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带着些淡淡的香味,池水荡漾成圈。
云乐没有想到路承安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呼吸一滞,呆呆傻傻的看着路承安。
而路承安呢,只是满含笑意的看着云乐,微微转了转身子,低头直视她清澈的眸子。
“云乐,你还要与我赌么?”
云乐的脸颊染上一丝绯红,有些慌乱的站直了身子,背过身去。
她抿了抿唇,心绪有些乱了。
“首辅大人的赌约这么大么?”
“还好。”
“婚姻之事岂是一个赌约就可定下的?”
路承安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你是觉得你一定会输么?”
云乐转过身来,对上路承安的眸子不由得有些闪躲,“不,我不会输的。”
“那说定了,若你做到了,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是你没有做到,嫁我为妻。”
“好,一言为定。”
云乐很快便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露出那抹熟悉的笑来,“首辅大人,你可是心悦于我?”
“嗯。”
见路承安这般坦率的承认了,云乐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但那样的异样很快便是被压了回去。
她只是自顾自的抱着手,“哎呀,这可怎么办,若是我做到了,那我们首辅大人岂不就会爱而不得了?”
“不会。”
“这么有把握?”
“若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便只好将你娶进府来好生伺候。”
“你无赖!”
“彼此彼此。”
云乐翻了一个白眼,“首辅大人还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
她看着路承安满是笑意的眸子,咽了咽口水,“送我回去吧,我要早些开始准备了。”
“可需要我借人给你?”
云乐轻哼一声,“大可不必,不费大人一兵一卒,我亦可让他在苦痛中走过一遭。不过日后怪罪,还要大人多多包容才是。”
“好。”
回府的路上慎儿一直没有说话,出奇的安静。
而云乐却是出奇的烦躁,明明什么事儿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却心乱得厉害。
回到云鹤院,云乐便是第一眼看见了等待了许久的云舒。屏退了众人,云乐便是将云舒迎了进去。
“大姐姐许久不曾来看我了。”
“府中事情繁琐,管家一人也忙不过来,我也不忍爹爹分心,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云鹤院亏得大姐姐一直惦念,什么都好。”
云舒消瘦了不少,接手宅院事物刚开始或许是有些棘手的,但是时间久了也就得心应手起来了。
云乐斟了茶递过去,“大夫人还好么?”
云舒微微摇了摇头,“阿娘入春便是病倒了,现下也只是养着身子。”
云舒低垂着眼眸,微微发着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乐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忽的一笑,“可是户部侍郎来了?”
似乎是被说到了心坎上,云乐羞红了脸,目光有了些躲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大姐姐的模样分明是来躲人的,能让大姐姐避而不见的现下可不就只有户部侍郎一人么?”
云舒笑了笑,“你心思玲珑,倒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你。”
她掩嘴笑了笑,“只是大姐姐为什么要躲着呢?”
云乐这才露出忧愁来,她敛着眸子,“阿爹有意将我许配给他。”
“这不是好事么?大姐姐与户部侍郎你有情我有意,大姐姐怎么这幅样子?”
“我自有我忧愁的事儿,若是我走了,这府中谁来打理?我们家的产业都是阿娘打理的,现如今落到了我身上,实在是分心不得。两位哥哥仕途要紧,阿爹又是个为官的,我……”
云乐大抵是明白了的,云乐不愿意出嫁,是放心不下。
云乐笑了笑,“大姐姐何必担心呢?阿爹既然这样决定了,这些事儿自然是有照料的,大姐姐何不去问问爹爹的意思呢?要是爹爹早就安排妥当了呢?”
“你说得是了,只是爹爹不通商道,我还是担心着的。”
看着云舒灼灼的目光,云乐猜到了几分,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姐姐莫不是要将自己困在后院之中一辈子么?你才多大年纪?你若是因为这些子事放弃了,你日后甘心么?户部侍郎甘心么?”
“可是……”
云乐拉着云舒的手,继续安抚道:“大姐姐貌美如花,这辈子都要不嫁人么?”
云舒双眸通红,满是挣扎,惹人心疼。
云乐抿了抿唇,“去见见户部侍郎吧,若是错过了,便是没有了。有的东西你只能丢一次,丢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云舒看向屋外,神情有些哀切。
“大姐姐,娘家是你的底气,可不是阻碍你的瘴气。”
云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笑了笑,“想不到你是个通透的,这让姐姐我情何以堪啊。”
“姐姐还不去?待会儿人可就走了。”
云舒抿了抿唇,站起身来便是离开了。
这时候慎儿才走了进来,她蹲在云乐的身前,“姑娘,你答应了么?”
嗯?云乐很快便是反应过来了,慎儿所说的乃是和路承安的赌约一事。
云乐眨了眨眼,“那你希望我答应么?”
慎儿撅了撅嘴,似乎是有些委屈,“首辅大人固然是好,对姑娘也不像是假的,但是我不愿姑娘困于朝政,总觉得姑娘日后会遇到很多的麻烦。但首辅大人又的确可以帮着姑娘……”
“是不是很难决定?”
慎儿点了点头,“姑娘,婚姻大事可不是小事,不管姑娘最终目的是什么,我都不希望姑娘将自己的一生都当做筹码算进去。”
云乐若有所思,她摸了摸慎儿的脑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看着慎儿担忧的模样,云乐微微一笑,算是安慰。
“不用担心,总是会有对策的,你家姑娘何时让你失望过?”
慎儿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原本想着就让大夫人这样躺下去算了,但云舒今日一哭,云乐竟然是有些心软起来了。
嘿,这宣德侯府还真的有些离不开大夫人了。
她甩开了这些事儿,便是收拾一番暗中往着城外去了。
城外山林中隐匿着一所寺庙,官道到了山脚便是停下了,转而是一条悠长婉转的小路。
云乐继续骑着马朝着山上走去,很快便是看见了冒出的尖顶,虽然隐匿,但是来往香客众多,还算是热闹。
迟暮将人影拉的很长,踏着空灵的鸟鸣,云乐将马匹留在了侧门,自己先钻了进去。
绕过正殿旁的小道便是进了内院,最外侧的厢房乃是为歇脚的香客准备的,云乐到也没有停留,而是朝着另外一边走了去。
云乐径直扣响了一间厢房,低低的唤了一声,“师兄。”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
叶腐已经等了许久,见云乐来了,连忙转过了身子。
他颇为担忧的看着云乐,“听闻今日上清司来拿人了,路承安出面,你没事儿吧?”
云乐沉吟了一番,“如你所见,一切都好,一切都很顺利,只是……”
“只是什么?”
云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这个赌注有些麻烦。”
等云乐将一切都说明白的时候,叶腐脸色一变,狠狠的拍了拍桌面,看样子气的不轻。
“路承安竟是如此不知廉耻!”
云乐愣了愣,她没有想到叶腐的反应竟是这么大的,“这倒是小事,只是师兄你这边可准备好了?”
“这哪里是小事?!你答应他了么?”
“答应了啊。”
“胡闹!这件事暂且放一放,我们另想办法!”
云乐微微皱眉,“师兄,我自有对策,此事之外的事儿你便是不要再管了。”
“我不管就眼睁睁看着路承安将你八抬大轿抬进狼窝吗?!”
“自是不会!”
云乐也来了脾气,“我都说了我自有对策!你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
“卿卿!”
“好了!只管做好你的事儿就是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生着闷气。
很快云乐便是冷静下来,她也知道叶腐是为了自己好,语气也就软了起来。
“师兄,你相信我,我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
叶腐紧皱着眉头,“若他真的要娶你,还请了圣旨,你怎么办?”
云乐沉默了一瞬,“我是病秧子,行不得房事不就好了?路承安是首辅,国之栋梁,陛下哪能让他娶一个病秧子?岂不是要他断子绝孙么?”
“那他执意要娶呢?”
云乐抿了抿唇,眼珠子转了转,“那就病重,养个三年五载的,让他等着呗!”
见云乐不像是开玩笑的,叶腐也只好屈服,只是看着云乐的眼神有些难以琢磨。
他走到云乐的跟前,语重心长的说道:“卿卿,你向来是个沉稳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将自己也算计进去了,若是不对,我们立马就回青都去,再也不管了。”
在他的记忆里,云乐一直都是淡然的,做什么事儿都是游刃有余,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今日她解释路承安的时候有些不一样,更多的是慌乱,方才的话不像是深思熟虑,更像是口不择言。
云乐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叶腐沉默了一瞬,抬眸看着云乐,一时说不清心中的情绪。
像是积压了许久的埋怨慢慢发酵,却又突然变了味道,理不清斩不断。
“我希望你能真的理解我的话。”
云乐皱了皱眉,慎儿也是这般讲的……
云乐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便是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捂着胸口垂眸喘息起来。
叶腐连忙扶起云乐,满脸担忧“怎么回事儿?可有带药?”
云乐摆了摆手,刺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是蒸发了。
她扬起苍白了几分的脸色,“没事儿,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药了。”
“师父离开前只留下五粒可以缓解你病症的药,也不知够还是不够……”
知道叶腐的疑虑,云乐笑得更欢了,“自然是够的,这病不犯便是用不着的,师兄且放宽心。”
她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看着叶腐在桌前坐下,“早做商量吧。”
叶腐便是从怀中拿出一副地图来,在云乐的面前摊开,他指了指,“这就是此次瘟疫爆发的君临城。”
云乐点了点头,“你要去这里,若是同时出发,你应该还会早上几日。”
“你要怎么确保沈酒卿一定会去?要他离开长安可不容易,况且他身侧带着几个狠角色,你有把握么?”
他身边的那些个侍卫的确是麻烦的,云乐抿了抿唇,忽的一笑,“大可放心,这些事儿自是有人帮我们摆平。”
云乐又问:“那边呢?可是同意了?”
“嗯,那边还有些嫌我们磨蹭的意思。”
“慢工出细活,沈酒卿和路承安的猜疑心太重,只能这般行事。”
忽然,紧闭的房门被人扣响,传来小沙弥压低了的声音,有些急促,“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