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关于普尔曼

第二天,奥薇照常来到了剧院,由于《特莱恩一家》这出戏剧中当中有属于长女的一段独舞,所以奥薇被安排了一节舞蹈课程,上课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其他人,一个棕色头发的女人,看起来非常年轻,有种不安世事的纯真,她是替补演员,如果出演的话,她需要戴上假发头套。

黑盖头作为跟班困的在一边的长椅上打瞌睡,而另外一位替身小姐的跟班是一位看上去相当得体的女仆,这位女仆从头到脚都非常精致,擦的没有一点灰尘的黑色小羊皮鞋,裙子上的每一片褶皱都被一丝不苟的熨平了,她妥帖的准备好了替身小姐在休息时需要的点心和茶水。

舞蹈老师是一位认真严苛的女性,抬头,挺胸,纤细的脖颈要露出了,好看的弧度会为独舞提供特有的魅力,然后是足尖点地的单鞭旋转一周,再优雅颓唐的倒下,彰显人物脆弱痛苦的内心。

每一次倒下,奥薇都能做到如同花瓣一般轻盈,但是替身小姐会受到舞蹈教师严厉的批评。

“听听这咚的一声,你是一块石头吗,卢斯文小姐?”

“不要直挺挺的倒下,那像一根竹竿!”

“噢,上天,不要左脚绊右脚倒下,这样会让你看起来像个滑稽的小丑!”

……

这严厉的斥责声,就如同正在抽打旋转陀螺的那根绳鞭,都让奥薇和另外一个女孩一刻也不敢停下。

最终舞蹈老师摇动了一下手中的铃铛,示意现在下课,此时两个女生已经是大汗漓淋了,额头上的汗水细密晶莹,虽然严苛的舞蹈教师宣布了下课,但是并没有轻易的放过两位女士,她用略微沙哑而又平稳的语气布置了舞蹈练习的时长,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替身小姐一眼:“特别是你,卢斯文小姐。”

替身小姐看起来垂头丧气,女仆精心准备的点心和茶水也没能让这位替身小姐打起精神,作为被邀请共同享用茶点的奥薇不由的说了一句:“其实你跳的没那么糟糕的。”

“谢谢,可是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跳的非常糟糕。”作为替补演员的卢斯文小姐也是刚来斯蒂奇剧院的新人,他捧着一杯热茶,表情看起来沮丧极了。

作为新人,卢斯文小姐其实也不应该拿到《特莱恩一家》的替补资格,剧团里面还有其他更有资历也正在等待机会的好演员,但由于卢斯文的贵族身份,剧院很乐意给出替补这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这样能获得一笔相当可观的资金支持。

享用茶点的过程中,卢斯文小姐向奥薇请教怎样倒下时才能不发出声音,并且看上去如同花瓣落地一般唯美。

奥薇没有藏私,虽然卢斯文小姐只是替补演员,但是她并没有敷衍对待,刻苦用功努力,况且剧目《特莱恩一家》在舞台上正式演出的时候,奥薇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完成了任务,已经离开了英菲尼特,所以卢斯文小姐可能会替补自己变成正式演员。

“你有很优秀的天资。”卢斯文小姐说,她无限惆怅,表情颓唐,整个人如同被风雨吹弯的稻草一样,身后的女仆突然发出声音,提醒卢斯文小姐注意淑女的仪态。

奥薇诧异地看着卢斯文小姐和女仆,感觉两个人的身份有些颠倒,女仆应该是属于被主人管教的一方,但是在这里却反过来了,奥薇默不作声的喝了一口热茶,感受着汗液在身体上缓慢的流淌。

“葛托尼,我需要没有打扰的舞蹈课,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你可以先到门外去。”卢斯文垂着头说着,此刻她的心情本就非常沮丧,女仆刻意提醒的声音让她变得更加烦躁。

叫做葛托尼的女仆慢慢的离开了舞蹈室,奥薇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去问:“你的女仆看起来似乎……”

奥薇小心的斟酌着用词,她面前坐着的应该是出生贵族的年轻小姐,所以奥薇说话时,不能像对待其他普通人一样用词随意。

卢思文小姐向奥薇解释说:“葛托尼是妈妈身边的女仆,因为我一定要来斯蒂奇剧院,所以妈妈专门送到把她放在我身边的,其实我不喜欢她。”

两个人刚才一起练习舞蹈,经过这短暂的相处,奥薇身上散发的亲和与温柔,让卢思文愿意去亲近相处。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和索尼奇伯爵的儿子定下婚约,再有一年的时间就会举行婚礼,母亲希望我在结婚前做好一位淑女,淑女在婚前可以学习钢琴,举行钢琴演奏会,也可以筹办慈善基金,成为慈善家,拥有良好的名声。”卢斯文小姐对自己在剧场里交的第一个朋友打开了心声,“妈妈是不允许我来剧场里做演员的,她认为高贵的淑女是不应该以讨好的姿态活跃在大众的视野里。”

奥薇说:“但是她后来还是允许了。”

卢斯文点头:“葛托尼是妈妈的贴身女仆,妈妈让她来教导我的礼仪。”

同时监督卢斯文的言行举止,如果卢斯文做出了不符合淑女的行为,那么就要立刻离开剧场,好好的待在家里学习社交礼仪。

沉默占领了舞蹈室。

身为佣兵的奥薇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面前的卢斯文一看就是出自于贵族家庭家教严苛的小女孩,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从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这来自父母的严苛,应该就是卢斯文所遇到的最大的压力了。

既然同样都是出身,那么眼前的卢斯文和普尔曼应该就是出自于同一层阶级,都属于上流社会,那么她或许可以从单纯的卢斯文嘴中得知一些关于普尔曼的消息。

于是奥薇以谈论自己的方式打破了沉默:“我不是出生在英菲尼特,父母也只是普通的农场主,我在教会举办的学校里完成学业之后,本来是应该回到农场,但是我不愿意,在那个传统的小镇里,按照父母的安排,我应该会和一个牧师的儿子或者一位律师结婚,然后生一个孩子。”

奥薇为自己编了一个适合接近卢斯文的出身,调整着自己的语气,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真实,卢斯文已经进入到倾听的状态,她继续说:“这样的归宿或许是平稳的美好的,但是我还有未完成的梦想,这里是斯蒂奇剧院,全国最好的剧院,我希望自己能够有一天能够站在舞台中间的位置,与普尔曼先生一起表演。”

“和普尔曼先生?”卢斯文觉得既意外又合理,但是她还是没忍住重复了一遍。

“是的。”

奥薇慢慢将话题向普尔曼靠拢,她想听听,从贵族口中说出的普尔曼是什么样子。

卢斯文羞涩的念了一下普尔曼的名字,神情中露出仰慕:“普尔曼先生是一个贵族,他甚至拥有皇家的血统和继承皇位的资格,但他却来到了剧院,站在了舞台上面。”

出生皇室?拥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奥薇不由得发出惊叹,普尔曼的身份比她想的要更加贵重,难怪会出到十万金币的天价,奥薇的脑海里突然多了很多思绪,通过卢斯文的描述,她对普尔曼了解的越多,心情就越是沉重。

十万金币的差事果然不轻松。

晚上,佣兵小队的所有聚集在了旅店里面,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背后的复杂性,奥利弗甚至胆小的提出了放弃,他这两天负责跟踪,他会很多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魔法,比如让腿脚跑起来更快,这连法杖都不需要用到,要知道法杖可比手杖更引人注目,奥利弗在不用法杖的情况下,可以小小的用点一下降低存在的魔法,再加上他比女人高不了多少的个头,混在人群当中,几乎是毫不起眼。

“普尔曼两次进出红堡,在红堡附近,我只是大意的跟的近了一点。”奥利弗回想了当时的情景,当时他皮肤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头皮也在瞬间发麻,这不是心理作用,而是身体对即将到来的恐怖危险到来所预示的警告,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是危险逼近的信号,只是慢了一秒,奥利弗身上的魔法就已经遭到了失效,降低存在感的魔法被迫瓦解了。

红堡是英菲尼特皇室聚集的地方,整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附近没有什么聚集的人群,奥利弗只能把礼帽压低,挡住脸,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降低存在感的魔法此时已经失效了,他给自己的脚上用了一点魔法,让自己跑的更快一些,他混进了街上游行的花车队伍里,快速的脱去了身上衣服,套上鲜花裙子,伪装成了一个女人,幸好他之前刮过腿毛,不然他根本不敢去想当时的后果。.

“他太危险了!”

奥利弗仍然后怕。

居里安拍了拍奥利弗有些紧绷的后背,他对帝都并不熟悉,这几天都是按照地图,熟悉交通路线,那天他看到奥利弗穿着花裙子回到旅馆,不知道内情的居里安还嘲笑过他。

阿尼亚用手按摩着头皮,她预感到了一个糟糕的结局,可是她根本不甘心:“我可不甘心放弃这十万金币!十万金币!”

“对方可是一个皇室贵族!”奥利弗强调。

阿尼亚烦躁的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火柴划过盒子的滋啦声刺耳难听,她最不喜欢和皇室成员打交道,身份和地位带来的财富和权力让他们极端的挑剔,高傲,不可一世,同时又固执难缠。

对于皇室成员,阿尼亚一直都避之不及,她把烟盒丢给奥利弗,却也没再说什么。

奥薇对于阿尼亚偃旗息鼓的模样有些意外,她从来不认为,阿尼亚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和地位而退缩,她讨厌阿尼亚的放荡,但承认阿尼亚的勇敢,她从来都有迎难而上的勇气。

尤金从壁炉里拿出热好的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当阿尼亚和奥利弗表达了态度之后,他看了一眼奥薇,转头询问居里安:“你的意见?”

居里安看着大家都变得低沉的表情,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试试?”

居里安不喜欢还没开始就结束,他就像是蓄势待发的士兵,只等着听到冲锋号角的声音就发起冲锋。

奥利弗:“我试了,所以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要去见上帝了!”

“冷静。”

奥薇伸手抱了一下奥利弗,女性温柔的力量是最能抚平不安与恐惧,她转头去看抽烟的阿尼亚:“我觉得可以先和雇主谈谈,作为雇佣兵,我们最重要的不就是从雇主手里拿到佣金吗?”

阿尼亚嗤笑:“让雇主改变主意,改变想法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的。”奥薇说,“通过这些天和雇主的接触来看,我认为雇主并不是让自己花一些钱让一群人来送死,十万金币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雇主来说也不是。”

阿尼亚诧异的看了奥薇一眼,她知道奥薇成功混进剧院里,只是不过短短几天,她凭什么用这样笃定的语气说话,不过出于对同伴的信任,她勉强低下头问:“何以见得呢?”

奥薇对上所有同伴的目光,读出同伴眼中的疑惑、不解、不安,她拿起来桌子上的热牛奶,分别给每一个同伴倒了一杯,最后轮到尤金的时候,牛奶壶中剩的不多,她只能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哦,抱歉。”

尤金完全不介意,他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做出了倾听者的姿势。

在坐只有尤金喜欢牛奶,其他每个人喜欢的饮品都不相同,但是一杯带有温度的饮品,更容易让人变得平静。

“大约在六七年前,拥有皇室血统的普尔曼在斯蒂奇剧院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同年斯菲洛也是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我相信从这个时候起,雇主已经在谋划今天的事情。”奥薇说着她在剧院打听到的事情,“当一件事情被谋划了六七年,就不会是临时起意。”

“但是关于计划,雇主一个字都没有提。”尤金说,团队内只有他和奥薇与雇主有过接触。

奥薇说:“我想这可能是一个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