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弓箭手想打出伤害就得当近战玩

种轩并没有因为一时间的小胜一场而松懈,他的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刘恪也对他的头脑清明,表示了欣赏。

朝中这种理智型的将领并不多,岳少谦算一个,乐顺算一个,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带兵都不算稳。

兴许还有个李景绩,但这个人太复杂了,实在很难做出评价。

话不多说,当务之急,还是彻底摆脱东胡人的追击。

那么,渡河就是最好的办法。

这条不知名小河,是大营中驻扎的东胡人,平日里取水的地方,同时也能作阻敌之用。

不过现在,对刘恪一行人来说,只要越过小河,就能避开后续的东胡追兵。

毕竟东胡人如果派出追兵,必然是骑兵。

骑兵渡河很麻烦,成规模的渡河,还得另外准备船只,或是搭浮桥。

最后如果只有数十、数百的东胡骑兵渡河,继续追击的话。

哪怕能追上,刘恪这边也能凭借个人武力的优势,回头埋伏一波,打一个小歼灭战。

此时的东胡大营之中,火势已经渐渐控制住。

但想要彻底灭掉,还得一段时间。

一些布在大营外的岗哨,纷纷赶回。

在慌乱之中四处逃窜的东胡将士,也在一些将官的收拢下,开始聚拢回归。

摇曳的火光之下,映出了蒲前光那张,满面霜寒的老脸。

啪——

蒲前光猛然把面前的篝火扑灭。

当他的手触到那抹光亮时,无意识地划动着。

目光呆滞的,盯着月光下只剩下余温的柴火堆。

蒲前光缓缓抬起头,迷茫地望向大营外,空洞的眼神中,什么都没有。

突然,他又低下头,紧紧握住了甲胄一角,如同在寻找一丝安慰。

蒲前光站在原地,背部沉沉地靠在马背上。

一阵风吹过,吹起他额头上的几缕发丝,也似乎带走了他身上的一丝温度。

“哎”

他长叹一声。

什么满面霜寒,什么老脸,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正直盛年!

要不是今晚之事,覆手平定叛军,他风光的很,正要走上人生巅峰,哪里会如此狼狈!!

四周黑黢黢的,只有远处篝火投来的少许光亮。

蒲前光默然无语。

虽说没什么兵力上的损失,后续仍旧可战。

但终归是五万大军,被五十来人给劫了营,擒获了大将,烧了粮秣辎重。

后面消息传回去,还是不太好给汗王交代。

哪怕大家对那刘雉儿的能耐,心知肚明,大家都能够理解蒲前光的苦衷。

但其他部族的一些有心之人,乃至于自家部族中的一些政敌,都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他的好机会。

“哎”

蒲前光想到这些,再次一声长叹。

大汉北伐,本就势不可挡。

八部之中,竟然还在这么勾心斗角搞内乱。

“将军!”

一个亲信忽而打马而来。

无论今夜如何,蒲前光都是此时五万东胡人心中,唯一的主心骨,而且他今晚的调兵遣将,确实挺靠谱。

蒲前光收回目光,恢复了几分神采,而后像是啥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神色淡然的问道:

“什么事?”

“我们……”

这个东胡人显然被蒲前光的模样,给弄得有些失神。

越是显得平静,就越是不同寻常。

“将军,大营如此光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蒲前光不慌不忙,反问道: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亲兵,我能知道怎么办?

看着蒲前光的眼睛,亲卫越是胆寒:

“我,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蒲前光瞪着他,波澜不惊道:

“心里觉得该怎么办,直说就好了。”

“将军,我觉得应该.追击。”

那亲卫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的,只觉得脑子清晰了许多,鼓起勇气,道:

“我军足有五万大军,汉人虽然来劫营,但除了烧毁了一些营帐、粮秣,劫走了张定国,并未造成多少伤亡。”

“现在火势已然控制住,溃散的弟兄们也在一一归营,后续稍微整理好大营,就没什么事了。”

“而汉人只有五十来骑,此时若是派出一支兵马,去追击,应该还能追上。”

“即便不能生擒刘雉儿,至少也得表明将军的态度。”

“被五十人劫营是一回事,但面对五十人不敢再战不敢追击,却又是另外一会儿事儿了。”

“倒是良言。”

蒲前光微微颔首,对方只有五十人,那么本质上,就不是能力问题了,而是一个态度问题。

“而且”

看到蒲前光面露赞许之意,那亲卫的话语,愈发顺畅了起来:

“这么一仗,不会太影响军心,毕竟归根结底,损失没有多少。”

“可若是置之不理,任由汉军就这么跑了,恐怕会影响人心。”

“甚至有些什么都不懂的族人,还会因此传播一些流言,一些族中贵族,若是以此在汗王边上吹吹风,汗王对将军的态度,只怕也会动摇……”

蒲前光继续颔首:

“你这些话,倒是合我心意。”

当下应该做什么,看来就算是连小卒,都知道。

“将军!”

就在此时,一员小将打马而来,道:

“让我带兵出营追击那刘雉儿吧!”

“有将军坐镇大营,应当不会再出乱子,至多损失一些财货钱粮,却对战局并无影响。”

“再说了,那可是大汉的皇帝,哪怕追不上,杀不死,缚不住,也得想尽办法掌握其行踪!”

“如今虽说让他借着火势劫营成功,但汝南终究是我军腹地,距离荆州还有段距离。”

“那刘雉儿单骑深入,身边可用之兵不过是归义军的残兵败将,再无可依仗的汉军精锐,又有何惧?”

“说的不错。”

蒲前光略带欣赏的看了那小将一眼。

这就是他能迅速恢复平静的原因之一。

乍一看,刘雉儿五十骑劫营,火烧营帐,生擒大将,格外骇人。

可实际上呢?

如果能带着五百人,何必只带着五十人?

就算是刘雉儿登基最初,大汉最为风雨飘摇的时候,身边也有五万禁军。

虽说是屡屡败走,但战斗力还成,而且又是正规军,甲胄齐备。

现在呢?

毫无疑问,现在就是那刘雉儿最虚弱的时候,身边无兵马可用。

纵然能突出重围,只要他借着大军人多势众,也能令其狼狈一阵。

如果那刘雉儿托大,因为这一次劫营,而骄纵自满,托大不快速撤离汝南,那么

此行,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如此。”

蒲前光对那小将下令道:

“你自去领五百兵马,追击刘雉儿。”

“我蒲前部健儿,一旦扬起马鞭,必然一往无前!”

“是!”

小将欣然领命,他特意从部曲之中,挑选了五百精于骑射的亲信族人。

一则靠得住,二则,能追敌,三则,打不过就放箭。

五百人的齐射,怎么说也能把五十人给射成刺猬吧!

不多时,刘恪和骑卒们已经开始渡河。

这是条小河,没有桥。

所幸只有数丈宽,最深处约莫也只会没到普通成年人的胸口处。

但渡起河来,也不算容易。

因为刘恪这边都是带甲的骑卒,还得运输马匹、兵刃,甲胄得脱下,放到战马身上。

不然人绝对走不动。

有将士试探性的下脚入水。

然而刚一入水,就像是踩着了湿泥,脚下不禁一滑,得亏扶住了战马,不然磕着碰着,必然出事。

“小心些。”

刘恪提醒一句,如果不管其他人,他独自渡河真没什么难度。

不说他甲胄早就脱了,棋盘矛也属于超级轻武器,就算甲胄齐全,他几个水上的天命在,在河里怎么翻弄,都沉不下去。

“先让战马下水,扶着马脖子,慢慢走。”

“速走!”

种轩闻言不再犹豫,下令道:

“趁着东胡人还未追过来,我们速速渡河!”

“是!”

河道的水况不太好,,很可能就失去平衡。

因而即使是吕奉父这种猛男,也只得前后搭上,缓步慢行。

这种情况下,如果东胡人真的追了过来,都不用追着他们一同下入河中。

只需要在岸边发挥最引以为傲的射术,就能嘎嘎一通乱射,斩获无数!

总而言之,过河的路途显得极为艰难,中途不时有人一声闷哼,就直接滑倒。

这种情况下,虽然大多能够在前后弟兄的帮助下,攀着马脖子,继续站起身来。

马匹却难免吃痛,直接嘶鸣起来,让众人心惊胆跳。

不过好在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众人还是能顺利渡河的。

但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不远处已经来了一支东胡兵马,一员小将打马在前,望着河里的汉人,喜出望外。

“汉军在渡河!!!”

那小将喜不自禁,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要是早来一些,汉军还没渡河,说不准厮杀一阵,还能让他们突围离去。

要是晚来一些,汉军已经渡了河,他们也只能望而兴叹,无能为力。

可现在,汉军正好就在河中,举步维艰!

甲胄、兵刃,都在马背上,可谓是毫无半点防御!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放箭,放箭!!”

东胡小将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直接箭雨齐射。

早前在大营里,是因为混乱之中,没能组织起有效的齐射,甚至大多数人,连弓都没找着。

现在则不同,人人都弓箭齐全,哪怕只有五百人,齐射也够汉人吃一壶了。

“不好!!”

河里的种轩心中暗呼一声,万万没想到东胡人在这个时候追上来了,简直是最糟糕的局面。

他赶忙拿着马背上的兵刃,试图抵挡一二。

其他士卒也学的有模有样,更有举着甲胄做抵挡的。

可终究事发突然,而且这种防御,显得很是无力。

甚至有一匹马中了几箭,又因为之前冲阵,体力消耗甚多,不堪重负,连着背上搁置的兵刃、甲胄一同,整匹马直接侧翻,在水里不断挣扎。

最后还是种轩果决,一刀将这奋力挣扎的战马杀了,才没让阵势大乱。

不过也足以显得当前形势紧迫。

也就是现在还在夜里,东胡人的箭矢准头不太够,不然还得出更大问题!

刘恪见此,猛地回头,不再犹豫,而是往岸边而去,同时道:

“种轩,你和吕主薄率部渡河。”

“陛下?!”

种轩闻言大惊失色:

“陛下莫要单独离去,岸边东胡追兵甚多,太过危险!”

“让末将去阻拦追兵即可,还请陛下速速渡河!”

说着,他就要抢在刘恪身前,抢先一步上岸阻敌。

一旁的将士等人也是惊惶不已。

他们自然看得出来,皇帝此时往回去,明显是想亲自去岸边,阻拦东胡追兵。

肯定有效果,一个勇贯天下,火烧都不死的圣天子,无异于一员绝世武将。

数百年前孝怀皇帝能与顺平侯一同七进七出,如今的大汉天子继承其汉室意志,自然也可以做到。

放在往日里,以个人勇武,阻挠四五百东胡追兵,当然没问题。

但.

现在皇帝没有可供依仗,进退自如的驴车,怎么与东胡人一战后,再全身而退?

然而不待他们开口说话,只听得刘恪一阵大笑,道:

“诸位将士与朕深入敌营,拼死搏杀,如今已杀出一条生路!”

“朕既为天子,又岂能坐视部属去拼命,自己渡河呢?”

刘恪也不多说,直接把种轩往水里一推。

我一身是挂,你也有挂?

他一边游向后方,一面叮嘱着:

“你们若渡河成功,种卿与吕主薄不要有犹豫,立即去往西平县。”

“咱们在西平县再相聚,共审张定国。”

不得不说,这张定国还是个累赘,要不是渡河还得顾着他,兴许现在又多行了两步。

如此麻烦,定要让他死得物超所值。

而种轩与吕奉父,见到皇帝已经以他们跟都跟不上的速度,去到了队尾,俱皆无言。

只得各自举着甲胄、兵刃,勉力抵挡着箭雨,继续渡河。

皇帝已是如此,他们总不能再拖后腿。

刘恪取了队尾的一匹马,拍了拍马屁股,往前几步,这时候距离岸边已然不远,他驾着马一个跃起,就上了岸。

“退!!”

那东胡小将见此,不由得率部后撤三步。

虽说他敢于率部追击,但心中对这大汉的皇帝,还是有些畏惧的。

浴火而出,刀剑避易,哪怕身无甲胄,都不会中箭的。

当真是有几分天命在身上,不容易对付。

而后,他定眼一看,心中忽然一喜。

“这刘雉儿没有驴车,没有棋盘,无兵刃在手,不用怕!!”

“放箭射他!!”

一众东胡士卒见此,也是心中大定。

是啊,汉帝虽然勇猛,但现在没有驴车,没有兵刃,就连甲胄都没有,只剩胯下一匹马。

这马儿看起来,甚至都不怎么神俊,而且耗费了大量体力,未必能奔跑起来。

哪怕他们不太敢上前对抗,就在外头放箭齐射还不行吗?

是的,之前在大营里,冷箭射不中,流矢伤不着,但如果是齐射呢?

没有其他汉人士卒抵挡,你没有大盾没有甲胄,凭什么还能箭射不中?

除非五百人的齐射,也能全部射空。

但这根本不可能!!

见着东胡人选择了放箭,刘恪也是心中大定。

要是他们全部冲过来近战,刘恪肯定也不托大,马都不要了,直接扎水里游走。

反正没人比他更通水性,甘文禁来了也不行。

而如果是齐射

正遂了他的心意,种轩和吕奉父等人,也算是彻底安全了。

是不太可能全都射空,但万一你们压根就射不出呢?

【下马:你跌落御驾之后,敌军会尝试用弓弦勒死你】

刘恪悄悄拍了拍马屁股,胯下马匹忽然身体一歪。

而他直接发挥各种演技天命,就像是因为马失前蹄一样,而跌落下马。

御驾御驾,只要是他乘着的,都算是御驾。

之前在大营下驴车的时候,没有触发【下马】天命,是因为他是主动跳下驴车,不算跌落。

在东胡人眼中,就看到,马匹突然晃动,让汉帝失去了平衡。

汉帝的双手,本能地想要抓住马鞍,但显然,这一次的晃动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猛烈,像是抓住了一片湿滑的藻叶,无法找到任何支点,根本抓不稳。

只见得,其身体无比笨拙地,沿着马背向下滑去。

仿佛一个没有任何准备的初学者,骑术不精,遇事只能双腿乱蹬。

但越是如此挣扎,就越是显得可怜无助。

而最终,汉帝还是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甚至双手还在地上乱扒,试图重新起身,但却连滚带爬,一时间,竟然趴都趴不稳,根本无法重新站起身子。

河中的一众汉人士卒,见此一幕,格外揪心。

却又无能为力。

吕奉父虽猛,但没二五仔buff了,他还是一个畏惧朝堂暴力的普通文官。

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现在再回头赶上岸,也是送死。

于是乎,种轩只能选择相信皇帝,强自下令,继续渡河。

皇帝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现在孤身上岸,必然是有其谋划的。

而东胡士卒们,则是一阵恍然。

难怪汉帝冲阵,从来只驾驴车,原来是骑术拉跨!

难怪就连今夜劫营,没了驴车之后,也是和他人共乘一骑,而不是另夺一马!!

他们仿佛都能看到刘恪脸上的尘土和汗水混杂,看到那往日里所向披靡的刘雉儿,眼神中充满了恐慌!

而那东胡小将也是兴奋之至,你勇武无双又如何,马失前蹄还是得死!

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偶然提议要率兵追击,本想着只是追着汉军,吊在身后,掌握汉帝的行动。

没想到却能直接把汉帝给砍了!

“不对啊?我在干啥??”

忽而,这东胡小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正往前跑去。

而手中的并不是马刀利刃,也非长枪短矛,而是长弓。

连箭矢都没有。

内心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要用弓弦,把那刘雉儿给勒死。

而且周遭的五百东胡将士,似乎也都和他一个想法,全都是纷纷下了马,拿着弓,迈着两条短腿,徒步上前。

不是,咱们到底要干嘛啊??

不是齐射放箭吗?

箭呢?

弓箭手全部拿着弓改近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