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深处……
赵时负手走过一个又一个小隔间,小隔间整体建造的还不错,就是物品稀缺,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只恭桶,赵时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学子入了贡院,真的三天不许出去吗?”
“当然。”
欧阳修有些自傲:“而且,为了避免学子作弊,咱们今年会采取不继烛的方式。”
继烛就是学生们白天写不完,可以点上蜡烛,晚上接着写。
赵时微微颔首:“只是白昼够用吗?”
“勉强够用。”
梅尧臣顺着回答:“主要是条件都一样,所有学子这一科都是这样,而且,我们会酌情减少一些贴墨,以规避学子一个白昼写不完的情况。”
“那就好。”
赵时微微颔首,他其实不太懂科举,也不准备过多参与,只是有些好奇的走进小隔间试了试效果,坐着还好,想躺下就有些憋屈了,需要把腿从桌子灯,大晚上的为了防止作弊,也就只能如此了。
赵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一人给加一个席子吧!”
梅尧臣与欧阳修对视了一眼道:“是。”
然后,
赵时也没有再要求什么,只是好奇的左右转转,问了一些大体上的问题,然后便召见了除了欧阳修与梅尧臣之外的其他官吏,叮嘱了几句话,便准备离开……
“殿下……”
梅尧臣急忙拦住赵时,若是欧阳修没说破,他也不敢提要求,但是,既然欧阳修已经说破了,他便顺势道:“殿下,近日来风波不断,而且,距离省试开始也只有十二日了,殿下可否明日一早,便入贡院居住?”
赵时没有拒绝,
一来,祖宗之法就是如此,二来,赵时细细想了一下,他其实这段时间真没什么事情,事情,要么就安排的差不多了,别人去做,赵时插不插手意义也不大,要么就是距离遥远,证据书信的传递都需要时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文彦博想让赵时不插手纺织厂,赵时也想找个地方安稳的待上十几天。
“好……”
嘎吱吱
赵时正准备答应,便听,不远处的三进院的门嘎吱吱响彻,然后赵祯……竟然带着韩琦,贾昌朝进来了,赵时微微有些诧异:“您怎么来了?”
“朕怎么不能来?”
赵祯虽是反驳的语气,却多少带点无可奈何,然后赵祯身后的韩琦笑道:“殿下若不是在这贡院,我们说不得都得去皇庄,或者太子府抓人了。”
“抓人?”
欧阳修有些诧异,别看他对自己被考生追着揍,赵时毫发无伤有些怨气,却更多是一种父子,师徒间的内部小置气,遇到外部的压力,一下子便站到了赵时一边,质问道:“殿下何错之有?”
“没什么错。”
赵祯面对欧阳修这种倔驴都有些无奈,敷衍了他一句,便对赵时招招手,示意到里边说,赵时点点头,然后跟着赵祯往里走:“莫非是文风这把火燃到我身上了?”
“是。”
赵祯有些无奈:“今日上午还好好的,下午,不知怎么,学子间就有人传出了你与苏轼,苏辙,曾巩等文风平实的学子相近,尤其是曾巩,曾巩数次不中,便是因文风不合,所以,你为了让亲近之人及第,便想出了改革文风之举,这一下子……”
彻底炸了。
砰,砰,
赵时甚至能听到门外好像有学子扔石头的声音……
“而且……”
赵祯回身,从张茂则的手中接过了一叠奏折递给赵时:“也不知怎的,御史台,知谏院,不少御史,谏官,同时上书,为了让你脱离这种争执的漩涡,要求你从今日起就入住贡院,一直到省试结束再出去。”
赵时接过奏折,随意的翻了翻,果然大体都是这一个意思,然后忍不住就皱起了眉:“谁在推动?”
为什么推动?
“文彦博吧!”
赵祯从怀中取出了保温杯,呷了一口羊汤,示意赵时坐下说,道:“朕知道你前俩日与他的赌斗了。”
赵时沉默,
如果是这件事冒头之前,赵时会觉得,确实文彦博是为了禁锢住他,让他无暇继续研究纺织才做了这一系列动作,但是,这件事出来之后,倒不是文彦博不会这么对付赵时,文彦博这么对付赵时还打着一个为赵时好的旗帜,而是……不值当。
如果只是为了让赵时无暇顾及纺织厂,文彦博这一系列动作就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除非真的能彻底切断赵时与外界的联系,否则,你就是把赵时关起来了,一个月后该输你还是会输,况且,文彦博跟着赵祯,已经从头到尾的见识过赵时的纺织厂了,他应该知道,赵时即使不再往外掏东西,单凭现在这些,也应该能赢。
所以……
赵时一时间眉头紧皱……他绝对另有目的……
但是,
赵祯却显然只想到了赵时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不是赵祯不如赵时聪明,而是赵祯显然没用心思量,也不是当局者,便微笑道:“随他愿吧!朕觉得你的纺织厂不会输,况且,这次的事情确实闹腾的有些大,朕听闻不少只会贫乏空虚西昆体的学子,已经联合着要死谏,你避一避也是好事。”
赵时沉默,
若,
只以文彦博的目的是分散赵时的注意力来说,赵时避一避确实是好事,这一点,赵时在赵祯没有来之前就想到了,也没有拒绝明日清晨就入住贡院,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到时候你得来考试,考试完了就没事了。
但是……
“爹爹……”
赵祯抬了一下手,起身道:“你今日就别回去了,我会让人给你把衣物什么的送来,你就在这贡院住上一段时间吧!”
“正好……”
“修身养性。”
说着,
赵祯便背着手,溜达到了门口,赵时急忙跟出去,韩琦笑着道:“殿下这是第一次参加科举吧?”
赵时只对着赵祯,或许还能把,对文彦博的无端猜测说出来,但是面对韩琦等人,就不好那么空口无凭的说文彦博另有目的了,便笑了一下道:“是。”
“那您可就能好好的看一看热闹了。”
贾昌朝这时候也凑了过来,笑呵呵道:“一年一度的省试,可是整个大宋最热闹的盛况,莫说考场内了,就是考场外,那一日也必定是人山人海,然后还有什么榜下捉婿,金榜题名,殿下虽不能以学子的身份参与,但是作为主考官,您也必定能好好的参与一次。”
“是。”
赵时还是只能微笑,然后就见赵祯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竟然就背着手,跟退休老头一样拿着保温杯走出了门,门外是赵祯又带来的四五百名禁军,禁军更外围是密密麻麻的书生学子……
“幸苦殿下了。”
韩琦与贾昌朝看赵祯已经走了,也不好再跟赵时叙谈,便一人拱了一下手,不等赵时还礼,便转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旋即……
啪嗒!
贡院的门便被死死的锁死了。
草。
赵时“恶狠狠”的皱眉……我没想来一趟就不让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