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中呈现出来的画面雾蒙蒙的,色调偏黄,遍地的沙尘,还有大片大片的黄土垒起来的墙壁和房屋,这里应该是一个集市,聚集着大量的商贩和行人,烈日下,他们围着纱巾,戴着布帽。
尤金不知道这是那里,但这里好像没有冬天,烈日当头,干燥炎热。
他和居里安通过水晶球来到这里,身上的皮毛斗篷和厚靴子与这里格格不入,只走了几步,就有一种热得要脱水的感觉一样。
“真的会在这里吗?”居里安有些怀疑,他脱掉自己身上被汗水打湿的皮毛斗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尤金没有回答他,沉默地脱掉身上厚重的衣物,往集市里面走去,他记得水晶球里面的景象,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裸身被囚禁在牢笼里面,手脚都被铁链束缚,如果这个女人是奥薇,他简直都不敢想象奥薇究竟正遭受着怎样的痛苦,他一刻都不愿意耽搁,内心焦灼得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可是水晶球只是将他们带到了女人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具体位置,所以他们只能大海捞针。
经过一番打听,他们发现这个地方人种特殊,本地居民多数都是偏棕色皮肤,头发和眼珠的颜色都非常深,近乎黑色,所以金发碧眼的女人在这里,就像尤金他们这样,属于异乡人。
一般这里的异乡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从外地来的旅人或者是商贩,另外一种就是从外面或拐或买的奴隶。
囚笼里的赤裸女人,当然更大可能会是囚犯奴隶,所以尤金他们去了市场里贩卖奴隶的地方,这里的奴隶买卖比坦尼亚的要更加明目张胆,他们直接把奴隶装在笼子里面,摆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人挑选,奴隶贩子就站在牢笼顶起,大声吆喝自己的商品。
由于天气炎热,奴隶贩子并不担心他们会被冻死,就连片破布都没有给他们,就让他们光溜溜地关在笼子里,无论男女老幼。
善良的居里安看到这没有人性的一幕,当场就想捏紧拳头,上去打翻那个奴隶贩子。
尤金一眼就看穿出了居里安这家伙在想什么:“别滥发善心,忘了那次在帝都,你施舍过的乞丐母子吗?”
居里安当然没有忘记,他可怜那乞讨的母子贫困潦倒衣衫褴褛,于是施舍了两个银币,他以为他的善心能够帮到他们,可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乞讨的母子还在那里,求路人可怜,但不同的是,孩子是原来的孩子,母亲却换了一个人。
即便当时不懂,可后来一想就明白了,母子是一个团伙,乞讨只是一个手段,目的就是通过博取路人的同情换取钱财而已,他不是一个救世主,只是一个冤大头。
现在居里安眼前的这一幕,那些囚笼里的奴隶,眼神空洞麻木,一番认命的模样,如果他真的上去把那个奴隶贩子打一顿,真的可以解救那些奴隶吗?
居里安没有答案,在他恍惚发愣的时候,尤金上前和奴隶贩子做了交流,最后抛出两个铜币,留给对方,走过来对居里安说:“走了。”
“去哪里?”居里安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你刚才过去说了什么?”
“打听了一些情况。”尤金说,“买的都是一些本地人奴隶,一些是通过特殊手段收的一些事自愿卖身成为奴隶的,基本都是贫困潦倒走投无路的人,在这种地方,没人管或许就死了,被人买走,还能有块面包填饱肚子。”
尤金难得说了很多,居里安听了,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发出了低低的“哦”声。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居里安问。
尤金:“找人。”
言简意赅。
他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想找到水晶球里那个金发碧眼的人,如果她就是奥薇,必须就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能让她继续承受那样的伤害。
他们来到了一个聚集着更多人的奴隶交易地,这里的奴隶更多,并且普遍趋向于年轻,看起来更加健康结实美丽,当然,他们的价格也更加的昂贵。
快速地将整个场地搜索了一遍后,尤金他们没有找到。
焦躁之下,尤金没有多少耐心,他问起了里面的一个奴隶贩子,有没有碰到过金发碧眼的女人。
这个奴隶贩子精明油滑,说话弯弯绕绕的,惹得尤金直接来了脾气,他一把扣住了对方的喉咙,眼神凶戾:“直接说,有还是没有。”
“我手里没有。”奴隶贩子被吓到了,连忙说,对方手劲大的,马上就要把他的喉管捏碎了,他生怕自己晚说一会,就再说不了。
尤金:“整个奴隶场,谁有?”
奴隶贩子:“巴萨有,巴萨有,他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奴隶主,什么样的货色都有!”
尤金顺着奴隶贩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奴隶贩子忙说:“后面房间里面!”
确实有个门帘,遮遮掩掩,一开始尤金都没有注意到。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旁边却有不长眼睛地拦着他,这种时候的尤金又怎么是能够拦得住的,他就像一个浑身长满刺的毒豚,谁碰一下,都要付出流血的代价。
门里面的人以为是来找茬踢场子的,一大群的打手呼呼啦啦地冲上来,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面打了起来。
居里安解开重剑,挥舞一下,发出呼呼风声。
“交给我,你去找。”
副会长和卡瓦通过水晶球过来时,刚好置身在了这样一个混乱的场景。
一个流星锤擦着副会长的侧脸飞出去,把他吓得心脏差点停了。
副会长抱着头蹲下,后面却不知道又是谁踢了他一个屁股墩,他像一颗粪球一样滚到了墙边。
“妈的!”副会长悲愤的心此刻到达了顶点,这个活又累又凶的钱,他整个人都快搭进去了。
尤金——尤金——尤金——赶快找到人,赶快走,他一秒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
“这里没有奥薇……这里没有奥薇……”副会长喊得肺都快出来了。
尤金刚刚找到那个奴隶主巴萨,听到副会长的声音,眼神瞬间变了,他抓着巴萨的头,问:“她不在这里?你把人弄哪里去了?”
真是弄了一个误会,听到自己人在大声喊奥薇不在这里,尤金还以为这个巴萨的奴隶主提前把人弄走了。
而奴隶主被尤金捏得头都快碎了,也没弄清楚对方口中的人是什么人?
他说不出来,心头发骇,吓得像一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混着鲜血,狼狈得不成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教训凌虐那些奴隶时耀武扬威张狂得意的模样。
他还在说自己不知道,尤金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虐,下一秒,这颗头就会像西瓜一样,在他手中爆掉。
在血肉模糊脑浆迸裂的惨状发生之前,副会长连滚带爬地终于来到尤金的身边,说:“奥薇在帝都,找到了!”
尤金松手,西瓜保住了,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晕了过去。
不靠谱的水晶球这次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带人从一天之内,穿梭两地。
并且在当天,又将尤金传送到了帝都,实现了日行千里,极大的节约时间,也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尤金的焦虑,终于在这一天的午后,他看见了与卢斯文一起在花园里品尝下午茶的奥薇,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变得踏实起来。
“我来了。”
尤金利用一小块镜子的反射光,成功和奥薇接上了头,隔着草丛和树木,两股视线交汇,胜过千言万语。.
和奥薇一起品尝下午茶的卢斯文看见了奥薇弯起来的嘴角,发现对方的心情明显变好,好奇问:“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忽然想到之前我们在斯蒂奇剧院一起参演的剧目《特莱恩一家》,忽然觉得很荣幸被选中,也没想到我们会因此而认识。”奥薇收回目光说,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两口。
听到奥薇提起往事,卢斯文也有些感慨,她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来的肚子,说:“我也记得,那可是我第一次站在舞台上面,我也觉得很荣幸,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实现我的梦。”
奥薇把目光瞟向另外一边,一边搭着卢斯文的话:“梦?”
相对于奥薇的一心二用,卢斯文则明显投入得多,这个话题充分地调动了她的情绪,让她说出了掩埋在内心中无人知道的想法:“我经常在想,如果我的人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又会是什么样子?”
“嗯?”
奥薇的思绪一时没跟上,怎么话题突然就跳跃到了人生哲理?
再看尤金那边,他人已经消失,奥薇便把分散的注意力收回,接话说:“怎么会想这些?”
“我也不知道。”
卢斯文的语言变得混乱起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起前后连贯的句子,细细碎碎的,似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不过奥薇到底是能够和她坐在一起喝下午茶的人,能够听得懂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就像很多听童话故事长大的普通女孩们一样,梦想以后能够成为一个公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卢斯文出身高贵,她已经是公主了,可她还是好奇着其他人的生活,经常想,如果她是一个商人、教师、航海家会怎么样?
如果卢斯文是一个普通人,未来的她会有很多的可能性,但她是一个规行矩步的贵族淑女,未来模样早已被规定好了框架,所以这些,她也只能想想,而站在斯蒂奇剧院的舞台上表演,已经是她能够做的最大的突破了。
奥薇一边喝着咖啡听着,一边点头符合,眼前的卢斯文虽然结婚了,但她的内在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一个单纯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还孕育着另外一个孩子,奥薇有时候真的会为她感到担忧。
如果她是卢斯文的丈夫,她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爱她,呵护她,保护她的纯真和善良,而不是像维文特那个渣滓一样,用谎言去蒙骗她。
该不该戳破这个谎言,把真相揭露开来?
奥薇转动手中的瓷杯,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了这个想法,但转瞬又否决了。
但其实奥薇心里清楚,从她决定不再躲藏的时候,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就会暴露在人前,卢斯文知道只是早晚的事情,但她还是要站出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这宽阔庭院之中,她不能躲藏,否则让尤金一间一间房去找吗?
站在庭院的中心,只要尤金一来,就能看见自己。
她也顺利地和尤金接上了头,接下来就是等待一个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地再碰一个面。
维文特昨天出去陪伴国王巡猎了,晚上不会回来。
卢斯文想让奥薇晚上陪自己一起睡觉,奥薇没有办法拒绝,只有先花点时间把她哄睡了,才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走进房间,关上门,一片漆黑之中,多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是尤金。
心跳得很快,奥薇站在门口就听到了那打鼓一样的声音,她忍不住笑:“你是揣了一个乐队在胸口里面吗?”
尤金:“我找了你很久。”
有点答非所问,但奥薇并没有在意,她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不合时宜了,因为她听到了尤金喉头哽咽的声音,压抑隐忍,好像快要哭了。
她走过去,原本想点个灯,但又算了,还是尽量地不引人注意,但太黑了,她又看不清尤金脸上的表情,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就是太黑了,看不清。
不知道尤金的心情怎么样,还是抱一下吧,毕竟很久没见了。
奥薇伸出手,打算抱一下就松开,但尤金的回抱太用力了,像是要把她揉碎了一样,紧紧的,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