道:“陛下,变化总能带来怨念,怨念变回引起变化,还请陛下……三思……”
赵时,
摇头,
这便是,他不甚喜欢老臣的缘故,无关能力,甚至,无关对他们个人的喜恶,而是作为老臣,他们牵扯的太多,且,进取心严重不足,
作为一个不改革便会慢性死亡,且有自己雄心壮志的年轻皇帝,赵时实没办法,随他们的意。
“不过……”
顿了一下,
文彦博却又咬牙道:“若陛下执意如此,老臣……甘为马前卒。”
赵时一颤,
这,
倒真有些想不到了,他是……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厌恶,还是……不过,大宋文臣,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些事,就纳头便拜,大不了便是不做这个官,为了点小事就辞官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他可能……还真的是……真心的。
赵时动容:“老相公,明义。”
“不敢。”
文彦博低头,他在一点点的走进赵时的核心,毫无疑问……原因是贪婪,他不想要丢掉自己首辅的身份,为了这个身份,他甚至能做出构陷政敌的事情,
这也是,
明明能力不比范仲淹差,但是,他在历史上的名声,却是几乎被范仲淹碾压,这次……也是如此,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他甘愿,做新皇的爪牙。
但是,
就,
真的,
只是如此吗?
文彦博有些茫然,毫无疑问,他确信他是有贪恋权,甚至,只是那一个首辅的名誉的,但是,与赵时接触的点点滴滴,就真的未曾改变他分毫吗?
如果,
如果赵时只是一个空口白牙,只有一张嘴,而,毫无一点能力的皇帝,他真的能,为了一个首辅之位,冒天下之大不韪?
未必吧!
赵时,
并不想完全剔除朝堂上的老臣,仁宗这一朝的老臣,其实都挺好用,而且,岁数都不算大,相比于剔除,赵时更希望的是……改变……折服,让他们再放光芒。
所以,
如非不得已,赵时是不准备对于朝堂进行一个大清洗的,当然……如果不得已,如果……冥顽不灵者极多,那赵时也会……毫不犹豫的……大清洗。
大宋,
绝不能是,
曾经的大宋。
或许是察觉到了各自心头的思虑,赵时与文彦博,并未再进行,更多的交流,只是透过撩起的门帘,认真的看向了外面的比赛……
很热闹,
甚至,
称得上是非常热闹,不仅仅是因为奖品,也因为,这个比赛本身,哪怕不知道,赵时这一次是为了后面裁军做准备,在这个文娱事业匮乏的北宋年间,有这样,能参与这样的热闹盛世,也绝对是每一个快憋疯了的禁军,最迫不及待之事。
甚至,
有些人输了,比,赢了,还笑的开心。
王安石,
便是静静的看着这些,他绝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皇帝,但是,这一刻,看着那一张张笑脸,他固然还没有完全看到,赵时把大宋改变,却已经,真的……恨不能回到自己刚入京的那刻,然后对那个对自己说:“介甫,小声些。”的同僚说一声……
“好的。”
赵时,
也在观察王安石,赵时,并不因历史上这个人如何如何,就认定他会如何如何,他掌的是国,不是,县,他不可能因为历史上的影子去判断,使用一个人……
现在看来,
王安石,远比自己想象中,更优秀一些些,他的拗,不是一种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坳,而是一种对于,不得不救世的坚持,如果有更好的救世方法,他会毫不犹豫的改变自己的想法,融入其中,加入其中,不作为主要者的参与其中。
嗯!
所以,
赵时些微有些犹豫,这样,还要不要把王安石放到并州历练?毫无疑问,那会让王安石这把刀,更加锋利,但是,从他此时此刻的态度,他其实,好像,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异常平稳的平稳期,再磨也就这样了,所以……
要不……
把他留在京城?
留在,
自己身边?
赵时,
微微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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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