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后,温妮怀疑自己猜错了。
就像那天,她按照吩咐,让贵客换上了指定的那条酒红色裙子。这个指令她完成得非常轻松,贵客用完早餐后,提出了想要洗澡,她进浴室拧开水龙头,里面自动就有热水流出来,她放满了整个浴缸,撒了花瓣,点燃了香薰,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流程走完。
最后,在贵客沐浴完后,准备好酒红色裙子,就服侍贵客穿上。
整个过程不用说一句话。
事实上,就是闭嘴不说话才是完成任务的关键,如果她说出,穿酒红色裙子是维文特的指令,那么等待她的或许就是任务失败,她将再次重新回到以前卑微不起眼的样子。
虽然都是女佣,但女佣也分三六九等,以前只能做打扫和清理一类工作的她,当然是佣人当中等级最低的,说的话做的事永远都会被人忽略,现在贴身女佣的等级可是要高不少,但就薪水,都不是可以同等对待的。
完成庄园主人交代的任务后,温妮还替贵客整理了妆发,装扮完成之后,她是如此美丽动人,就是与庄园的女主人相比,大概也不会有半分落后。
温妮本以为,男主人晚上或许会来与奥薇相会,但是他没有。
并且连着几天都无事发生,温妮想不通,如果是情人的话,怎么会一连好几天都不见面呢?况且像奥薇这样漂亮的女人,哪个情人可以忍受得住不想她?
并且作为情人一方的奥薇每天非常积极地去参观这座庄园,致力于探索这座庄园里的每个角落,同时她还对改造房间有着很大的兴趣,要求换一张褐色橡木的新床,在情绪上,她并没有因为维文特不在,而表现出失落思念等消极的情绪,
是以,女佣温妮怀疑自己猜错了,他们可能不是情人,因为她觉得情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确实,从某一方面来说,温妮的这个想法是对的,奥薇和维文特不是情人,顶多算是一对表面情人。
还有,情人不一定是需要每天见面的,毕竟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着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就以维文特来说,他属于贵族,同时他还是一名新晋的上议院的议员,每天等待他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除了这些日常事务之外,他还需要经常去教堂、学校、工厂等公众场地,参加一些活动,经营自己清明温和的政治形象,增加自己的政治影响力。
同时维文特还需要处理一些对外的交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国王的传召,他在作为内阁成员期间,获得了国王陛下的信任与青睐,所以经常会获得国王陛下的传召,进出整个国家的权力中心——红堡。
其次是阿瑟·布雷恩·希克斯,他是维文特背后最大的势力和靠山,每隔一段时间,维文特都需要与公爵会面。
其他的,诸如黎恩、阿图尔克家族,这些属于家族内部的事情,虽然谈不上有多麻烦,但是要需要花时间去处理。
温妮对此并不知道,有些事情只是她想当然而已。
卢斯文早已习惯了维文特的忙碌,毕竟她是贵族出身,了解贵族生活的常态。
至于奥薇,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维文特,在庄园里,她来来回回兜兜转转了好多遍,除了庄园里的草坪她没有扒一遍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翻过了,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东西,她依旧被困在这座庄园里,无法离开。
奥薇试过写信,或者物品传递,但这似乎都没有什么用。她被监禁在了这座庄园里,她所有的一切也都无法离开。
奥薇之前曾试过一次,她在水车上做了一个标记符号,这个符号本身没有什么意义,她只是想试一试,因为水车每天都会进出庄园。
结果,第二天水车来的时候,奥薇发现,水车换成了新的。
利用人来传口信也不行,维文特似乎对庄园里的人下达了一些禁令,这里的仆人对她来说就像是聋子或者是瞎子一样,对于她的某些行为某些行为,视而不见避而不听。
这种监牢一样的生活让奥薇变得异常烦躁,时不时地要砸坏一些杯子或者破坏一些家具,她才能够平静一点。
该死的——
奥薇烦躁地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她忽然猛地蹲下,因为房间窗帘没拉,而在外面和仆人一起玩雪的卢斯文突然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房间的窗户。
卢斯文问旁边的贴身女仆:“那个房间里有人吗?”
最近两天才下了雪,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当中,窗户上一闪而过的彩色显得突兀,卢斯文看到了,但她没有看清,只隐约觉得,那是一个人影,但那又不会是佣人,因为佣人们一般都穿黑白两色的衣服,而这个庄园里,除了自己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佣人。
卢斯文以前还没有留意过那个房间,怀有身孕的她最近身体变得有着沉重不便,不喜欢楼梯上上下下,不过最近她确实很闲,于是她丢掉手中的雪,刚准备走,大门那边传来动静。
是一辆马车从大门驶了进来,卢斯文高兴了一下,以为是维文特回来了,兴奋地去迎接,但是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一下就,因为她看清楚了马车的外观,那上面的花纹分明是代表着阿图尔克家族。
——那里面坐着的是卢斯文的母亲。
“哦!糟糕,是妈妈……”卢斯文立刻提着裙子,慌张地往里面走。即便她现在已经结了婚,怀了孕,她也依旧畏惧来自母亲的威严。
小时候,每年冬天都会下雪,但是卢斯文从来都不允许玩雪,有一次她只是因为捏了一个雪球,就被妈妈呵斥了——因为淑女是不可以玩雪的。
卢斯文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妈妈呵斥她的话语,即便现在长大了,她还是本能地害怕。
厅室里面燃着壁炉,卢斯文进来后就在壁炉前暖手,因为妈妈进来后的第一个动作一定是握手,如果被妈妈摸到冰凉的手,她一定会猜到自己在玩雪。
与紧张慌乱的卢斯文相比,奥薇则显得十分镇定,她站在透明的窗户前面,看着外面白色的世界。
虽然刚才差点被卢斯文看见,但是她还是不想拉窗帘,被关在这里已经很烦了,再拉上窗帘不见阳光,她的负面情绪会更加严重。
并且从现,刚才突然蹲下,只是眼神对视后的下意识反应。
奥薇不知道怎么说心中的那种感觉,用简单的一句话来说,或许就是——心虚了。
“该死的维文特!”奥薇站起来,低声咒骂。
恰好,奥薇咒骂的声音落下,窗户里就出现了一辆马车向庄园驶来,马车里坐着的人,正是奥薇咒骂的对象。
维文特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他揉了揉眉心,撩来马车的车帘,一丝冬日的冷光透进来,他看见了自己美丽的庄园,白色的建筑和皑皑的白雪融为一体,蓝色的天光之下,是如此的静谧和谐。
忽然戒指热了起来,维文特拳头握紧,指甲嵌进了肉里
——又一次,又一次想要逃,就这么想逃吗?就这么想要离开吗?
奥薇的那间房间里有魔法,以房间为中心,她只要活动距离超过范围,离开了庄园,魔法阵就会被催动,奥薇身边的空间就会出现扭曲,自动将她传送在房间的锚点位置,也就是那张大床。
魔法阵只要被催动,维文特戒指上的宝石就会发生感应,变得灼热滚烫。
戒指之下,他的皮肤灼伤又痊愈,于是他聘用了一个出身教会的医师,如果不是神奇的治愈术,他的手指早该化脓发炎出现并发症,不能要了。
应激之下,维文特很想把手指插进雪里,他让马车停下,从车厢里出来,靴子踩在雪上,发出了嘎吱的响声。他弯腰,准备抓一捧雪,但是突然一个雪球砸在了他身上,他转头去看,一张明媚的笑脸闯入到他的视野里。
“嘿!”奥薇笑着和他打招呼,一张笑颜是如此美丽。
维文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戒指,还是热的,但是不烫,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你——”维文特喉咙哽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刚才马车里的愤恨全部都消失了,眼中的阴霾和戾气全部都散了,只剩下柔软,他走过去,长靴踩在雪上,发出愉悦的嘎吱嘎吱声。
“你回来了。”奥薇张开双臂,似乎是想要上去迎接,可是她刚走两步,恰好走出了魔法阵的范围,随着空气的扭曲,整个人消失了。
维文特的怀抱落了个空,戒指上的宝石也灼烫了起来,手指皮肤迅速地出现了红肿,可他顾不上这些,他大步走进庄园里,脚下生风,快速地穿过宽阔庭院的大草坪,踩上大理石的台阶,走过门廊,正准备上楼梯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是卢斯文,她说:“亲爱的,怎么了,那么着急?”
维文特着急上去找奥薇,他想抱抱她,与维文特共用一具身体的阿尔最能感受到他有多么的迫切,
阿尔发出嘻嘻的笑声,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
维文特很火大,但是他必须要在人前保持风度,因为这里除了他的妻子之外,还有妻子的母亲。于是他顿住了脚,转过身体来面对她,面对自己的结发妻子,脸上一个标准化的笑容,打招呼说:“亲爱的,我正准备上去找你。”
同时,维文特还和卢斯文的母亲瑙拉文夫人简短地打了一个招呼。
瑙拉文夫人看着亲密的两人,很满意,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丈夫,不仅拥有着英俊的外表,还有着优秀的能力,她相信那一点小事拜托给维文特去处理,应该不会有一点问题。
寒暄了两句之后,维文特需要上去换一身衣服,他在外面风尘仆仆,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回家了,待他整理完自己的仪容,再下来陪妻子和母亲一起共进晚餐。
脱身后,维文特直奔奥薇的房间,她就站在窗户前,天光落在她的金发上,温柔美丽。
他走进房间,大步来到奥薇的身旁,完成那个被中断的拥抱。
奥薇抱着维文特的身体,敏锐地闻到了对方身上非常淡的血腥味和汗味,还有一股她说不上来的味道,很复杂,就像维文特这个人一样。
她抱一下,就打算松手,但维文特显然不想,他一直抱着奥薇,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处,耳鬓厮磨,呼出的气息落在她脖颈的皮肤上面,又热又烫。
此时此刻,只有在维文特身体当中的恶鬼阿尔能够完全感知到他的愉悦,那是自灵魂深处的舒适震颤,共享感官的恶鬼也难以避免地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
这就是人类的喜欢和爱?
竟然可以带来这样的愉悦?
忽然奥薇说:“你身上怎么有血腥的味道?”
维文特听到声音后松开,他没想到奥薇的鼻子这么灵,应该是他们靠太近了,所以他后退一步,说:“很难闻吗?”
奥薇摇摇头:“没有,很淡,你都已经是贵族了,还要做杀人的事情吗?”
“不是杀人。”维文特想避开这个话题,不想继续聊这个,他问:“你刚才怎么在围墙那边?”
奥薇等的就是维文特的这个问题,她说:“远远地就从窗户看到你的马车了,就想下去接。”
她上前一步,再次和维文特变得亲密无间,她紧贴维文特的胸膛,头靠上去,说:“很想你,想快点见到你,但我只能走到围墙的边缘,不能再朝前一步。”
维文特揽着她的腰:“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我会上来找你的。”
“不要。”奥薇忽然就是一推。
维文特的怀抱忽然变得空落落。
阿尔也不满意地发出嘀咕声:“女人怎么变脸这么快。”
明明上一秒还甜甜蜜蜜亲密无间,下一秒就不高兴地转身,生气得毫无理由。
“别这样。”维文特去拉奥薇的手,被她一把甩掉。
奥薇背对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维文特小心地从后背抱过去,哄着她说:“别生气,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只要你不离开这里。”
奥薇没有说话,维文特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沉默半晌,他忽然感受到手臂传来一点湿意。
维文特诧异地松手,走到了奥薇的正面,看到了她挂着泪珠的脸,他伸手想要去擦拭,但奥薇别过脸,自己抹去了眼泪,也不看他,语气平静地说:“你该去和家人一起共进晚餐了,还有其他的客人在等你。”
她又把维文特赶走了。
目睹这一切的温妮又把自己推翻的想法给扶正了,他们确确实实是一对情侣,并且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