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爷投汉了(万字大章)

刘恪让人打开城门,赶着小驴车,冲了出去。

他已经等不及了。

反正东胡人已经被打的士气低迷,无以为继,赶紧趁乱杀一波,扩大战果。

现在多杀一个敌军,后面西平县就会更容易一些。

而且归义军的士卒们,仅仅满足于守城是不行的。

痛打落水狗,是所有汉军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城门大开,露出门洞之下的驴车。

斜阳映照下拉长的影子,直接穿过了城下的数千东胡将士。

狂奔中的刘恪,棋盘连飞,小巧精致的棋盘,在他手中,却是中之必死的杀人利器。

但凡命中,便有东胡士卒连连倒地。

刘恪单驴入汝南,棋盘储备不够。

因而,打到现在,手里的棋盘,都是从西平县中世家豪族家中取用的。

门板都给你拿了,拿几个小棋盘,能算得上什么大事?

既然是世家豪族之物,多半没有便宜物件。

所以,更离谱的场景就发生了。

随着一个个棋盘抛出,驴车速度愈来愈快。

迎击的东胡人,在臧礼的调度下,以最快速度收拢阵型,组成盾阵。

一手持刀,一手举盾。

这样的圆阵,用来对付孤身冲阵的猛将,最是管用。

哪怕是如同典褚一般的猛男,也难以找着突破口。

一个不甚,还容易陷入层层包围之中,难以脱身。

可惜面对刘恪,并没有什么用。

毕竟经过刚才的留客桩大摆锤,东胡士卒的士气,已经跌落谷底。

能正儿八经成阵的,仅有少部分人。

其他那些孤零零不成阵,甚至都有些怯战,想要跑路的东胡士卒,才是刘恪的目标。

柿子要逮着软的捏!

刘恪的武力值还是没能刷多高,但因为【杀猪】天命在,拿着棋盘矛,还是能耍些精妙把式。

只见他的棋盘矛,抬手之间,便挑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

就擦着前方两名东胡士卒的长矛,几乎紧贴着缝隙的瞬间,点在了一个东胡士卒脑袋上。

轻轻一点,看起来仿佛都没用什么力气。

但那东胡士卒的脑门,却如同被重物砸击,沉重身躯,直挺挺倒了下去。

有机敏的东胡士卒,想要趁此良机,将手中长矛捅出,逼停驴车。

只见得,两支长矛同时捅来,骤然间挂着风声,迅猛无比,同时砸落。

可刘恪的驴车驾驶技术,已经是跨越时代的级别了,骤然间一个加速,再借上一个漂移。

甚至一边漂移还能一边继续加速。

下一刻,驴车便如风一般,直接急速掠过。

快,简直太快了。

乃至于更多的东胡士卒,都还没反应过来,愣是被他绕了出去。

而那两支长矛,却只能捅了个空。

高速驴车之中,精妙点中东胡士卒的棋盘矛,不沾半点血迹,却杀戮无数。

加之时不时飞出的棋盘,更是神鬼难挡。

你结成阵了又怎么样?

我绕着你的阵型走,就在外围游走杀散兵!

本来这些不成阵的散兵,就是最容易对付的。

再这么一番穷追猛打之下,直接彻底丧胆!

刘恪现在也就比较害怕齐射,但溃军根本不存在齐射这个东西。

至于偶尔的流矢,靠着【自驾游】的天命,也能堪堪解决。

“撤军,撤军!!”

臧礼快速下达着命令,让亲信疯狂摇动令旗,打出旗号,想要撤走。

脚步声、兵刃的撞击声、喊声交织在一起。

东胡士卒相互之间压挤着,一时之间,原本的阵型,被完全打乱。

曾经威风的大旗,现在只是随风摇摆。

旗号是打出来了,但显得格外无力。

“走哪条路?”

“向哪里撤?”

东胡将士面露恐慌,四下张望,想要寻找一个能指挥他们的人。

但很多上级士官或已战死,或已逃窜。

那些还能找到自己所属上级的士卒,勉强能急匆匆地,形成一个小队伍。

但更多的,还是如无头苍蝇般的士卒。

就像附近林间同时被惊起的鸟群,四散而逃。

大路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士卒们推搡着,想要尽快逃离。

但在这种混乱中,更多的东胡士卒跌落道旁,摔倒在地。

虽说只是摔倒而已,还是倒在比较宽阔的道旁。

纵然后头还有人被推搡过来,倒在地上的士卒,也能及时站起身来,以免被踩踏。

可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崩溃。

就说不要攻城吧,好好的围城多好,何必去攻城?

给人家留客桩当靶子打

不对,是当成鱼钓!

这时候,就可以看出,臧礼虽然能力不错,有些统兵之能。

但在撤军方面,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

不仅没有在士气大跌的第一时间下令撤军,而且慌乱之中,也没有下达具体的撤军方式。

而且那些溃逃的东胡人心里,竟是升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要真是那常败将军李景绩带领他们就好了。

反正同样是打不过吃败仗,李景绩起码能带着他们一起跑路啊!

“愿降,愿降!!”

投降声四起,最尾端的臧礼见此,索性也跟着一起投了。

得,发挥苦肉的作用吧。

如果后续归义军势头良好,蒲前光的四万多兵马无可奈何,甚至大败一场。

那他就真投了。

刘恪一个人就成功收降了数千东胡人,将守城战打到这般大胜,放到史书上,也不多见。

只是东胡人投降,还需多加慎重对待。

种轩自引一骑而来,悄声道:

“陛下,如今我军身处于蒲前部腹地,和荆州的东胡人不同。”

“这些东胡人是兵败溃散之下,被迫投降,并不一定真心臣服。”

“若是再有反复,发动叛乱,西平县有危啊!”

刘恪颔首,种轩说的不错。

现在他们能面对近万的东胡人,做到固守,那么面对数万的蒲前光主力大军,说不定也有一战之力。

而收编了这些东胡人,要是这些东胡人是真心投降倒好,若是突然反水,西平县容易被人从内部攻破。

即便不反水,只是有内鬼暗探,将城中的布防情况,透露出去,他们也不好守城。

刘恪点头道:

“正如种卿所说,归义军不过是孤军一支,前景可忧,这些东胡将士,很难真心为你我效力。”

“但若是能成功收编,这些人都是可战之兵,而且其中并非全是东胡人,还有着大量汉人。”

“这些,都是可以信任的。”

种轩的想法确实没错。

但对于一支敌境中的孤军来说,用降兵补员,弥补兵力不足,也是很正常的做法。

种轩也清楚,思索一二,还是劝说道:

“陛下,末将不是说信不过他们,只是其中泥沙俱下,真心之人,二心之人,难以辨别。”

“蒲前光纵然率大军来此,可如今又有陛下坐镇,轻松迫降东胡先锋兵马,断然不会轻易攻城。”

“为今之计,只能固守西平县,等待援军。”

“此时收降这些东胡士卒,无外乎徒增变数,还请陛下三思。”

刘恪斟酌一番,种轩就是怕东胡降卒反复无常,从而引发内乱。

但他是喜欢二五仔的。

毕竟二五仔能激活吕奉父,这个乱军之中开无双的猛男,贼好使。

而且他其实也有分辨二五仔的办法。

只是之前收编的大批东胡士卒,例如魏成宪所部、休屠弼所部,都是献城有功,带着功劳来的。

不方便用。

“将他们先投入大牢。”

【牢狱之灾:你在大牢里就跟回家一样】

不能高估这些东胡降卒的道德底线,说不定其中有些人,连家人都敢背叛。

但这个天命带给刘恪的,自然而然的一种亲切感,只是附赠。

重点在于,让他有了对“家人们”的了解。

了解这些东胡降卒的性情之后,很容易就挑选出其中有可能反复的狗东西。

即便有少许看漏了的,最多也只能传递消息,不可能率众叛乱。

相较于剩下那些真心投降,能够补充战斗力的生力军,简直血赚。

只是种轩的眉头依然紧皱,不解道:

“西平县的大牢,装不下这么多人啊!”

臧礼带来攻城的兵马,足有七八千人。

算上战死的,溃逃的,剩下来投降的,也有三千人。

西平县这种小县城的牢狱,满打满算,也就装个几百人。

又不是交趾里头那座特意修筑,名为牢狱实则为屯兵之所的大牢。

再怎么挤一挤,也装不下三千人。

“那就分批次,今天你蹲,明天他蹲,轮流来。”

刘恪乾纲独断,不容反驳的道:

“种卿不必说了,好生调教,严加看守便是。”

“其中必然有可用之人。”

种轩低头不语,并未回应命令。

刘恪听得没有动静,转头对种轩重复道:

“种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种轩沉默半响,终于还是点头称是:

“是。”

随后着人吩咐道:

“你们一个个搜身,先将兵刃甲胄搜去,再.”

“另外在大牢便划出一个营地,驻守进去,再把他们轮流关押进大牢。”

身边的亲信听得云里雾里。

轮流关押,还有这种方式??

而后刘恪又望向了臧礼。

【姓名:臧礼(上士)】

【年龄:36】

【统率:85;武力:81;智略:72;理政:68】

【特性:流寇】

确实是个可用之人,驻守一州绰绰有余。

难怪作为汉人,能受如此重用。

不过似乎还是因为汉人的身份,遭受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

听说这臧礼,只是回去许昌报了个信,就被蒲前永固抓着撒气,毒打了四十军杖。

现在反水来降,也实属正常。

刘恪想了想,下令道:

“来人,把他拖下去,给我打四十军杖!”

“此人投靠东胡,几折损我千万归义军忠勇之士!”

臧礼:???

“是!”

早有归义军将士摩拳擦掌,匆匆上前。

他们之前和蒲前光交过战,可是在臧礼手上吃过苦头的!

别管什么降不降的,今天先报一报私人恩怨!

就在臧礼仍旧不明所以的时候。

刘恪凑过脑袋,轻声道:

“还请臧将军忍耐一二,受些折辱,也好再复投东胡,充为我军内应。”

臧礼整个人都懵了。

我当东胡人,汗王打我,我当汉人,汉帝打我。

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个什么立场。

到底是东胡那边的,还是大汉这边的??——

几天之后,蒲前光的大军抵达了西平县之下。

但他没敢主动发动进攻,而是在城外寻了个适合之处,安营扎寨。

同时不断收拢着溃兵,想要知道臧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七八千兵马攻城,消耗归义军的有生力量。

结果全给你打没了,还直接投降,给人家补充了有生力量?

很快便有人带着四散的溃军来报。

蒲前光见着眼前之人,还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军中颇有些勇武。

只是如今格外狼狈,头上的辫发完全散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儿,嘴唇发白,好像好些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来人,拿些肉羹来!”

蒲前光拍着桌案,强忍着一阵阵的恶臭。

他再怎么嫌弃,也得知道情报啊!

这踏马也太惨了吧,西平县里头是有百万虎狼吗??

喝了肉羹之后,那溃卒才觉得身上有些暖意,见着了蒲前光,便觉得又有了主心骨。

当即鼻涕眼泪扑簌而下,完全止不住:

“将军啊!将军!!!”

蒲前光当即就有些撑不住,你咋跟哭灵似的?

不过他还是好言宽慰道:

“本将就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溃卒咳嗽两声,抹去眼泪,可一个没撑住,又喷出一个鼻涕泡,就炸在了蒲前光身前。

蒲前光也没抹去,反而用干净的衣袖,替这溃卒擦了擦,轻声问道:

“现在好些了吗?”

“呃唔.”

那溃卒连呼两声,终于是平静了下来,道:

“我军大败啊!”

“本是攻城,那刘雉儿竟然还有各式守城器械。”

“尤其是一个超大型的留客桩,不仅能砸人,还能反复使用。”

“上头套着铁索,哐啷一下,就能砸得一群人仰马翻。”

“我军被砸得士气大跌,根本反抗不了。”

“而那刘雉儿又趁着臧将军撤军的时候,悍然杀出,直接将我军杀散。”

“臧将军无奈之下,便带着剩余兵马,投降了!”

蒲前光听着听着,脑门上就冒出了无数问号。

到底是什么留客桩,能砸得人仰马翻之后,还能重复利用的?

不过想到汉帝天生神力,勇武无双,百般思索之下,还是接受了。

这可比雷霆天降、江河涨水,要合理的多。

“行,你下去吧。”

蒲前光稍微平复了一番心态,便让溃卒离去了。

他手中五万兵马,去掉分给臧礼的八千人,仍有四万多。

此消彼长之下,西平县内的守军可能约莫在一万五上下。

但数字不是这么算的。

汝南是蒲前部治理多年的地方,随便调集一些郡兵,进行重整,兵员压根不缺。

而西平县中的东胡降军,哪怕其中有不少汉人出身的士卒,那刘雉儿也未必会相信。

更何况,臧礼本就是老早之前,就安排好的苦肉内鬼。

这时候投降,还真是个好机会。

这种反守为攻的战绩,放在史书上也是罕有,在这样的惨败之下,臧礼的投降,几乎不会引人怀疑。

而且还附赠了八千东胡将士。

可以说,是在用这八千东胡将士的性命,来让臧礼取信于那刘雉儿。

代价极大。

但很显然,收获也是极大的。

蒲前光赶忙召来一个身手敏捷的亲信暗探,吩咐道:

“你潜入城中,与臧将军接触一二,看看西平县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可以,取里应外合之计,你可代我定夺如何行事。”

这个亲信和他有些姻亲关系,且深受恩惠,绝不可能背叛。

而且为人有些脑子,能够依照时局,做出基本的判断。

如果臧礼真能在城中有一番作为,必然是里应外合,攻破西平县,逼迫汉帝出逃的良机。

那么他和全翼,后续在西平县四周布下的天罗地网,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是。”

夜幕降临后,西平县内外都安静下来。

城中的归义军士卒,面对东胡大军,肯定是不敢主动出击的。

而那边的东胡大军,也不知西平县虚实,没有在夜里骚扰。

双方很是和谐的过了一阵。

全城黑漆漆一片,只剩下巡夜哨卒的灯笼,在各处坊市巡走。

城东北角是大牢所在的地方,有大量东胡降卒。

臧礼的临时住处,也在这边。

只不过因为是将军,所以待遇稍微好一些。

找了处没人住的府邸,让他住了进去。

同样,臧礼也不用去蹲大牢,平日里四处走动,也不怎么受限。

一个黑影摸了出来。

有个巡逻的士卒,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轻喝了一声。

但很快那身影就不见了,而后传来了一阵老鼠叫。

“老鼠吗?”

巡逻的士卒挠了挠头,并未多加在意。

等他一离开,黑影又冒了出来,四处探着,很是专业。

脚下的厚底鞋,让他的脚步声很轻。

看其熟络的模样,显然对这些坊市解构,格外很熟悉。

时不时,还会跟踪起那些巡夜的士卒,听着他们的交谈声,获取更多的信息。

没多久,这黑影就确定了臧礼的所在。

他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巷口对面是一个挂着灯笼的院子,此时大门紧闭,显得有些阴森。

微弱的灯笼光映着他的脸,此人正是蒲前光派出的亲信暗探。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露出一丝阴阴的笑意。

不一会儿,他便偷偷潜了进去,摸到在鲲烛前愣神深思的臧礼身后。

“臧大哥。”

臧礼被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

那暗探低声道:

“是我。”

臧礼回头一望,见着来人。

此人原本是跟他一起在泰山当流寇的盗匪。

尤其擅长偷鸡摸狗,身子格外轻便,轻松一跃就能上梁。

他被收编之后,这个暗探也跟着一同投靠了蒲前部。

后来被蒲前光发掘,引以为心腹,平日里就干着这些暗地里的黑活儿。

臧礼见到这暗探,便知晓其来意,立即起身,关上了窗户,拉上帘帐,同时低声道:

“现在西平县中有些动荡,只是我并无确认消息的办法。”

“在确定之前,不好给蒲前光将军传递信息,而且附近巡夜的士卒格外之多,我也不太方便。”

与此同时,臧礼却在纸上写起了字。

暗探眼神不断闪动,在桌案上的纸张上转来转去:

“只有这些?”

“怕是还不够。”

“我听说刘雉儿收降了大量我军士卒,臧大哥有没有把握让他们发起叛乱?”

“这样配合蒲前将军的大军攻城,里应外合,轻松便可拿下西平县。”

虽说不少人的想法,都是围困西平县。

但这员暗探,知道蒲前光的一些计划,又在看了臧礼提供的情报后,心中便有一些较为勇敢的想法。

臧礼继续写写画画,其实他现在已经完全投汉了。

从那些投降的东胡士卒中,就可以看出,汉帝极有识人之明,一眼便能看出其人心性品质。

已经有不少蹲过大牢的降卒,被割了脑袋。

臧礼亲自去看过。

他作为东胡的将军,自然知道,其中一部分是蒲前部的死忠。

有一些,甚至直接就是蒲前部的族人,或是和蒲前部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人,自然不会真心投靠。

至于另外的一些,没有太多征兆,平日也是看着也平平,抗汉意志不强的降卒。

臧礼原本还以为,这部分人,汉帝只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而感到有些心寒。

没想到稍加拷打之后,还真踏马是一心为了东胡的忠勇之士。

死得好啊!

在这般的洞悉人心之下,降卒已经被收编了个七七八八。

里头根本没几个死忠。

他臧礼如果想要做什么,根本成不了事。

甚至臧礼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怕都被汉帝监控着。

对他心里的什么想法,了若指掌。

所以臧礼现在也很干脆。

爷投汉了!

就算之后汉帝真要派他回到东胡军中,做谍中谍,他也认了。

他就是汉人,他就是汉臣,不改了!

不是他不忠于蒲前永固,对不起蒲前永固的知遇之恩。

实在是双方能力有差距啊!

他这要不完全忠于汉室,只怕第二天就被看穿了,哪有什么苦肉计,完全是送上门的下饭菜!

所以臧礼现在,也是一心为大汉做事,不断忽悠着暗探。

他很清楚,西平县其实最怕的是围城,毕竟屯粮有限。

如果能让蒲前光率领大军来攻,反倒才能乱中取胜,有一定机会。

再不济,城破了还能跑嘛!

臧礼特意留意过,汉帝的驴车,是可以载人。

自己跟着驴车一起溜,哪怕东胡大军层层包围,也是能够跑掉的。

因而,这位暗探无比英勇的想法,正和了他的利益。

暗探仍旧觉得臧礼是自己人,于是继续大着胆子道:

“现在那刘雉儿的注意力,应该都在城外的大军上。”

“城内的降卒,无论是为了生路,还是考虑自己的出身,都应该有不少意动之人。”

“只需要臧大哥抓住机会,振臂一呼,便能里应外合起事。”

臧礼点了点头。

那些三心二意的,确实挺多。

所以最近蹲完大牢之后被噶掉的,也挺多。

不过他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特意退让一步,面露忧色道:

“可他们都被收缴了兵刃,几乎没有战斗力啊!”

暗探却道:

“何需如此麻烦!”

“那些归义军士卒,都是农人,能有几分战阵经验?”

“而且我军一旦大举攻城,那些甲胄齐全的士卒,必然会登上城头抵抗。”

“余下留在城中的,又还剩多少人?甲胄齐全,精干勇武的,又有几人?”

“虽说都是些降卒,但也是经历了正规训练的将士。”

“有臧大哥带领,必然能成事。”

臧礼不得不承认,暗探的分析能力很不错。

乃至于王略提前施展的苦肉计,也不错。

如果他真的一心归属于蒲前部,这么一来,很容易成事。

里应外合之下,西平县十有八九就被攻破了,汉帝只能被驱赶出汝南,驾着驴车跑路。

可惜,你臧大哥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汉臣了。

跟着汉帝多好啊,现在及时投靠,指不定还能混个复国之功呢!

不过臧礼仍旧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表露的太明显,继续诱导道:

“可时间不好确定。”

“虽然我已经投降,但汉帝仍旧心有疑虑,毕竟之前已经经历过魏成宪反复。”

“我能知道的情报有限,只靠你从中联络,必然会有延迟,很难里应外合之下,同时发难。”

暗探冷峻的脸上泛起微笑,道:

“这又有何难,若是要里应外合,时间就不能拖太久。”

“拖的越久,臧大哥和其他将士们暴露的可能性,便越大。”

“蒲前将军也是这么个想法,如果要攻,便尽快,时日必然在三日之内。”

“三日之内,最早就是明天,若是看见西南方向有三丛烽火,便是我军全力攻城。”

“臧大哥可立即行动。”

臧礼面露犹豫之色,道:

“你可以代蒲前将军决定吗?”

“毕竟只是围城的话.”

暗探露出坚定的神色:

“蒲前将军已让我全权决定,此事应当不难。”

“再说了,臧将军看见了烽火再行动,平日里隐着便是。”

“纵然蒲前将军决定按兵不动,臧将军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干咱们这行的,不能光靠消息,还要在分析的同时,随机应变。”

“现在我的判断,便是里应外合,必然有机可乘。”

“只要臧将军和那些降卒能有一番作为,那以城内归义军兵力,绝对不足以抵挡我部大军。”

臧礼做出一副极为谨慎的模样,思虑再三,才应道:

“好。”

暗探望了臧礼一眼,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这事儿要能成,他可得居头功!

能以这种内应方式破城,还是破的由那刘雉儿驻守的城池,可不一般啊!

他稳了一手激动的情绪,淡淡道:

“我这就去告知蒲前将军,臧大哥万万要保护好自己!”

臧礼等着暗探离去,又陷入了沉思,想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件事告诉给皇帝。

其实他反水,对战局的影响,也不算太大。

不过肯定能在蒲前光发动总攻的时候,做出一定防备,再暗算一手。

比如那至今让他存有心理阴影的留客桩。

那么个庞然大物,趁着蒲前光大军来攻的时候,直接施展开来。

能造成多大杀伤?!

对城内的各种资源,也有一定的调配作用。

能将有限的守城资源,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这也算是一番功绩吧?”

铁了心投靠汉室之后,臧礼也在考虑着怎么建功立业。

至于转过头来直接对付东胡人,对旧主下手。

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作为前泰山贼寇,道德底线是很低的。

再说了,那四十军杖他也是实打实忍下了,屁股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呢!

什么,你说汉帝也让人打了他四十军杖?

那打的没问题啊!

打的好啊!

他之前投靠东胡,为蒲前部做事,就是该打!

“臧将军做的不错。”

忽然又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臧礼猛然从深思中回过神来。

暗探还没走?

却见得刘恪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孝子,刘恪对桓帝的【惯偷】天命,也是有一定应用的。

反正他治理西平县不如吕奉父,练兵也不如种轩。

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就索性挨家挨户串串门。

万一从哪家哪户搜罗到了私通东胡人的书信,这不就又能抄家了么!

西平县就又多了一批存粮,甚至还有金银可以打造勋章,犒赏将士。

半路上发现了那个东胡暗探,他就一路跟着,一直到了臧礼府中。

就是那暗探的技术,着实不咋地,一直没发现他。

“陛、陛下.”

臧礼下意识的就想将桌案上的纸张收起,毕竟上面确实有一些布防信息,他写出来用以迷惑暗探。

虽说不知道皇帝怎么会突然出现,但如果一个解释不清,被皇帝误会了,事情可就大条了。

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汉忠良啊!

“都说了你做的很不错了。”

刘恪也是很诧异,本以为臧礼是诈降,没想到真降了。

看来大汉还是很得人心的,而且如果蒲前光主动来攻,确实能给当前的微妙局势,带来一定的转折。

“陛下.”

臧礼还想说什么,却被刘恪突然发难,抄起烛台砸在脑门。

刘恪的白板武力值着实不太行,偷袭的一敲之下,只是让臧礼有些迷糊。

第二下,才将之敲晕。

他熟练的将臧礼捆好,塞到榻下,又将桌案上的几张纸收好,准备找机会拿给吕奉父看看。

说实话,他当梁上君子,馋世家豪族的金银,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多是想关注一下,被打完军杖之后的臧礼,会如何行事。

如果臧礼是诈降,就能激活吕奉父了,吕夫子揍起二五仔来,着实爽利。

可惜臧礼是真降,那没办法,只能暂且苦一苦臧礼,忽悠一番吕奉父了。

次日,城头。

“陛,陛下,这有点不妥吧?”

种轩战战兢兢地说。

“不妥?哪里不妥?”

刘恪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城头设宴,侍者小童忙不迭的送上酒肉。

一席酒宴就能保得一段城墙不失,简直太划算了。

而且格外激励士气。

两军交战,你们的老大在调兵遣将,我们的老大在吃肉喝酒,高下立判!

刘恪端着酒爵,抿了一小口道:

“之前收降他们时,你不是还不愿意嘛?”

“现在砍了,挂墙上,你又觉得不妥?”

种轩探出脑袋,望了眼城墙。

现在西平县城墙上,挂了好些个东胡降卒的尸体。

还都被扒了甲胄。

毕竟城中缺甲胄,这可都是能二次利用的珍品。

一个个尸体,全都一身单衣。

有的就像旗帜一样,竖在城头上,有的则是剩个脑袋,在城墙外悬着。

东胡人的辫发有一点好处,挂起来容易。

辫发散开,栓个砖头一搭,别提多稳当了。

这在刘恪当年唱的《狼居胥山行》里,可是东胡大可汗的待遇。

“可汗如太阳,高高挂天上。”

乞颜思烈最后都没享受到,便宜了他们。

这是种轩着实没想到的。

你要收编就全收了,你要砍人就全砍了。

哪能砍一半收一半?

哪能分得清楚?

这么砍,这么挂,只会让那些还活着的降卒,感到心寒啊!

都投降了你还杀?

而且现在城中的东胡降卒,是有着领袖的。

臧礼完全可以带领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这的确挺爽的。

而且大多数归义军将士,也这么认为。

他们这些农人专业的士卒,真就吃这一套,纯纯的乱杀。

东胡人欺负人,那就杀。

东胡人打他们,那就杀。

可不会想太多。

刘恪端坐在席间,叉着腿没个正形,大大咧咧的喝着酒,看着城头上的风景,若无其事地说道:

“小事而已。”

“城中那些降卒,朕都观察过,留下的全是忠心之人。”

“虽说不一定能立马上战场,但绝对不会反水。”

“这些仍旧心怀贰心的,该杀的,自然是杀了,不该杀的,真心投降的,自然也得留。”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朕从来都分得清。”

呃,这么理直气壮的?

种轩无语,也不知道皇帝哪里的自信,当真不会出事么?

不过两君臣并没有继续对话,因为远处出现了东胡人的身影。

蒲前光率部来攻了。

种轩皱了皱眉,现在降卒让城中有些混乱,着实不是个好的对敌良机。

不过东胡人已经来攻,也没有办法,他只能谏言道:

“还请陛下仍是如之前一般,让吕主薄在城中讲学,同时照顾一番那些降卒。”

“城中决不能出事,如若不然,东胡人里应外合,西平县只怕有失!”

“嗯。”

刘恪轻哼一声,摆了摆手:

“朕知道了,你去布防吧。”

随后他就唤来一员小卒,将臧礼昨夜的写写画画,递了出去:

“你将这些东西交给吕主薄,就说臧礼叛逃了。”

“是”

那小卒也是云里雾里,只能按吩咐做事,去往县衙之中。

不一会儿,蒲前光就率部来攻城。

他在得了暗探的情报之后,就立即准备动兵。

当然,以他的能耐,也不会轻易因为臧礼的一面之词,而动兵。

尽管臧礼的行事动作很真实,暗探也足够信得过。

蒲前光仍旧留了一些心眼。

直到看到城头上挂着一堆堆尸身、脑袋。

蒲前光才决定准备攻城,同时给臧礼制造机会。

毕竟事态已经很明显了,那刘雉儿虽然收降了大量东胡降卒,但并没有给与应有的信任。

反而大开杀戒。

这才多久?

距离这些人投降,也就几天的时间。

几天的时间,就算日夜观察,甚至加以重刑逼问,又能看出什么呢?

蒲前光认为,汉帝这么一通杀戮,是为了立威,威慑降卒,同时为归义军提一提士气,报报仇。

但毫无疑问,这个做法,有些意气用事了。

有恩无威,失之懦弱,有威无恩,使人疏远。

汉帝这么一通乱杀,威是立下了,但肯定会让降卒离心离德。

即使不敢出声发泄出来,心里也会疏远。

至于臧礼就更不用多说了,他带着人投降,手底下的人却被这么滥杀无辜,只会感到离心离德。

之前蒲前光还隐隐觉得,臧礼有一定可能,会假戏真做,真心归降大汉。

毕竟他本人就是汉人,而且老早前还是个贼寇,贼寇显然是没什么底线的。

而经过这番乱杀之后,蒲前光可以肯定,臧礼是自己人,绝对不会真心投靠汉室。

这番杀戮,只会让臧礼心寒。

暗探昨夜的计议,很有可能成功,甚至会因为这样的离心离德,让更多的降卒,参与到里应外合之中。

除非城墙上挂着的,全是蒲前部死忠。

汉帝全部杀对了。

但这根本不可能。

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

你当是这些降卒是朝夕相处的家人吗?连睡觉喜欢摆出什么姿势都一清二楚?

两军初一交战,西平县上的守军士卒,便落入了下风。

蒲前光的兵马调度,远强于臧礼。

其手下兵马,也全都是精锐。

还有云梯、冲车这些比之飞梯,强出许多的攻城器械。

而且让刘恪都觉得有些难办。

这蒲前光当真不愧为一员良将,知道避虚就实,没臧礼那么头铁。

他所在那一处开着宴会的城墙,压根就没人来攻。

以至于除非直接将留客桩扔出去,不然都难以有什么发挥。

只能扔着少量的重门板,来威吓一番附近的东胡士卒。

但好在攻城终究是有难度的。

即便占据些许优势,蒲前光也不能直接率部,强行破城。

双方战至黄昏。

蒲前光见着双方士卒已然疲乏,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立即唤来亲信道:

“你去高处,点燃三丛烽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