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天明时分,云乐便是朝着路府去了。
虽说路承安身边高手围绕,但是昨夜的情形云乐实在是放心不下,总要亲自去看了才放心。
路府门前站着的侍卫自是认识云乐的,加之又有一纸婚约在身,因此云乐进出路府倒是一路畅通。
云乐直接便是到了路承安的院子,门口候着竹七和竹幽两人,院中还站着另外两人,是生面孔。
不过看其身形和装束,应该是十四修罗鬼煞其中的。
云乐微微凝眉,很快便是反应过来,这便是上次在雨夜追捕她的那两人。
想起那夜心中还有一阵的后怕,她下意识的揉了揉手腕,似乎那个位置还在隐隐作痛。
到了门前,竹幽等人恭敬的行了一礼,“郡主。”
云乐看着紧闭的房门,“你家大人呢?可在屋中?”
竹幽微微抿唇,故作为难,“大人的确在屋中,只是此时不方便见客,还请郡主移步前厅,稍等片刻。”
云乐微微敛了敛眸,“是么?”
慎儿随即上前一步,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郡主不久便是首辅夫人了,怎么就不方便了?”
竹七看了一眼竹幽,默默的退到了一边,而院中的竹溪和竹衣则是立在两侧闭眼假寐。
不一会儿,屋内便是传出了路承安有些沉闷的声音,“还不快让夫人进来?”
他的语气里带着分明的笑意,云乐面上一红,见竹幽让开了,随即便是推门而入。
慎儿脸上的笑意更甚,捂着嘴随着竹幽守在了门外,她的眼里闪着光,映着竹幽的侧脸。
“上次春猎,谢谢你。”
竹幽没有回眸,只是微微颔首便算是回答,可是慎儿心里已经浮上了一层的喜色。
当云乐孤身一人跑进猎场的时候,她也给慎儿安排了任务,她说跟在自己身侧的人总是要什么都会的。
便是派阿言跟着自己入猎场,不管收获如何总是要学到些什么东西的。
结果在猎场中为了躲避四散的鹿群,两人走散,乃是竹幽将自己带回来的。
云乐在屋内并没有看见人影,目光流转几番,这才察觉到屏风后有个模糊的人影动了动。
她并无动作,只是听着稀稀拉拉落地的水声暗自腹诽,哪有人大清早洗浴的?
她看着眼前满墙的梅花簪子,眸子微闪,慢悠悠的说道:“看来这些年来你没少琢磨这东西,也不嫌烦。”
“只要是和你有关的,我是怎么也不会嫌烦的。”
声音慢悠悠的移到了云乐的身后,云乐这才回过眸去,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路承安并未穿上衣,赤脚站在云乐的身后,发丝还是湿漉漉的,正在往下滴着水。
水珠滑过坚实的胸膛,顺着诱人的曲线继续往下,滴到地面让人面红耳赤。
他一双含情的眸子毫不掩饰的盯着云乐,睫毛点点玉珠,整个人像是刚从画中走出的谪仙。
路承安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卿卿,你看我的眸子可算不上清白。”
云乐这才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唇,露出个娇艳的笑来,“首辅大人都这样在我身后晃荡了,难道还害怕我多看几眼么?”
路承安轻笑一声便是走到一旁,“大清早的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这一转身,云乐便是看见了路承安身后的伤口,几乎横跨了整个后背,像是要活生生将他劈开一般。
也许是因为伤口尚未结痂便是沐浴的缘故,鲜红外翻的伤口此时又有些许的鲜血渗了出来。
云乐微微皱眉,“你身后的伤……”
路承安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随即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是昨晚不小心留下的伤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说着就打算随意的套上外衫,可是他的眉眼皆是狡黠。
“等等。”
云乐皱着眉拉住了路承安的手,虽是沾着水汽却依旧是软软的,手掌还有些粗糙。
“伤口迟迟不愈合的话会越来越严重的。”
话音刚落下,门外便是响起了竹幽适时的声音,“郡主,药就在桌下。”
云乐的身子顿了顿,路承安掩面轻轻咳了咳,随即乖巧的坐了下来,笑得得意,“卿卿,我准备好了。”
云乐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拿起了药来,路承安的身形很是完美,硬朗的线条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坚实有力。
云乐敛了敛眸,悠悠的问道:“昨夜谢谢你了。”
“卿卿这么客气么?”
“我是认真的,昨晚他没认出你吧?”
“没有,再者说了,就算认出来又能怎么样?”
这般轻狂的话他倒是说得理所应当,“你呢?你想拿到的东西拿到了么?”
云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很快便是恢复了正常,“嗯,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嗯?”
“那道所谓的圣旨,我看见了,陛下要摄政王……”
路承安微微侧过了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倒是真的不给我留一点的后路。”
云乐勾了勾唇角,“大人还会担心这些的么?”
“倒也不是,只是……”
他的眸子微沉,“只有有些人疯起来的确是难以处理,要费些心思。”
云乐收了东西,站了起来,“首辅大人,你就不问问我究竟是去找些什么东西么?”
“我问了你就会说么?”
云乐不答。
说不定自己真的会。
路承安轻笑一声,随即便是走到一边自顾自的穿上了外衫,云乐随即背过了自己的身子。
“既然你没事儿了,那我就回去了。”
路承安并没有阻止,只是突然之间捂着心口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面色涨红,竟是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也不自觉的瘫软在地。
见路承安一脸痛苦之色的半跪着,云乐连忙走了过去,看着他眉眼微红,湿润的眸子有些猩红。
沈酒卿终究是战神,路承安和他硬刚难免会受伤,又何止是背后那道长长的刀痕?
她小心翼翼的扶起了路承安,眉头微缩,“来人啊!”
听了云乐的叫喊,慎儿一惊,下意识的便是要推门而入。可是步子却是硬生生的被竹幽拦住,他拎起慎儿的衣领便是走到了院中。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大人在里面,不会出事儿的。”
慎儿微微一愣,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竹幽斟酌了一下,又改了口。
“郡主在里面,大人不会出事儿的。”
见一直没人进来,云乐微微皱眉,正欲起身,却是被路承安一把扣住手腕。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可是声音却还是有些虚弱的,“我没事儿,你扶我过去休息一番也就好了。”
云乐不满的啧了一声,但还是将路承安扶了起来,她的手指搭上了路承安的手腕,把起脉来。
的确是受了些内伤,但是也不严重,那一口黑血吐出来也就好了,云乐的心这才稍稍松了些。
想着方才竹幽迟迟不进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猫腻,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路承安,啧,男人的把戏罢了。
但是云乐乐于配合。
她小心翼翼的将路承安搀扶到软榻坐下,随即满脸忧心的跪坐在他的跟前,双手伏在他的膝上。
“既是有十四修罗鬼煞,怎么还会伤成这样?”
路承安嘴角还有血迹,有气无力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个娇弱不能自理的病美人,带着几分颓废的美感。
他反手覆上云乐的双手,“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叫出所有人,这长安我还怎么待下去?”
“可你伤成这样,肯定很疼吧。”
云乐眉眼皆是柔情,眼尾微红,双眸含水,只是倔强着不肯掉下来。
她抬起衣袖擦了擦路承安额间的冷汗,方才也许是挨得太近了,云乐觉得自己的身上也匍匐着一层的湿意。
路承安不言不语盯着云乐看了许久,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他伸出手指擦了擦云乐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满是无奈。
“卿卿,你装得太假了。”
云乐微微敛眸,顺势蹭了蹭路承安的手,乖巧得如一只猫,像是撒娇一般低语道:“诶?很假么?我以为首辅大人喜欢这样。”
“噗。”
路承安收回了手,“我喜欢你真情实意的模样,而不是满腹算计的假装。”
“倒也谈不上假装,大人仔细看看,我眼底的泪水也有几分是真情实意。”
说着云乐便是眨了眨眼,凑近了些,眼中满是笑意。
路承安微微俯低了身子,满是戏谑的挑起了云乐的下巴,温热的气息扑到云乐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是么?那我可要好好的看看才是,你的眼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云乐含笑突然站起了身子,她背对着路承安,声音轻柔,“首辅大人还是好好养伤吧,我就不打扰了。”
张弛有度,云乐最会拿捏此等分寸。
路承安的喉结微微滚动,半晌,这才抬起自己的头来,“经过了昨日的事,沈酒卿恐怕会有大动作,近日小心些。”
自己的书房被翻成了那个样子,却不知道是谁做的,按照沈酒卿的性子的确是会大发雷霆的吧。
就算是猜到了是路承安,沈酒卿不计较,也难免他不会将账算到自己头上。
不过……
云乐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沈酒卿怎么会将圣旨放在长期不在的摄政王府里?就算是随身带着,自己发现它的过程也实在是太轻松了些。
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他故意让自己发现的一般。
如果这么的是这样,那么这两人又在打什么算盘呢?路承安耍的又是什么?苦肉计么?
她回眸看了一眼路承安,眸子微微闪动,随即很快便是收回了视线,推门离去。
路承安还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只是半晌才抬起自己幽暗的眸子来,眼神复杂,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云乐出了房门,看着院中的慎儿和竹幽,“慎儿,我们该回去了。”
出了路府,云乐不紧不慢的问道:“刚才竹七和那两人去哪儿了?”
慎儿如实答道:“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可突然进来一个和他们穿得差不多的人,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竹七便是带着那两人跟着离开了。”
“那竹幽呢?”
“竹幽?竹幽一直盯着我,倒没什么异常。”
云乐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如果一切都是路承安有意为之,那么就是路承安一直引导自己不断的揭示沈酒卿的过往,似乎是费力的为自己展示沈酒卿并非权臣。
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就因先皇一道保命圣旨,他就愿意筹谋那么多年为沈酒卿谋一条生路?
云乐不信。
掌上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