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洛撑着床挪到轮椅上，出了卧室。
辛启彦有些意外，起身问：“怎么了？”
辛洛问道：“在忙？”
辛启彦道：“没有，在玩手机。”
辛洛放心了：“那咱们三个打斗地主吧。”
辛启彦和护工：“？”
辛启彦哭笑不得：“不是累了吗？”
辛洛道：“但睡不着，躺着怪无聊的。”
斗地主还是打上了，只是挪到了卧室。
辛洛靠着床头，全程心不在焉。
刚开始还不明显，直到辛启彦被儿子堵了好几次，说道：“咱们一伙的，你总压我干什么？”
辛洛懵逼：“你不是地主吗？”
辛启彦无奈：“那是上把。”
辛洛眼看这局大势已去，说道：“我下把注意。”
下一把护工出了一个2，辛洛扔下去两个王。
他们还以为他能干净利落地出完，结果他一手烂牌攥到了最后。
辛启彦终于看出儿子不对劲了，思索一圈，觉得应该不是昏迷前的事。当时儿子拿了世界冠军，和朋友玩了半个月才回家，期间他们视频过，儿子看着挺开心的。
那就是得知他苏醒，那些朋友打电话说了什么？或是他自以为的好兄弟，在他出事后一条消息都没发过？也或者……他有个暗恋的人，醒后得知人家有对象了？
辛启彦装作不经意地问：“我看你的事又上热搜了，你晚上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你朋友打来的？”
辛洛点头。
辛启彦道：“说了什么？”
辛洛道：“就是问我怎么样了，过完年来看我之类的。”
辛启彦见他表情如常，说得也随意，不像是被戳中什么的模样，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认不烧，问道：“困吗，要不躺会儿？”
辛洛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行吧。”
辛启彦收好牌，看着护工离开，低声问：“只是累，真没别的什么事？”
辛洛道：“没有。”
他总不能说他这一个月其实去了异世界吧？
这样他们就不是怀疑他傻了，而是要带他去看精神科。
让他选，他肯定更喜欢这个世界，能回来也是真心实意地高兴。
他只是离开得太突然，没能和舟铭道别。
大概是因为舟铭从没把他当做附属的灵宠看待吧。
别人真心待他，他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说道：“就是睡不着。”
辛启彦道：“可能太早了，躺一会儿试试，或看看你朋友直播。”
辛洛觉得这主意可以，去看了一圈直播，最后在方景行的直播间吃了满嘴狗粮出来了，开始骚扰弟弟，询问对方在干什么。
辛海逸回得很快：【打游戏】
辛洛从岑沁的嘴里听说过他一个月没碰游戏的事，良心上线：【那你玩吧】
辛海逸：【找我什么事？】
辛洛：【没事，去玩吧】
辛海逸：【哥你真没事啊？】
辛洛：【没有】
辛海逸便放心地去玩了。
一个月的时间，灵兽系统已经开了，他正在亲友的带领下快乐爬塔。
但很快他就快乐不起来了，看着获得的材料问：“掉落属性随机，这得多久才能把蛋孵出来？”
亲友劝道：“慢慢打呗，真那么容易，游戏何必花这么多心思搞个灵兽系统，大佬们的蛋都还没孵出来呢。”
辛海逸刚想回句“行吧”，面前就停了一片金光，抬头一看是全服有名的财迷，钱顺心。
他问道：“卖材料啊？”
钱顺心道：“材料目前供不应求，想要得预定。”
辛海逸纳闷：“那你不是听见我们的对话来推销材料的，就只是来这边站站？”
钱顺心道：“当然不是，我是恰好听见你们说起了大佬的蛋，想做个宣传。今晚零点，舟铭的灵兽蛋破壳，那颗蛋是我爸爸。”
辛海逸和亲友：“？”
钱顺心道：“知道为什么吗？”
辛海逸和亲友一齐摇头。
钱顺心亲切道：“零点就知道了，不着急睡觉可以等等，舟铭一高兴或许会发红包。”
辛海逸他们目送他走远，面面相觑。
最后亲友猜测舟铭跨年夜得到的那颗蛋可能是颗稀有蛋，孵出来能上系统公告的那种。
辛海逸好奇了，打算看个现场再下线。
暗火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不仅如此，他们还计划给弟弟开个庆生会。
“他不怕烟花吧？”暗火道，“我们想买点放放。”
时明舟道：“我一会儿问问。”
铁锅炖肉道：“你问了他不就猜出来了嘛，放宽心，AI应该没事的。”
野来往插嘴：“新名字取好了吗？我们想写进烟花里。”
时明舟道：“还没。”
暗火道：“怎么还没？”
时明舟道：“他说要自己想个好听的。”
野来往失笑，既羡慕又稀罕：“你这颗蛋可真萌，还会给自己取名字，那我们就先写弟弟？”
时明舟“嗯”了声。
铁锅炖肉道：“我看看商城还有没有其他好玩的东西，咱弟弟破壳不能没有牌面。”
一行人边聊边爬塔，等出来互换完材料，便各自去清理未完成的任务。
时明舟回苍幽城做了几个城主任务，发现要到自家蛋苏醒的点，打开灵兽系统进了房间。
他等了二十分钟，没等到那声熟悉的“哥哥”，以为休眠时间又延长了，结果半小时过去，灵兽蛋依然毫无动静。
他迈进魔法阵摸了摸灵兽蛋：“还在睡？”
灵兽蛋安静矗立，没有回应。
时明舟看着接近100%的进度条，猜测这次可能醒不了了，会一直睡到破壳。
消息提示音“滴滴”响起，他打开扫一眼，出了房间。
寝宫的花园站着铁锅、野来往和钱顺心，前两个是来布置现场的，后一个想刷爸爸的好感，本也是要搞点花样，却惊喜地得知铁锅他们和自己想到了一起，此刻正一边带着省钱的快乐，一边在旁边出谋划策。
“口粮堆成爱心的蛋糕，”他说道，“这几盏灯挂树上，哎，这些花放那边。”
铁锅炖肉抬头盯着这个东西：“要么滚要么干活，别逼逼。”
钱顺心道：“来了来了，这就干。”
铁锅炖肉道：“先随个礼，我们都随了。”
钱顺心爽快道：“那必须啊！”
他说着便掏出了五块高级口粮，蹲下开始摆蛋糕。
铁锅炖肉看着这股痛快劲儿，暗暗咋舌，忍不住凑到舟铭的身边低声问：“他这次能从弟弟那里捞多少？”
时明舟道：“免费。”
铁锅炖肉吸了口气：“原因？”
时明舟道：“为了让我们看看他的能力。”
嚯，敢情还是试用期！
能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干这事，利益得多大？
铁锅炖肉道：“你谈的还是弟弟自己谈的？”
时明舟道：“他谈的。”
铁锅炖肉顿时升起一股敬意：“怎么谈的？”
时明舟不确定自家灵兽将来是否要走偶像路线，说道：“以后就知道了。”
片刻后，做完任务的人陆续赶到，加入了忙碌的大军。
事情很简单，很快就完工了。
一群人席地而坐，等待新生命的到来。
时明舟安静地听他们闲聊，不知第几次查看时间。
虽然早已估算过会是零点破壳，但或许是今晚没有和自家蛋聊天，他总觉得过得太慢了。
十一点五十，他起身回到灵兽系统，守在了魔法阵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突然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灵兽蛋裂开一条缝，接着迅速扩散，直至上半部分全部破碎飘落。
一只毛发雪白、四爪和尾巴带着艳红的灵兽跳了出来，亲昵地凑到他面前蹭了蹭腿。
时明舟目光一缓，蹲下摸了摸。
全息技术早已成熟，摸上去有毛茸茸的触感。
他打量道：“有点像狼，但比狼好看，要给你找个镜子照照吗？”
灵兽摇着尾巴继续蹭他：“嗷呜~”
时明舟无奈：“只是像狼，没让你学狼叫。”
灵兽充耳不闻：“嗷呜~”
时明舟嘴角浮起的笑意一顿，抬起他的头认真看着他：“蛋，喊哥哥。”
灵兽听不懂，蹭够了便在屋里跑了一圈，又到了他面前蹭他。
时明舟的笑意彻底消失。
零点已过，暗火他们等了五分钟，没见到舟铭和弟弟出来。
暗火道：“差不多了吧，还没聊完吗？知道弟弟萌，但能不能让我们也见见啊！”
铁锅炖肉道：“我发消息催了，应该快了。”
钱顺心紧张：“该不会我爸爸长得太难看，不愿意见人吧？”
周围的人一齐看向他。
钱顺心道：“……我就是随便一猜，肯定不准。”
话音一落，舟铭带着灵兽出现在了花园里。
他们眼前一亮，围了过去。
钱顺心对上爸爸漂亮的外形，正要热泪盈眶跪地磕头，就听见舟铭道：“出了问题。”
他们不解：“什么问题？”
两分钟后，众人看着“嗷嗷呜呜”的灵兽，陷入沉思。
如果没接触过弟弟，他们或许会觉得萌。
但有了对比，这只简直像智障似的。
暗火道：“出bug了？找客服吧。”
其余人纷纷附和。
《源宇》的排错机制他们都清楚，弟弟在游戏里待了一个月，还见过好几个AI的NPC，全程都没出问题，那有问题的肯定就是这只智障。
时明舟也是这么想的，打开了客服界面。
《源宇》的客服九成以上都是AI，只有极少数人工，因此回得很快。
【您好亲爱的玩家，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到您吗？】
时明舟敲字：【我的灵兽不会说话了】
客服：【亲爱的玩家，灵兽就是不会说话哒~】
时明舟：【但他还是蛋的时候会说话】
客服：【蛋就更不可能会说话了啊，不合逻辑】
时明舟：【你在一个魔法横行，连石像都能开口的世界跟我说逻辑？】
客服：【一般逻辑啦[哭泣]】
时明舟不喜欢无效辩论，直接将自家蛋破壳前的视频发了过去。
紧接着他又提供了其他证据，包括灵兽蛋第一次怼卡隆特、线索的开启和被卡隆特记上仇杀等等。
客服分析完视频，回道：【亲爱的玩家，我们的灵兽设定就是不会说话的，只有性格上的区别，您的问题已帮您转人工，请稍等】
时明舟看着这段话，敲字的手顿住。
暗火道：“客服怎么说？”
时明舟收回灵兽：“还在处理，都散了，明天再说。”
暗火道：“啊？不能立刻解决吗？”
铁锅炖肉和野来往同时拉了他一把。
灵兽出问题，舟铭肯定心情不好，他们不宜打扰。
寝宫很快静了下来。
时明舟找地方坐下，等来了人工。
两个人聊了半天，毫无进展。
客服：【这绝对是出了问题，实在抱歉，我们会尽快调查，给您答复】
时明舟在看见那句“灵兽设定”就知道他的蛋没了，但还是问了句：【多久？】
客服：【24小时之内】
时明舟：【好】
野来往转天早晨一上线，便通过好友传送到了时明舟那里。
结果猛地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站在城楼的屋顶上，而时明舟就坐在旁边，还不知何时换了身白色的套装。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状态的时明舟，很是震惊。
但转念想想又不意外，那颗蛋太讨喜，连短暂接触过的他们都稀罕得不行，更别提是和对方朝夕相处一个月的时明舟了。
他试探问：“在么？”
时明舟“嗯”了声。
野来往道：“你这是？”
时明舟道：“等客服。”
野来往道：“弟弟的事怎么样了？”
时明舟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这游戏灵兽的设定就是不会说话的，不存在会说话的灵兽。”
野来往：“？！”
他惊了：“这怎么可能？那这一个月和咱们说话的是谁？”
时明舟把他当初的推测说了一遍。
首先应该不是人，不然不会装得毫无痕迹。
何况如果真是有人在恶作剧，官方绝对会欣喜找到背锅的了，会迫不及待地把这事告诉他，并严肃地表示会追责。
如今一晚上过去都没动静，那只能是高级AI。
野来往大为震撼，心想难怪弟弟那么讨喜，原来级别高。
他有了猜测：“我记得《源宇》的总部就是搞AI的，这……会不会是中间出了纰漏，导致他们还在试验阶段的AI误打误撞进了这里？昨晚灵兽蛋破壳，他被发现就被弄回去了？”
时明舟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轻声道：“那他睡醒就找不到我了。”
野来往呼吸一窒。
确实，弟弟很喜欢时明舟，如果睡醒见不到人，会是什么反应？
那是个高级AI，轻易不会被摧毁，并且搞不好会存活很久。他们的记忆就是数据，永远不会褪色。他的级别高到了什么程度？会觉得难过吗？
野来往知道这不算安慰，但还是艰难道：“那什么……如果那边的人不想他保留这段数据，会不会……就，直接清除了？”
时明舟平静地“嗯”了声。
野来往的呼吸又是一窒，时明舟这么聪明的人，肯定对此心知肚明。
他说道：“那……”
时明舟道：“这样挺好的。”
依那AI的性格，以后多得是人喜欢他、陪着他。
所以不如就让他忘了我，时明舟想。
总好过在漫长的时间里无数次地翻出这段过往，思考他哥哥为什么丢下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