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公爵交代的事情后,维文特在监狱善后。
先是处理尸体,接着又让狱警这边出具了一份死亡声明,证明卡特拉是在狱中意外身亡的。
毕竟这是可以冻死人的冬天,每年平安夜的时候,都有不少在狂欢后醉倒在街头昏迷不醒的人,等第二天天亮被发现的时候,人早就被冻死了,尸体都硬成了冰块。
至于狱方监管不力的罪责,也都只是小事了。
维文特和监狱长相互寒暄,最后他准备离开,于是最后说了一句:“提前预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转身的时候,监狱外面押进来一个吵吵嚷嚷的人,棕发蓝眼,皮肤白皙,瘦弱英俊,一个标准的帝都贵族子弟长相,并且这长相和维文特有五分相似。
狱警推推搡搡:“嚷嚷什么,贵族有责任豁免权怎么了,就算你是贵族,也不看看你调戏的是谁!”
“你们这群愚蠢粗鄙的人!敢抓我,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声音很含糊,像是喝醉酒一样,发音不清。
监狱长见维文特格外关注这个刚被押送进来的人,便问:“怎么了,议员阁下,是相熟的朋友吗?”
维文特:“是我的亲爱的兄弟,克莱奥。”
全名克莱奥·黎恩,区别于维文特私生子的身份,他是黎恩伯爵亲自抚养的长子,未来的伯爵继承人。
“那需要我……”监狱长察言观色。
维文特却说:“不用,就当我没有来过这里。”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什么。
监狱长点点头说:“那就请议员阁下自便,我还有一些犯人要审。”
没有了旁人打扰,维文特走到了克莱奥被关押的牢房,看见了里面醉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哥哥。
他一直都很不明白一件事情,为什么父亲非常喜欢和器重这个哥哥?
最开始他以为是哥哥年长,会做很多事情,非常出色优秀,所以他也拼了命的努力,期盼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变得优秀努力,能够得到父亲的青眼。
可是后来,他在皇家骑士团的考核中失利,自觉没用的他无法接受父亲失望的眼神,就离开了家里,独自成长。
后来他经历了无数的考验和磨难,长大成人,当他再回过头来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个所谓的哥哥,也并没有多么优秀,性格自私,懦弱,喜欢赌博,风流好色,那些帝都纨绔子弟的毛病一个也不少,他全部都拥有。
可即便如此,父亲还是爱他器重他,把他视为家族的继承人,只是因为他是父亲名正言顺的长子。
一想到这里,嫉妒和愤怒就开始燃烧维文特的理智。
他问旁边刚才押送的狱警:“他犯了什么事情?”
“在斯蒂奇剧院里面,这家伙喝多了酒,发疯一样冲到舞台上面,调戏舞台上的女演员,又搂又亲又抱,简直就像个流氓。”狱警描述当时的场面,“人家会不看看他调戏的人是谁,那可是斯蒂奇剧院著名的女首席斯菲洛,她可是普尔曼爵士的妻子,这样的人物也是他能够随便调戏的?”
维文特听出了狱警口中的嘲笑,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问:“通知他的家人了吗?”
“当然了,这家伙的父亲是黎恩伯爵,想不到就这样德行的醉鬼,还是一个贵族。”狱警说,“就是黎恩伯爵让我们直接把人抓走的。”
“变相保护。”维文特的脑海当中有了另一个声音,是阿尔。
维文特平静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这样的儿子凭什么让父亲如此偏爱?
他就应该直接去死!
听到了维温特心底的声音,阿尔疯狂地大笑:“那就让他去死吧!他死了,你的父亲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那些爱也全部都归你了,你还可以获得家族继承人的席位,一举两得的事情,多棒啊!”
维文特看了一眼牢房上用来透气的小窗户,以一个职业杀手的素养来看,只要从那个小窗户上送一根绳子下来,然后想办法让这个绳子勾住克莱奥的脖子,只要轻轻往上一提,用不了多长时间,目的就可以达到了。
阿尔赞成:“对,就这样,如果你想更隐蔽一点,更加不留痕迹一点,你可以让劳德把人偷偷地从牢房里面带出来,丢到外面的雪地上,过一夜他就冻硬了,那个时候再把他丢回来,这样他就是被冻死的,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场谋杀。”
维文特“嗤”了一声:“你太不了解这座石郊监狱了,这里有禁制,魔法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好吧,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阿尔轻松一笑,感受到了维文特的愉悦。
走出监狱时,维文特哼着小调,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对跟在一旁的助手说:“买一束粉玫瑰。”
助手问:“是给夫人吗?”
“不是,送给奥薇,上次去剧院的时候,她好像很喜欢粉色的玫瑰,这是送给她的平安夜礼物。”
助手又问:“那夫人那边……需不需要也送一束?”
维文特随口说:“那就送一束水仙花。”
助手依稀记得孕妇好像不能闻水仙花,于是善意提醒说:“夫人怀孕了,水仙花对她来说恐怕不太好。”
维文特无所谓地点点头,说:“那就百合。”
然而两个缺少常识的人都不知道,百合对于孕妇来说也不太好。
临到傍晚,两束花被送到了庄园。
卢斯文看见百合十分高兴:“难得在冬天还有这么新鲜的百合,维文特一定废了不少的心思。”
在插进花瓶之前,卢斯文还深深地闻一下百合馥郁的芬芳。
另外一边,收到粉玫瑰的奥薇则没太理会,她从温妮的手中接过之后,就把门关上了。..
因为她的房间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魔法师劳德。
他们之间的谈话可不方便有第三个人在场。
确定女仆走了之后,躲进盥洗室的劳德才走出来,看到了奥薇手里娇艳欲滴的粉玫瑰,说“他对你还真是情有独钟。”
“这正是我的价值不是吗?”奥薇把粉玫瑰随手放到桌子上,看着劳德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有这样的价值,你今天会来找我吗?”
劳德的一张嘴可不会认输:“真看不出来你哪里有吸引人的地方,美貌?在这帝都城里面,金发碧眼的女人太多了,就比如他的夫人卢斯文,说实话,她除了身材扁平之外,美丽绝对胜于你的。”
“是是是,我就胜在身材这一点,好吧,这是我唯一的优点。”
奥薇一点也不想和劳德在口舌上争论什么,赢了又没什么奖励,万一把人气走了,她也得不偿失。
劳德听了奥薇的话,也哑炮了,偃旗息鼓后清了一下嗓子,咳了两声,问:“你还想离开这里吗?”
“当然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劳德看着奥薇身上穿着的柔软睡衣,一副慵懒适应的模样,又忍不住想要开始发表见解,倒是他抿了抿嘴,憋住了。
奥薇:“鸟儿任何时候,都不会甘愿放弃自己那一对可以自由飞翔的翅膀。”
说这话的时候,奥薇眼眸当中的神情是坚定的,如同柔弱却又坚韧的蔷薇,这个时候劳德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上是有可以令人着迷的魅力的。
“那好吧,我们进入正题,谈谈合作吧。”
奥薇直切要害:“你想让维文特死吗?”
奥薇的敏锐让劳德忍不住惊叹,他紧张的喉咙发干,吞咽了一下口水,之前准备好的腹稿都做了废。
尝试组织了一下语言和他正准备张口说话,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嘴巴抿紧,只点了一下头。
他和维文特之间是有契约束缚的,就像奥薇之前在斯蒂奇剧院的时候,与那个驼背的雇主乌诺奇之间签订的魔法契约一样,一旦违约,就会立刻遭到反噬。
所以即便劳德想要维文特去死,他也不能自己亲自动手,甚至不能将这件事情宣之于口。
作为魔法师,他非常清楚契约反噬的厉害。
奥薇觉得他神色有些怪异:“不能说话吗?”
“不是。”劳德坦白,“有魔法契约。”
奥薇了然:“你帮我,我帮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握个手?”她先伸出自己的手表达诚意。
劳德看着奥薇伸出来的那只白皙柔软的手:“不用了,我不习惯和异性接触。”
“难怪上次只是拉了你一下,你就脸红了。”奥薇收回手,提起了上次发生在床上的事情。
劳德瞬间就红了耳朵,脑子里面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一双眼睛无处安放,最好摘下眼镜,装作擦拭的榜样,回避这个话题。
奥薇倒是十分大方,直接后退一步,坐在床边:“好了,作为合作伙伴,我会注意保持距离的,对了,方便问一下,为什么你会想要杀了维文特吗?”
劳德戴上眼镜,重新回到了之前平静的样子:“反正也没有别人知道,那就讲给你听一听。”
“你知道维文特在成为政府议员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劳德提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奥薇恰好知道,但是她并不打算说实话,因为对于这场合作,她一开始就没有报以诚心,于是她说:“是一个游历四方的吟游诗人。”
不是实话,也不算假话。
劳德见她离自己远远的,坐在床边,两条腿晃啊晃,绿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模样安静温柔,便清了一下嗓子,说:“是个职业杀手。”
奥薇的眼皮上抬,适时的流露出惊讶。
“难以想象吧,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居然站到了政治舞台上。”劳德说。
奥薇适时地接话:“所以说,政治都是黑暗的。”
劳德轻轻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睛,眼镜旁边的银色链条跟着晃动了一下,在夜色中反着粼粼的光。
“政治怎么样,我不知道。”劳德静静地说,他的声音很低沉,“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屠夫。”
“为什么是屠夫?屠夫一般指的不是宰牛宰羊的人吗?”奥薇说。
“我亲眼见过,”劳德回想,“那一天夜里,大家都在睡梦当中,可是我的妹妹突然醒了,她还是个婴儿,夜里经常喜欢哭嚎,总是扰得我无法安睡,所以她一哭,我就会躲起来。”
“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魔法学徒,很多东西都不会,但老师很爱护我,他在我手心里画了一个魔法阵,方便我随时回到教室学习,所以那晚妹妹一哭,我就利用魔法阵躲到了教室里,趴着睡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回去了,没想到屋子里面一地的尸体。”
爸爸、妈妈、还仍然是婴儿的妹妹,都死了。
而杀人凶手并没有停下,他还在屠杀,那一晚,整个整个街区的人都死了,警备厅的人来了以后,却并没有展开调查,直接开始收尸,事后有人来问附近的居民,他们也都缄口不言。
劳德作为幸存者,他看见了凶手的脸,并在多年后,一眼认出仇人——维文特。
“一整个街区?”奥薇真的震惊了,她杀过人,她知道杀人有时候是个体力活,况且一个街区少说也有一百多人,不轻松。
难怪说维文特是屠夫,杀人就像割草一样,奥薇忍不住说:“真残忍。”
说完这句话后,即便奥薇不信神明,也忍不住为维文特哀叹一声——他一定会下地狱。
或许自己也会,因为自己也曾手染鲜血,杀人换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