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已经拿到了放在浴桶旁边的衣服,里面有一只袖珍的匕首。不过来人没有恶意,并且还非常有礼貌的敲了一下窗户上的玻璃,就像敲门一样。
“笃笃…”
奥薇没有做出回应,她可拿不准窗户外面那个不速之客的来意。她所在的房间是旅馆的二楼,浴室的窗户对的正好是旅馆门口的大街,现在夜深人静,这个时候来敲一个女士的浴室窗户,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又敲了一次,奥薇已经从浴桶里面出来,简单的披上了一件衣服,像一只猫一样保持警惕且轻轻来到窗户边,用手指把窗帘挑开一条缝,玻璃外面是一朵娇嫩的红色玫瑰花。
奥薇打开窗户,寒风和雪花飘了进来,她把所有的警惕全部丢掉,袖珍匕首也收起来,窗户后面是一个熟人,很久没见,并且也有点思念的人,奥薇露出一个发自心底的微笑,表情中却透露出一点点无奈:“维文特,这是给我的惊喜吗?”
“喜欢吗?”
“我当然是喜欢的,可是你这样突然的出现,我差点……”奥薇欲言又止。
“忍不住什么?”维文特说话时呼出了白雾,他的脸颊和鼻头被冻的通红,奥薇触碰到维文特冰凉的手指,没有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奥薇差点把他当做盗贼凶徒一类的人,但是她拿着情人送的玫瑰花,觉得此刻不应该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她把维文特从窗户外面拉进来,惯性让两个人栽倒在了浴桶里,热水被溅的到处都是,两个人都笑了,没有急着从浴桶里坐起来,而是拥抱在一起,年轻的躯体碰撞,热吻纠缠。
外面的大街上,外出的队友们还有一个没有回来,因为夜晚时光总是是短暂且轻易让人感觉到欢愉的,阿尼亚新认识了一个年轻的鞋匠,两个人相处的非常愉快根本不舍得分开,但是阿尼亚要回旅馆,鞋匠依依不舍的亲自送阿尼亚回旅馆。
两个年轻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他们肆意的浪荡的调笑说话,在马车车厢里,鞋匠甚至钻到了阿尼亚的裙子。”
驾车的马夫提前就得到了鞋匠的嘱咐,马车行驶的尽量慢一点,再慢一点,给两个年轻人多一点欢愉的时光,可是车马再慢,路程总是会有结束的时候。
当马车抵达旅馆的时候,阿尼亚提着有些凌乱的裙摆从车厢里出来,她对热情送自己回来的年轻鞋匠进行了吻别。
地面的石砖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轻轻浸润了阿尼亚的绒面高跟鞋尖,她低头看了一下鞋子,视线却被墙根旁边的一片玫瑰花瓣吸引住了,阿尼亚走过去捡起花瓣,触感柔嫩,饱满鲜亮,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二楼正对着的窗户刚好是奥薇的房间,她不禁感慨:“看来今天晚上不止我一个人有艳遇。”
阿尼亚一路捏着花瓣,她刻意放轻了脚步,避免打扰到旅店里休息的其他人,但永远会有那么一只恶心的臭虫让人感到讨厌。
在奥薇的房间外面,有一个杂役站在箱子上,双手扒着房间的通风管道偷窥里面。她慢慢走过去:“有时候我不相信神明,但是神明无时无刻的不在看着你,你触犯了七宗罪当中的色欲。”
昏暗的灯光下,阿尼亚轻飘飘的裙摆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游荡的幽灵,站在箱子上面的杂役魂都快吓掉了,刚才说话的是个幽灵吗?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冰冷僵硬,他惊恐的说不出来话,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幽灵向自己靠近。
“不要说话,慢慢的轻轻的离开,神明减轻你的惩罚。”阿尼亚竖起一根食指在自己的嘴唇前面。
杂役立刻疯狂的点头,马上他就感觉自己能动了,他小心翼翼的从箱子上面下来,倒退着向后离开。
赶走了一只臭虫,阿尼亚满意的勾起了嘴唇,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奥薇,你可要感谢我今天晚上帮你赶走了一只臭虫,今夜好梦!”
次日早晨,所有人整装出发,之前在渔村买的三个轮子的车子被卖掉了,换成了四个轮子的简单车厢,为小队里仅有的两位女士提供舒适的回程。
奥利弗狗腿的充当起侍者的角色,专门给阿尼亚拉开车门。
当车门被关上,阿尼亚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昨天晚上在你房间的人是谁?”
“是一个吟游诗人,叫维文特。”奥薇笑的嘴巴到现在都没有合拢过,心情好的就像今天灿烂的朝霞一样。
阿尼亚迫不及待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们怎么认识了?昨晚过的怎么样?这个人现在在哪?”
“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留下来一张卡片。”奥薇回答了阿尼亚最后一个问题,她根本没有察觉维文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和他来时一样突然。床头桌上留下一张他手写的卡片。
内容是:抱歉,没有等你醒来,下次我会带着透明的花送给你。
阿尼亚把卡片还给奥薇:“世界上有透明的花吗?”
“不清楚。”奥薇拖着下巴回忆着,“《植物图鉴》还有一大半没有看完。”
“谁会去看一本足足有一英尺厚的书籍,也只有你了。”阿尼亚嘴角微微弯起,“需要单边眼镜吗,小姐?我可以送你一副。”
奥薇点头:“谢谢,那副单边眼睛的镜框请务必是黄铜丝材质,雕刻缠丝花枝,镜片使用白水晶,薄厚一定要均匀。”
“亲爱的奥薇小姐,就从单边眼镜的角度来说,你那一副的作用比不上一个放大镜,但就工艺品的角度来说,我喜欢你的审美。戴上一副这样的单边眼镜,至少从外表来看,我好像读完了《巴洛克艺术兴衰史》。”说着说着,阿尼亚自己捂着肚子大声笑起来,实际上她没有看完过一本完整的书,因为有些字符她根本不认识,她是一个半文盲。
所以当有人想用优美浪漫的诗歌来获取阿尼亚的芳心时,不得不说那个人非常倒霉,因为阿尼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他的示爱,并且写着诗歌的纸片连同玫瑰花一起丢到地上,用高跟鞋尖锐的鞋跟狠狠地碾压过去。
回到坦尼亚之后,由于这次佣金是直接给到了奥薇他们五个人的手里,按照德罗伽蓝工会的制度,工会要抽取佣金的5%作为抽成,作为抽成的金币本来在尤金的手里,但是他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就把装着金币的袋子丢到了奥薇的手里。
奥薇没有拒绝,其他人在广场附近便分开了,奥薇回到公会,习惯性的先去老工会大门旁边的公告板,她发现公告版的前面占了许多陌生的少年,他们有的长得高大,有的矮小,但唯一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年轻,非常年轻,稚嫩的神情仿佛都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就在奥薇走进大门的时候,还有三四个年轻人为了抢一张酬金比较丰厚的单子扭打成一团了。
桃乐丝还是坐在柜台的后面,她看起来非常忙碌,放在旁边的苹果汁一口都没有动。
“笃笃…”奥薇弯曲食指和中指并拢敲打了一下桌面:“抱歉,我并不想打扰你,但是我想知道副会长在吗?”
桃乐丝把头抬起来,她拿起旁边的苹果汁一口气全部喝干净,看起来她真的是渴极了,桃乐丝重重地放下杯子:“在阁楼上面,他今天的心情非常糟糕,整个人阴沉的像一条毒蛇。”
“谢谢,我觉得可以送一份布丁上去。”甜食应该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情的。
“可以试试看。”桃乐丝站起来,拿出了自己珍藏了很久的酒心巧克力,她连续两天整理了大量的档案,以及核对档案里的内容,她原本只是前台的一个记录员,这不是她的工作,“希望副会长吃了甜食会心情好一点,我已经快要被这些档案给折磨疯了。”
“好的,我会尽量把你的想法传达给他。”
“希望这个酒心巧克力能发挥一点作用,它一盒可是顶我一周的薪水。”
说完,桃乐丝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把头埋进了那堆数不清的档案里。
阁楼上的情况更加糟糕,到处都是随意摆放的文档和纸张,奥薇只能在这堆纸片中寻找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走了过去。
“非常高兴再次见到你,奥薇小姐。”副会长没有抬头,他疾笔写着什么,应该是一封信。
奥薇放下巧克力和工会的抽成:“我也是,单子完成的很顺利,这是给你的。”
金币和巧克力被不动声色地推到副会长的眼前,终于副会长停下手中的笔,大发慈悲地抬头看了奥薇一眼,并且伸了一个懒腰。他站起来从书柜后面拿出一瓶班菲勒红酒还有两个杯子。
奥薇抿了一小口,她这次得到的佣金估计只能买到班菲勒红酒的一个瓶盖:“副会长,你真是太慷慨了。”
“没关系,还有一瓶,这是我们那位会长大人的,不过他的记性不太好,总是会遗漏一些小东西在有灰尘的角落。”副会长晃动酒杯,扯出一张笑脸,“能够再次见到你,这是一周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副会长的笑容是皮笑肉不笑,看的奥薇忍不住皱眉头,说实话,她看不出副会长有丝毫高兴的情绪,她问:“为什么。”
“这里有一份名单,你可以看一下。”副会长从杂乱的桌子上摸到了一份文件,“这是刚统计出来佣兵死亡名单,还有一部分失踪名单。”
奥薇非常吃惊,她拿过这份名单,名单足足写满了三张牛皮纸。每一个佣兵的死亡或失踪对于工会来说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一个佣兵死亡后,工会需要对他的家人提供抚恤费,丧葬费,如果因为佣兵的死亡而导致委托失败,工会不仅要向委托方赔付一定数额的赔偿金之外,同时工会的信誉也会受到影响。”副会长显然非常头痛名单上的佣兵,“你所在的佣兵小队是这一周以来,唯一完成委托的小队。”
“会好起来的。”奥薇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她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安慰头痛的副会长。
翻到最后一页牛皮纸,上面出现了一个奥薇十分熟悉的名字——德伦·沃尔特,这位佣兵曾经在奥薇拿起弩箭的时候,非常细致的引导她如何瞄准并射中敌人的眉心。
“德伦怎么会出现在这张名单上,他是经验最丰富的佣兵,他怎么会出事呢?”奥薇站起来,她急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副会长看了一眼:“最后一张是失踪名单,德伦上周接受了一份暗杀的委托,他是一个人去的,但是超出了委托期限,委托目标还活着,德伦也不知所踪。”
“没有人知道德伦在那里吗,或者看到他的尸体?”奥薇皱紧了眉头。
“之前工会举办的组队宴会邀请过德伦,但是他只承认艾撒克·阿西莫夫是他的伙伴,拒绝了邀请。”副会长给奥薇又续了一杯红酒,“艾撒克·阿西莫夫是你的父亲对吗?”
奥薇点头:“是的,他去世很多年了。”
“你的父亲艾撒克·阿西莫夫是工会最早的一批佣兵,而在那一批佣兵当中活着的人只有会长,退休的老邦特,另一个就是这个失踪的德伦。”副会长的语气里透露着惋惜。
提起父亲,奥薇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两三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艾撒克从失踪到现在,所有人认为他自己死了,但奥薇一直坚持他活着,所以对于父亲的好友,她也坚持:“他不会就那么失踪的,我要去找他,德伦的雇佣目标是谁?”
副会长眉头一跳,他慢慢的把喝完的酒杯收到书柜后面:“奥薇,你应该知道工会并不想失去像德伦这样的佣兵,工会也会尽力的去寻找德伦的踪迹,有消息的话,公会会通知你的。”
“副会长,你回避了我的问题。”
奥薇直直地盯着副会长的眼睛,目光犀利,如同一柄利剑。
女仆定时来阁楼打扫,她刚刚推开阁楼的门,副会长的声音就传来:“这里不需要打扫,先不用进来。”
“好的。”女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