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西黎林

如果能有一个熟悉当地的向导指引,这是一种不错的方式。

但是奥薇并没有立刻接受,对于陌生人,她是有一定的戒备心的,眼前这位叫做阿西克的青年究竟是可靠的向导,还是一个专门忽悠外地人的骗子,现在还未可知,不过她看着眼前这个潦草随意的男青年,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可能会更大一些。

在奥薇迟疑的时候,阿西克又追加了对自己的介绍:“在西黎林郡有一所非常有名的鲁斯兰美院,我是鲁斯兰美院的学生。”

真是巧了,奥威的疑心被打消了一大半,如果这样说的话,那面前这个人却是有几分落魄不羁的画家气质。

原本打算先找个旅馆或者先租个房子的奥薇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正好的午后,然后对阿西克说:“刚好,我想去鲁斯兰美院看看,你能帮我引荐美院的院长或者负责人之类的吗?”

男青年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不过很快他就答应了下来:“当然没问题,不过向导需要收取合理的费用。”

这个奥薇非常熟悉,钱货两讫,她也是个慷慨的人,当即就拿出了十个轻薄的铜币:“定金。”

阿西克接过十个铜币,熟练的上下抛接着,然后他把钱一收,提起了奥薇又大又沉的箱子,刚提起来了一点就觉得手下太沉,又放下去了,略带尴尬的又补充了一个建议:“可以乘坐公共马车,路程只需要半个小时。”

公共马车?

这里好像没有公共马车,奥薇在街头看了一会儿,没有找到。

其实在她不远的跟前儿就有一辆,只不过这和奥薇平时常见的公共马车存在着一些差异,坦尼亚的公共马车是厢式的,一般会有标记,用这些标记将公共马车和私人马车区分开,西黎林的公共马车则是敞开式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古怪。

驾驶这辆马车的车夫是一位瘦弱的老人,他平稳的将马车停在奥薇所在的路边,阿西克勉强将奥薇又大又沉的箱子提上了马车,然后非常具有绅士风度的伸出自己的手,奥薇对他温柔的笑了一下,扶着阿西克的手,登上马车。

车夫晃动手里的僵绳,马匹带动车轮缓缓转动起来。

“为什么你们这里的马车会是这样的?上面没有遮盖的东西,如果碰上了雨天该怎么办?”奥薇随意的和阿西克聊着。

阿西克侃侃而谈,胳膊挥动指了指周围:“西黎林是艺术之都,建筑保留了上个世纪的风格,每块墙壁上的浮雕都具有历史的厚重,色彩艳丽的挂毯几乎每家都有,在街头就能欣赏每一家的挂毯,街边的游客坐在这样一辆马车上,可以充分的领略西黎林的风景。”

“再有一个原因是,西黎林是被太阳神眷顾的地方,雨天并不常有,即便碰上了下雨天,可以看这里,”阿西克弯腰指了一下距离奥薇脚尖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半径三公分的圆孔,“这里是放置伞蓬的位置,不过经常用不上,为了避免伞蓬的折损,一般车夫会在晴天将伞蓬收起来。”

阿西克对西黎林的确有很深入的了解,他是一位合格的向导,一路上都在为奥薇讲解关于西黎林的一切,中途他问过奥薇来西黎林的目的。

一般人来西黎林可能是游玩、经商、求学,或者是寻人,刚开始阿西克觉猜测奥薇是来寻人的,因为她要阿西克帮忙引荐鲁斯兰美院的院长或者负责人,所以阿西克猜测奥薇是来寻找鲁斯兰美院的某个人,但是奥薇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她据实告知自己是来求学的。

听到奥薇是来求学的,阿西克心中是充满疑惑的,他本身的确是鲁斯兰美院的学生,所以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鲁斯兰美院的开学季,并且鲁斯兰美院对于招生是有年龄和门槛限制的,能够进入鲁斯兰美院的学生都是经历过入学考核的青少年,面前的这位奥薇女士举手投足间都展现着她的成熟与理性,显然她早已经度过了青少年的时期,是完全的成人,有可能还已经成立自己的家庭。

但是为了自己的佣金,阿西克不打算说这些,他还是以西黎林郡的风景为主要内容,和奥薇保持着轻松愉快的聊天氛围。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马车缓缓停下,奥薇从马车上下来,阿西克吃力的替她搬着箱子,一边走,一边尽职的向她介绍鲁斯兰美院的百年校史。

鲁斯兰美院整体是一座庄园式的建筑,但是占地面积比普通庄园要小一些,这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位置比较靠近城市中心。建筑的顶端多是蓝色的圆形穹顶,离的最近的就是大门处的岗哨位置,这里也是圆形屋顶,但并不高,奥薇抬头能看到屋顶周边的蓝漆掉了,斑驳的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校园里的景色非常漂亮,偶尔能看到几个采风的学生,提着大箱子的阿西克走的非常缓慢,说话都在气喘吁吁,他忍不住问箱子里装了什么?

奥薇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

“对于贵校的百年历史,我想我后面应该会亲身参与到其中。”奥薇停下来等了等落后半步的阿西克,看着他吃力的样子,对他说:“为了我能日后亲身参与其中,也为了让你省下一些力气,现在我应该先与贵校的院长或者相关负责人见见。”M..

“说的有道理。”阿西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奥薇觉得耳边清静了一点点,更加专注的观察起整座学院,并跟随着阿西克,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边。

这座建筑的入口是拱形的,旁边立着两根粗壮的石柱,石柱上雕有飞马和天使,都是神话里曾经出现过的生物。

建筑内部一共是三层,院长室在顶楼,阿西克拖着那口又大又重的箱子爬了上来,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他扶着楼梯最上面的扶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如雨下。

具有百年历史的楼梯栏杆无法承受住阿西克依靠的身体,突然之间断了。

木制的栏杆扶手从三楼的高空坠落,发出啪嗒的声音,阿西克整个身体也和那个坠落的木制扶手一样,整个身体向下坠。

“啊——”

阿西克的叫声非常洪亮,整栋楼都听到了。

一楼,二楼,包括三楼的人都来到楼梯的位置,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只见一楼的地面掉了一块木制的栏杆扶手以及一些碎渣,再就是三楼最上面的栏杆一角缺了一块,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那是谁在尖叫?

惊魂未定的阿西克用他的状态和表情告诉了所有围观的人,刚才发出尖叫的人就是他。

“阿西克?”

一个老年人走了过来,发出慰问:“你还好吗?”

阿西克勉强点头:“我还没有摔死,我还好…还好…”

连着说了两声还好,阿西克突然反应过来,他还有正事,连忙转头说:“你好院长!请容许我介绍一下这位奥薇女士,刚才就是她救了我,我觉得……你们应该有些事情可以聊一聊。”

接着他又转过头看向奥薇:“奥薇女士,这位就是鲁斯兰美院的院长。”

说完这句话,阿西克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的抓着女士纤细的胳膊,这太失礼了,他连忙把手松开,并说了一句抱歉。

随后,阿西克和奥薇一起进入了院长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非常的宽大,头顶圆形的穹顶距离地面大约有二十英尺,靠墙的花窗玻璃占据了接近子半的墙体,有了这片花窗玻璃衬托,人的躯体显得十分的渺小。

在这间办公室的中间,还有一件未完工的大巨幅油画,油画的尺寸高度达到两米,画家在画的时候必须借助梯子才能创作。

画作没有完成,但是奥薇凭借画面上线条和色块呈现出来的雏形来看,判断画上的内容是取决于荷米斯经中记载的一个故事《天国的聚会》。

《天国的聚会》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众神之主的上帝在人间经历苦难之后,回归神位,天上的众神为了庆祝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宴会中负责传播光明的使者光明女神为上帝加冕桂冠,其他的神明都在恭迎主神的归来,只有曾经企图篡夺主神神位的喀纳斯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站在这幅油画前,奥薇停下脚步,她发出感慨:“真是……壮观!我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虽然这幅画还没有完成,但这是画的荷米斯经中的故事《天国的聚会》吗?”

院长是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老人,鼻梁架着一幅眼镜,还是少见的双镜片。一般人在日常习惯中不会一直戴着眼镜,一个是因为眼镜是由水晶和金属制作,材料特殊造价相对昂贵,普通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带出来佩戴,佩戴完了之后就会妥善的收起来。另一个原因就是水晶和金属组合在一起,称不上轻便,尤其是双镜片的眼镜,长时间架在鼻梁上,也是对鼻梁的一种压力。

“是的。”院长把眼镜取下来,伸手揉了一下鼻梁,这让他神情放松了一些:“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是阿西克的家人吗?”

听到院长的疑问,不等奥薇发言,阿西克就忍不住跳出来解释:“不是的院长,我刚才不小心弄坏了栏杆,差点从三楼跌下去,是这位奥薇女士拉住了我,她不是我的家人,她……”

阿西克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奥薇的身份,他停下话头,目光看向奥薇,示意她自我介绍,但奥薇的目光根本没往他那里暼过,她还在专注的看着那幅未完成的画。

“奥薇女士?”阿西克叫着她的名字。

奥薇仿佛没有听到的样子,反而转过头问了院长的一个问题:“在《天国的聚会》中,文字描述中的上帝在历经磨难归来后,衣袍的主色是深邃通透并且高贵的蓝色,在表现上帝时,在艺术家们都曾经做过不同的尝试,最出彩的用的是蓝色系中的群青色,为什么院长会选择石青色呢?”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刁钻了,在场的人除了院长之外,阿西克也长时间的钻研油画,他十分清楚油画颜料蓝色系中的群青色是一种非常珍稀且昂贵的颜色,十个银币才只够换一克群青色油画颜料,所以通常只有在画上帝的时候才会用到群青色,以表示对上帝的尊敬。

像面前这幅高达两米的油画,如果真的用群青色来创作上帝的衣服,这是一笔相当不菲的花费,即便是院长在创作过程当中,恐怕也不能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使用群青色,转而选择了更加物美价廉的石青色。

当然,也有可能是艺术家的别出心裁,或者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但同为画家的阿西克心里十分清楚,以院长严肃正经的绘画创作态度,些可能都是微乎其微的影响。

但是这样听起来似乎有些窘迫的原因怎么能够当面说出来呢?

于是院长转而问了奥薇一个问题:“听起来,女士您似乎对油画有一些研究,那您知道油画当中的颜色是如何而来的呢?”

奥薇回答:“好像是将带有颜色的矿石或者植物,比如绿松石胭脂虫之类的,将它们磨成粉,混合一些蜡和亚麻籽油,具体是如何制作就不太清楚了,这些也都是听我父亲提起的,他曾经也是鲁斯兰美院毕业的学生。”

奥薇的父亲是鲁斯兰美院的学生不假,但是关于油画颜料的制作,并不是父亲告诉奥薇的,毕竟奥薇父亲失踪时,奥薇的年纪非常小,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用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铺垫了开场的谈话只有一个原因,为自己的目的,找到一个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