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维尔一头栽进楚辞怀里,像小动物拱回窝,鸵鸟埋进了沙子,楚辞好笑的揉了他一把:“学会撒娇了?嗯?”
楚辞还记得他几个月前油盐不进的样子,比木头还要傻,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半点变通都不会。
鸵鸟和楚辞贴了好半天,像是终于从雄虫那里汲取到了能量,他端端正正跪坐起来,垂下眸子,轻声叫了一句:“雄主。”
楚辞挑眉问:“有事瞒着我?”
诺维尔这样子看起来心虚极了。
诺维尔嗯了一声,将视线落在楚辞的右侧,开始专心致志地盯那杯花茶:“我签署了中央测谎仪的知情同意书。”
楚辞一顿,问:“什么时候。”
诺维尔不看他:“……下周。”
考虑到诺维尔濒临崩溃的精神海,调查团将他的测谎安排在了最后,然而作为最后一个走进艾尔文上将办公室的人,诺维尔的证词才是所以证词中最重要的,也只有他的证词,才能说明上将的叛逃与第一军的其他尉官无关。
诺维尔参加测谎,林恩等人便可以提早松一口气。
楚辞长久的没说话。
诺维尔的头越来越低,手揪住了地毯,力道大得像要把那些毛毛连根拔起。
楚辞连忙把他新买的地毯从雌君手里抢救出来,他松松出了口气:“好啊,他们安排你什么时候回主星?”
诺维尔骤然抬起头,苍青色的眼睛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情绪:“您不生气?”
雌虫擅自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却没有通知雄主,身为一家之主的雄虫居然不生气?
楚辞叹气道:“我生气啊,我放在心尖尖上的雌君要去遭罪,我当然生气,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得自己下决定。”
决定提前上审讯台解救同伴也好,拖到最后养好伤再上也好,这么重要的事情,楚辞无权为他作决定。
他揉了把雌君的额发,将正襟危坐着等待审判的傻虫子又揉到了怀里,才故作轻松的说:“反正你只要知道,不管你跌到了什么等级,B也好C也罢,D或者F也没关系,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像今天这样,冲过来把头埋进我怀里。”
明明没有喝酒,诺维尔却有些醉了。
雄虫的怀抱太过安全,淡淡信息素萦绕在他身边,比天下最好的佳酿还要醉人。
他埋在楚辞的脖颈处深吸一口气,像猫在吸猫薄荷,吸得飘飘然不知所在何处,最后揽着楚辞的脖子,忽然说了一句:“我们做吧?”
楚辞好险没把茶喷出来。
他咳嗽两声,掩着嘴巴吐掉呛到的茶,瞪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诺维尔,不敢相信这样‘放浪形骸’的话是从他冷静端庄的雌君口里说出来的。
楚辞:“咳……咳咳”
他擦了一把唇角的水渍,然后才道:“你说什么?”
诺维尔难得这样大胆直白,他双臂环抱在楚辞的脖子上,像无尾熊吊在了树上,小声但词句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做吧?”
他太想楚辞了。
信息素想,皮肤想,精神海想,哪哪儿都想的不得了,像鱼在渴望水,鸟在渴望天空……
之前的一次就没有成功,楚辞虽然回来了,但被扰的兴致全无,只是抱着他安慰,诺维尔那个时候大喜大悲没发现,现在回想起来,素了六个月,楚辞的那点触碰就如水落入油锅,火星坠入干柴,他根本受不了了。
今天更是如此,雄虫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用平淡的语句说着不平淡的话,诺维尔的心脏仿佛被柔软装满了,撑得那颗心脏涩涩的发痛,他再也装不下更多的情绪了,只想将他们彻彻底底的发泄出来。
他太想楚辞了。
诺维尔这么说,楚辞当然没有客气的必要,他本来就年轻气盛的,又不是柳下惠,于是说来就来。
地上新铺了地毯,柔软的很,倒也不拘泥地方,从地毯到懒人沙发,再到折叠桌,床,等两人渐渐收了力道,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诺维尔难得的直白大胆,也动作也比之前外放许多,透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味道,他丝毫不在乎身体机能比之前弱了多少,还是楚辞率先叫了停,两人挤在窄小的单人床上,楚辞看着他湿透的额发,伸出手戳了戳雌君的额头:“真能闹腾。”
诺维尔抱住了他的手臂。
诺维尔筋疲力尽,楚辞稍微好一些,等雌君抱着手臂睡着后,楚辞艰难地用一根手指戳光脑。
自从远征失利,曲奇网站上十条热搜九条和帕米尔星系有关,林恩等人的审判视频刚刚下去,诺维尔的热搜便被飞快的顶了上来。
#帝国少将自愿接受中央测谎仪测谎
这是一条由调查组官方发布的新闻消息,配图是中央审判室巨大且冰冷的金属仪器,还有一张诺维尔签字的同意告知书。
告知书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接受测谎可能遇到的后遗症,从轻微头疼到等级跌落,还有精神海崩溃,甚至死亡。告知书右下角盖着调查组鲜红的印章,印章
“我已知晓测谎可能发生的危险和后遗症,并自愿提前接受中央审讯室的测谎仪检测,审讯过程中发生任何意外,均由我自行承受。
——诺维尔.莱斯顿。”
他的雌君人清冷漂亮,字也清冷漂亮,银勾铁画,力透纸背,楚辞光是看着那道嶙峋的墨迹,就知道诺维尔签字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背着整个第一军的荣誉。
楚辞往下翻评论,星网群众对这条消息反应不一,有人认为都上测谎仪了,不可能作假,叛逃应当另有隐情,也有人认为诺维尔是死鸭子嘴硬,不到黄河心不死,更多人则认为无论结果如何,远征失利是无法辩驳的事实,第一军理应付出代价。
不管各种讨论如何喧嚣尘上,诺维尔一概不知,他完全没有时间看光脑,只要醒着,几乎都黏在楚辞身上,将原来羞于尝试的方法试了个遍。
楚辞一边纵容,另一边又暗自担心,诺维尔的样子太像是赴死前的表现了,他像是要将往后余生的所有亲密在这一周之内讨回来。
楚辞在他视线里的时候,诺维尔的精神海稳定且平和,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楚辞离开视线后,不到两个小时他的精神海就开始波动,崩裂,然后渐渐变成一团死寂的昏黑,就像楚辞第一天来看见他的样子。
一周很快过去了,第七天的早晨,医护敲开病房的门,露出身后的调查组成员,示意楚辞和诺维尔该走了。
诺维尔现在与其说是少将,不如说身负重大嫌疑的要犯,在医院里的时候,外头有军雌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手,他还能有间小病房安然养病,等要押送回主星的时候,待遇便没有那么好了。
马修为他扣上银质手铐,然后将牵引绳交到尉官手中,推了诺维尔一把:“带着少将上星舰吧。”
楚辞眉头紧皱。
按照原本的计划,楚辞是做民用星际航线回家的,他虽然是身份尊贵,但调查组毕竟涉嫌机密,强行介入并不好。
诺维尔戴着手铐,对着楚辞摇了摇头。
楚辞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远远的跟着调查组到了星系机场。
他一到停泊场,便被里头的人声鼎沸震慑住了。
帕米尔星系是个偏僻遥远的小星系,原住民极少,它的停泊场冷冷清清,一天落不了一辆飞行器,但现在却被围的水泄不通,楚辞刚一进去,就被强光晃了视线。
他抬手挡住眼睛,发现那是一块巨大的银白色反光板。
机场上有不少反光板,楚辞粗略的数一数,有不下二十块,他再定睛一看,周围的虫拿着长枪短炮,各种收音器械,不少在胸前挂了工作证,显示来自某某报社,某某媒体。
楚辞皱起了眉头。
诺维尔落地主星后,会被直接带去中央审讯室的预备室,飞行器将停在军部专用的停泊点,杜绝外部采访,而帕米尔星只有一个停泊场,军民共用,这些记者各显神通,千方百计搞来了通行证,万里迢迢奔赴而来,只为了抢帝国少将的一张头版头条。
《昔日的帝国之星一朝堕入尘泥,等级跌落,或将面临牢狱之灾》
多么劲爆有看点的新闻。
楚辞在后面冷眼旁观,诺维尔刚一露面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他那一头漂亮且独特的银白长发像靶子一样,一瞬间,所有的反光板都向他这个方向照来。
现在能来采访的记者大多有所门路,加上远征失利后民间沸反盈天,怨声载道,诺维尔便成了一个很好的发泄点,马修等人也不阻止,默认了他们将话筒怼到诺维尔面前。
“少将,请问您对这次的等级跌落有何看法?”
“少将,从S跌成了B,作为历史上少有的连跌两级的雌虫,能分享一下您的感受吗?”
“少将,你如何看待亲叔叔的叛逃和远征失利?”
诺维尔双手被手铐紧缚着,没办法推开它们,他看着一排排话筒,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一切在我接受审讯室测谎之后自然有结论,各位没必要提前询问。”
现在除了传统新闻的撰稿人,也有不少搞直播新媒体的,镜头忠实的记录下了诺维尔的表情,并将画面转播到了星际的各个角落。
在满身荣誉的时候,诺维尔的淡漠是老成持重,不慕名利,但在身陷囹圄的时候,这种淡漠就变得倨傲而不合时宜。
吃瓜群众蹲守直播间,可不是为了看诺维尔云淡风轻的样子的。
他们想看的是昔日的少将痛哭流涕,跪地忏悔,被碾入尘土的样子。
弹幕飞快的飘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假清高。”
“不会以为这样一副司马表情就能假装没发生过吧?”
“不知道等会上测谎仪的时候,他还能稳得住这样的表情吗?嘻嘻。”
观众的反应被记者看在眼里,提问便越发刁钻,有的问为什么艾尔文最后单独召见诺维尔,是否有颠覆帝国的阴谋,又问他唯一的亲叔叔是叛徒,诺维尔是否从小便接受了反帝国的教育,到最后,甚至有人高声问:“你的同僚林恩少将等都接受了惩罚,你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面,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诺维尔在楚辞面前软的像个兔子,这几天甚至被弄哭了好几次,在外人面前却一如既往的冷硬。他站得笔直,如同他还是身居高位的帝国少将,苍青色的眸子不含任何情绪,冷冷注视着记者。
“我从未想过逃避惩罚,如果我做错了事,中央审讯室的那台测谎仪会让我付出百倍的代价。”
他环视周围:
“至于林恩和其他尉官,我们是否该接受惩罚,也要等到事件尘埃落定之后。调查组的结果报告还没出,我和林恩依旧是五芒星勋章的拥有者,帝国少将,我们并没有被革职,也没有被剥夺荣誉,侮辱两位在役的帝国少将,我想诸位应该知道后果。”
军雌是帝国最受尊重的群体,法律维护他们的荣誉,如果诺维尔想,他可以在参加审判前将这些记者统统告上法庭。
四周默默静了一瞬。
牢狱之灾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这番威慑也紧紧维持了一瞬,片刻后,又有镜头怼到的诺维尔眼前。
一个小个子的雌虫钻出人群,盯着诺维尔,径直问:“少将,我们听说由于您的降级,雄保会已经为您的雄主推荐了新的雌君,揭示您该如何自处呢?”
这便是虫族离谱的地方了,无论雌虫如何荣誉等身,评判他们是否成功的标准总有雄虫的宠爱,一只功成名就但不得宠爱的雌虫,无论获得了多少财富,也会因为缺乏安抚而早早离世。
诺维尔眼神微妙了一瞬。
倒不是他不信任楚辞,他和楚辞这些天蜜里调油,弄得昏天黑地,他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信息素标记中确认了雄虫的爱。
是的,在这个冰冷且畸形的世界里,他们彼此相爱。
但这话显然没法对着记者说,一个降级的雌虫炫耀雄虫的宠爱,在吃瓜群众看来颇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诺维尔一旦开口,估计星网又要群嘲他死鸭子嘴硬。
见诺维尔不说话,小个子微微得意,他自以为戳中了雌虫的弱点,将话筒怼的更近了一些:“所以您的雄主怎么看这次远征失利呢,他会认为您让他蒙羞了吗?请问他有更换雌君,将您扫地出门的意愿吗?”
这人说话连珠炮似的咄咄逼人,一副诺维尔不回答,他就不放人走的模样。
诺维尔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他抬起脸,隐晦的看了楚辞一眼,微微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的样子,又很快抿住了。
楚辞呼吸一窒。
他很少看见诺维尔这副模样,无语中带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中又夹杂着气恼,气恼和无语是冲着记者去的,不好意思则是冲着楚辞的,他似乎很想大声说出来,昭告天下他的雄虫又多么的好,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又觉得难以启齿,带着点欲说还休,欲拒还迎的勾引味道,如同一把柔软的小勾子。
楚辞觉得有猫猫抓了一下他的衣摆。
他的心痒痒的厉害。
记者穷追不舍,话筒都快怼到诺维尔嘴巴里去了,楚辞按捺不住,一把推开前面的人群。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将诺维尔前面的记者一把推开,单手截住了他的话筒,摄像机将他俊美的脸庞高清无死角的投射在了直播间。
楚辞似笑非笑,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显得慵懒而神秘:“你们想知道诺维尔的雄主怎么看这件事的?”
“那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