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正好。
奥薇再次走进工会大门,今天副会长该对德伦的事情给她一个交代了,不过副会长本人并没有露面,他把事情交代给了桃乐丝,桃乐丝在一看见奥薇的时候,就交给她一份文件:“副会长给你的。”
文件上面有火漆,奥薇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拆开看了,里面果然是德伦的雇佣目标以及雇主的详细资料。
雇主和雇佣目标的居住地都在肯特郡,距离坦尼亚大概只有两天的路程,有一匹快马的话,应该会更快。
从地图的标注来看,雇主和雇主目标应该是同一个村镇的人,于是奥薇打算先去拜访德伦的雇主。
启程之前,奥薇先去看了独自居住在三层小楼里的杰克逊,这个年纪可以当她爷爷的老人还没有起床,杰克逊习惯晚睡晚起,她就先去厨房做了早餐,泡了一杯红茶,走的时候杰克逊还没有醒,她轻轻吻了杰克逊的额头,不打扰他的休息,轻手轻脚的离开。
抵达肯特郡的时间只花了一天半,刚好是在黄昏后,天空上挂着一轮红色的落日,奥薇牵着马来到了德伦雇主的家里。
雇主是一位居住在肯特郡附近麦田旁边的独居老头,黄昏后的麦田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她来到这个孤零零的房子前面,在敲门的时候,雇主不在房间里面,他在旁边的棚子里面整理草垛。从举止口音衣着到老头居住的环境,他似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嘿!有人吗?”奥薇敲门得不到回应,于是大声喊了两句。
老人你在草丛里听到了声音,于是从草棚里慢慢走了出来,一边从腰间拿出了烟斗,一边说:“有什么事情吗?”
“您好,之前您在德罗伽蓝工会曾经有过一份委托。”
奥薇简短的表明了一下自己身份,并说清楚了来意,他想从老人这里了解一下任务过程的具体细节,但是这个沟通并不是非常顺利,提起雇佣这件事情,老人表现的非常暴躁,他控诉着自己掏了钱,但是雇佣来佣兵却那么的无能白痴。
“你们把它搞砸了,不是吗?”
老头的情绪非常激动,正说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那种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咳嗽声,好像要把他的肺都一起咳出来。奥薇听着老人满腔的不满和控诉,没要试图狡辩和反驳,这只会让这个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她现在必须要去安抚老人的情绪,她看见旁边有一个瓷碗,里面放着水,她递给了老头,老头顺过气来了之后继续愤怒地说着:“到现在,住在冷山山顶上的克里斯托夫一家也没有举办过丧礼,你们德罗伽蓝工会根本就是在欺诈!”
“很抱歉给您带来这样错误的困扰,但是我此次来就是为了您的委托前来,有一些情况我需要具体了解一下,才能为您的事情进行处理和善后。”奥薇用最恳切的语气说话。
冬日的季节,天黑的很快,老头最终软下了态度,邀请奥薇到房子里。
房子里用的是老式的壁炉取暖,老头丟了一些木柴到壁炉里点燃,有了壁炉里面的火焰,整间屋子明亮了不少,老头没有另外再点一盏煤油灯,他平时也是这样,因为他瞎了一只眼,昏暗和光亮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只要清楚家里的一切就行了。
“坐吧,随便哪个椅子都行。”老头对奥薇说。
房子里面有些乱,壁炉周围的墙壁被熏的发黑,上面黏着一些黄色的油渍,桌子和柜子上面都堆积了一层灰尘,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渔网还有零碎的木料。
“你想知道些什么?”老头开始着手准备他的晚餐,他切了一些面包放在壁炉上面烤,“你要来一点吗?”
奥薇没有拒绝,她提前阅读过副会长给她的资料,便先从自己知道的地方开始问起:“为什么想要杀死克里斯托夫家族的男主人?”
“因为他杀了我的女儿。”
奥薇根据文档上记录的情况继续说:“根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您的女儿是溺死,属于意外死亡,并不是他杀。”
老头向很多人讲过,现在他平静的又讲了一次:“我们一家原本居住在海边,我是曾经是渔夫,我的女儿当过海女,因为我的腿有风湿病,所以才搬到肯特郡,如果说我的女儿是摔死或者吃食物的时候噎死,我可能会相信,但说她是溺死,这根本就是谎言。”
奥薇拿出记录本和笔,把这个蹊跷的地方记下,她又问:“你怎么知道凶手是克里斯托夫家族的男主人,恕我直言,你好像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克里斯托夫是肯特郡最显赫的姓氏,这个家族有一座堪比城堡的庄园在冷山的山顶上,我每次到镇子里的集市上都能听到与克里斯托夫家族有关的消息。”老头好像一个平常人一样说着,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诉说关于他女儿的事情了,他说过了很多遍,中途他还问了一下奥薇要不要加点奶酪,然后他继续说,“克里斯托夫家族的女主人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男主人却凶残又暴虐,他弄瞎了一个年轻人的双眼,这个年轻人曾经在庄园里养马,因为犯错,被庄园里的男主人刺瞎双眼赶了出来。”
奥薇用笔记下,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克里斯托夫家族和庄园,你还知道些什么?”
老头把烤好的面包放到盘子里:“我知道?我知道的话,就不会同意我的女儿去那座庄园里当女佣!”
“抱歉,德罗伽蓝工会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奥薇立下承诺。
用过晚餐后,奥薇留在老人的房子里休息,她睡在老人女儿的房间里,床头有一束已经枯萎的三色瑾,窗户很硬,被褥也很薄,并且还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奥薇根本无法入睡,今天老头传递给她的悲伤,令她的心情有些郁郁。
夜里,奥薇被滴答滴答的雨声吵醒,冬季居然下起了雨,原本就难以入眠的奥薇从床上起来了,她看了一眼怀表,不到四点钟,这时如果步行到肯特郡的中心,刚好天应该会亮。
奥薇穿好衣服,带上腰包,走出房间门,她发现壁炉前面有一个地方在滴水,或许是屋顶有裂缝。
大雨一直下,奥薇把马留在了老头这里,路比平时更加难走了,奥薇走到镇上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她再次看了一眼怀表,时针指向数字7。
街道上很空旷,许多人在这个点已经开始起床劳作了,运送货物的车在街上来来回回的,与奥薇擦身而过的是一辆装满牛奶的独轮车,许多店铺还没有营业,只开了那么一两家,刚好有一家是可以吃早餐的咖啡馆,奥薇走进去,发现里面的客人居然不少,她进门后,把湿透的斗篷脱下来放在门口,金发的她吸引了咖啡馆里所有人的目光,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雪白皮肤,有致的身材,这在肯特郡是难得一见的美貌,她的出现打破了这个沉闷无聊的早晨。
“早上好,是外地人?”点单的服务生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殷勤地迎到门口去,“你也听说了我们这里的咖啡吗?”
这里的咖啡很有名?
奥薇露出了她的微笑:“是的,请给我一杯咖啡”。
“好的,请坐。”
奥薇跟着服务生来到了咖啡馆里最后的一张空桌子旁,服务生为奥薇拉开椅子,她刚准备坐下,眼睛却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一个戴眼罩的男人,昨晚雇主提到过,曾经有一个年轻人在庄园里,因为犯了错被刺瞎了双眼,于是奥薇对服务生说:“一个人坐太无聊了,我可以坐在那边吗?”
咖啡馆里面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看到了奥薇指的方向,就是那个瞎了双眼的年轻人所做的位置,服务生迟疑了一下:“当然可以。”
邻座的人立刻就朝戴眼罩的男人吹了一声口哨,奥薇慢慢走过去,坐在瞎子的对面。
“早上好!”
“并不好,”戴眼罩的男人的脾气很糟糕,他的眼罩只盖住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是假的义眼,这个男人是双目失明的瞎子。
奥薇说:“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是的,美丽的小姐。”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不怀好意的弧度,他摘掉了自己的眼罩,露出了黑洞洞的眼眶,眼眶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丑陋恐怖的疤痕,他经常对那些年幼无知的小孩或者女人们开这样没有礼貌的玩笑,然后听到她们的尖叫声,就会得意的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但是这次没有听到预想当中的惊叫,男子疑惑地歪了一下头,就连邻座的人也偷来了奇怪的目光。
男子伸手去触摸,却摸到了一只温暖纤细的手掌。
“你还在?”
怎么没有被吓跑呢?
除了自己的母亲,其他的女人见到他的眼睛都会发出刺耳的尖叫,然后仓皇的跑掉。
“我还在,服务员还没有把咖啡送过来呢。”奥薇说。
这时轮到了瞎眼男人不好意思了,他是猛的撤回自己的双手,像受惊一般把手藏到了衣服口袋里,他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洪亮了,问:“你不害怕?”
“为什么要怕呢?令人感到害怕的不应该是伤疤,而是制造伤疤的人。”奥薇说。
这个时候服务员把咖啡端了过来,他听到了这句话,诧异的看了一眼奥薇,不仅是他,很多人都看了过来,而坐在奥薇对面的男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众人投过来的目光,这目光让他无地自容,慌乱的重新戴上自己的眼罩。
奥薇身体前倾:“能告诉我,你的两只眼怎么瞎的吗?”
“是住在冷山山顶庄园里的克里斯托夫家族的男爵干的。”旁边有人插嘴道,“因为他弄错了草料,养死了男爵心爱的黑马。”
“不,不是我那天抱的,就是新鲜的马草还有黑豆。”瞎眼男人急切的反驳,他那天绝对没有抱错草料。
奥薇伸手,握住了男人攥紧的拳头:“不要紧,我只相信你说的。”
“那座庄园里面有秘密。”
瞎眼的男人说,他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当他开始说的时候,所有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无聊的早晨需要一个惊天的八卦来让人兴奋起来。
男人继续说:“那天好像庄园里面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庄园里面的人手不够,我被管家安排去打扫顶楼的东边,管家告诉我不要去阁楼,可我的好奇心太重,我打开了阁楼的小门,里面有一具白色的骷髅。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我以为把门关上,悄悄的离开,就不会有人知道。可是第二天,马厩里面的黑马无缘无故的就死了,我就被刺瞎了双眼,赶了出来。”
那具骷髅是谁?
是男爵杀了人吗?
咖啡馆里所有人都开始紧张热烈的讨论起来,有人说,镇上不断有年轻的姑娘失踪,肯定是和那座庄园有关。
又有人说,几周前他看见一个紫色头发的男人,打听了庄园的位置后,去了冷山,就再也没看到他下来。
紫色头发的男人?
紫色的头发非常罕见,德伦就有一头紫色头发,终于有一条明确的线索了。
奥薇已经有了一些头绪,现在她在咖啡馆里需要做的就是进食,确保充足的体力,她下一步的目标是冷山山顶上的庄园。
咖啡馆里提供一些甜品,奥薇不仅要了一些甜品,还续了一杯咖啡,在她吃完准备离开的时候,安静很久的瞎眼男人突然说话了:“你要离开了?”
“是的。”
“明天还来吗?恩……我是说……这里的咖啡很棒,还有甜点…”
奥薇借用了阿尼亚曾经说过的话:“或许吧,明天我可能会离开这里,再见吧。”
毕竟世界这么大,谁也不知道哪天会有再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