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豪敲门进来时，时明舟刚爬完塔。
他摘下全息镜，看着弟弟一脸严肃地到了面前。
暖色的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眼底有一层暗影。虽然最近是期末，但依他弟弟的性格，不像是会为了考试担心的样子。
他问道：“怎么了？”
时明豪解锁手机共享屏幕，将事情说了一遍。
即便知道他哥不会骂他，但毕竟威严太深入人心，他便没提是自己的主意，只说他们突然有个想法，同学想试试。
“你上次也听见他哭了，多可怜啊，”时明豪道，“我看他怪难受的，就想帮个忙。”
时明舟看着文档上密密麻麻的注解和那狗爬的手写字，知道这事肯定和时明豪脱不了干系，不然他弟弟不会这么上心。
他没有拆穿，滑着屏幕往下翻了翻，关上抬头。
时明豪提醒：“一共15页呢。”
时明舟先是给了肯定：“很认真，可见你要是想做一件事，能沉下心。”
时明豪挺起胸脯：“这只是其中一个文档，后面还有好几个。”
时明舟“嗯”了声，说回正题：“那些我不用看。”
时明豪心头一紧，瞬间涌上无数猜测。
这事不靠谱，他们异想天开？还是看出是他的主意，要给他讲道理？或者鼓励他放手干？这不可能吧，他哥连文档都不看了。
时明舟淡淡道：“我不是专业的，看了没用，这种事要去问医生。”
这答案完全超出预料，时明豪猝不及防，给了一个茫然的音：“……啊？”
他紧跟着回神：“那医生能同意吗？还不得骂我们一顿啊！”
时明舟对自家人的耐性比较高，说道：“全息技术已经发展了几年，在这之前和这些年之中，全球有无数植物人，他们的家属肯定有和你们想法一样的，医生也肯定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让你同学直接问就行，不用怕。”
但应该没有成功案例，他在心里补充，否则早就上热搜了。
不过傻弟弟难得为一件事这么努力，他便没有明着说。
时明豪更加猝不及防，再次“啊”了声：“什么？真的？”
这不该是他灵光一现想出来的惊天地、泣鬼神，最后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拍手叫绝的主意吗！他连拿着锦旗和世界冠军合影的画面都想好了！
时明舟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意思，默了默。
高中生，无可厚非，他说道：“我只是推测，你们可以上网搜搜。”
时明豪回到全息里，就见辛海逸冲了过来。
辛海逸道：“你哥怎么说？”
时明豪沉默不语。
辛海逸总感觉他整个人都有些灰暗，连忙拍肩安抚：“他骂你了？没事，别往心里去。”
时明豪倔强道：“没骂我，我说了我哥是菩萨。”
他崩溃：“但我特么要是第一天就去找他就好了！”
辛海逸看着他这生无可恋的状态，实在没办法把他哥和“菩萨”挂钩，问道：“他说了什么？”
时明豪看着他：“咱们搜了很多资料，可有一样没搜。”
辛海逸迅速回忆：“是什么？全息镜的感官捕获，人类视觉和神经系统影响，或者是大脑记忆编码，咱们能搜的都搜了啊！”
时明豪透过他就仿佛看见了这几天的自己，吸吸鼻子心酸道：“就搜，全息镜能不能用来和植物人沟通。”
辛海逸：“？”
他顿时懵逼，和对方的反应一样：“网上还能有这个？”
已经去搜过的时明豪满脸沉痛：“……有。”
辛海逸立刻去搜了一下，只见瞬间出来一大堆结果。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家比他们想得更精彩。
全息镜能否和植物人沟通？不能。
还有亲属现身说法，表示试过好几款型号，压根没用。
他木着脸回来了。
两个人顶着黑眼圈在全息环境里相互对视。
空气死寂凝固，房间的记录墙上还留着这几天的艰辛与汗水，衬着这个气氛，更显悲愤。
所以他们最近起早贪黑都在干些什么啊啊啊！
这世界如此广阔，他们怎么就这么自信，觉得这主意没人想过呢！
时明豪在他们“汪”的一声抱头痛哭之前，努力挽尊：“我哥说因人而异，每个人植物的状态都不同，具体行不行得咨询医生。”
“那什么……不能放弃希望，”他说道，“你不是说家里找的那个权威的专家团队要来了嘛，等来了就去问一下。你要是害怕，我陪你一起问。”
辛海逸被这么一刺激，那点怂心已经没了。
他甚至被激起了逆反心理：“我一定问！他们来的当天我就问！哪怕专家说没用，只要他说这东西对大脑没害，我就试！”
时明豪跟着吼：“没错，咱就试！万一就把咱哥救醒了呢！”
辛海逸道：“对！”
两个人抽风般吼了半天，最后捂着脆弱的小心脏退房离开，上床缩进了被窝里。
唯一的好消息，今天终于可以早睡了。
他们抹把辛酸泪，狠狠抱住了自己。
时明舟送走弟弟，回游戏和队友交换细沙。
暗火和铁锅炖肉见他拿完东西就要去孵蛋，及时喊了一声。
时明舟停下看向他们。
铁锅炖肉转向暗火，后者眼巴巴地问：“咱们……要不要去找找卡隆特？”
其实是他把第二次“蛋的神秘指引”也向铁锅做了科普，令铁锅稀奇不已。
然后两个人突然发散思维，想带着几颗蛋一起去见见卡隆特。
逻辑很简单，既然他们弟弟能和AI聊天，万一和卡隆特聊出了剧情，他们的蛋被一并卷进去，说不定能借着这个机会也开口说话！
时明舟听完缘由，问道：“可能吗？”
铁锅炖肉道：“试试又没关系。”
暗火道：“就是嘛！”
铁锅炖肉紧跟着补充：“放心，我们不跟弟弟提灵兽蛋说话的事，也不给他制造压力，就是把他往卡隆特的面前一摆，能开就开，不能就算了。”
时明舟道：“卡隆特的活动范围很大。”
暗火一听有戏，急忙道：“我们去找，你先去和弟弟聊天，等我们找到就喊你。”
铁锅炖肉道：“老鱼他们那边我去通知，多叫上几颗，增加成功率。”
暗火道：“钱顺心也叫吗？我记得他在探索期也拿到一颗蛋。”
空气安静一秒，铁锅炖肉道：“过，这货不算人。”
时明舟几乎同时开口：“不叫。”
旁边路过的一个玩家停住，倒退了回来：“啥事不叫我？”
铁锅炖肉卧槽一声，他明明还注意过周围没有金色衣服的人，怎么就撞见了。
他心想大意了，就不该在试炼门口说话，结果扭头对上一个陌生的号，问道：“这谁的号？”
钱顺心道：“公司还没卖出去的号，材料正紧缺，我们想着把所有号的试炼都打满，多拿点材料，为全服玩家出一份力嘛。”
铁锅炖肉心想拉倒吧，说白了不就是想趁着高峰期赚一波钱吗。
钱顺心道：“到底什么事不叫我？”
人都在面前了，再说不带玩就不合适了。
铁锅炖肉问：“你探索期的那颗蛋卖了吗？”
钱顺心惋惜：“那是探索期末尾得的蛋，人们都知道灵兽系统一开多得是蛋，就没人买了。”
铁锅炖肉跟着惋惜，到底是把这畜生也算进去了。
时明舟留下他们给钱顺心科普，进了灵兽系统。
他等了一会儿，听见灵兽蛋喊他，看了一眼时间：“你最近睡得有点久。”
辛洛诧异：“是吗？”
他往往一觉就睡过去了，对时间没什么感觉。
他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更容易困了。”
时明舟“嗯”了声。
一开始并不明显，所以他没有察觉。
可随着进度条的增加，灵兽蛋休眠的时间在渐渐延长，清醒的时间则在减少。
辛洛道：“应该是快孵化的关系吧，我没有觉得不舒服，对了我还有多久能破壳？”
时明舟看着73%的进度条，说道：“快了。”
辛洛道：“那哥哥要准备好印泥啊，我突然想到一个更赚钱的办法，就是也弄几张我出生的爪印同样拍卖，这可行吗？”
时明舟无奈：“不知道。”
辛洛很自信：“我觉得应该行，反正等我破壳了就多印几张，有备无患嘛。”
时明舟答应一声，说起了正事：“你还记得卡隆特吗？”
辛洛道：“记得，就是差点把你朋友打死的那个人，他怎么啦？”
时明舟道：“一会儿我们去找他。”
辛洛迟疑：“我上次说梦话好像把他得罪了，他会打我吗？”
时明舟也不清楚能不能开剧情，以及具体是个什么剧情，说道：“有我们在。”
辛洛踏实了：“那去呗。”
暗火他们是在山上发现的卡隆特。
等一行人赶过去，卡隆特恰好走到半山腰。
这正是上次灵兽蛋怼他的地方，简直如同宿命。
他们立刻在心里把成功率往上调了几个点。
卡隆特在参与活动的时候会被往固定模式上调一调，以便长久地待在同一个地方，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AI型NPC。
只是他脾气不好，一般不会主动搭理玩家，也算是比较有特色的NPC之一了。
他还记得暗火他们，被叫住就停下了，问道：“什么事？”
一行人二话不说齐刷刷在他面前摆了一排蛋，后退半步，把场子交给了他们弟弟。
卡隆特等了等，不耐烦地道：“说话，到底干什么？”
辛洛猛地听见这道不善的语气，有点不安，喊道：“哥哥？”
时明舟“嗯”了声：“我在。”
钱顺心顿时双眼放光。
他当时得到灵兽蛋，有人提过和蛋聊聊天，搞不好灵兽蛋能说话。他没下限的事干多了，还以为别人涮他玩，今天才知道是真的。
舟铭也真是，多带着蛋见见人他不就早信吗？天天和灵兽蛋在城主寝宫说话，那地方一般人压根就进不去好吗！
他稀罕死了：“你再说两句呗。”
辛洛没听过这个声音，问道：“你是谁？”
时明舟正犹豫要不要阻止，钱顺心就开了口：“鄙人钱顺心，是个商人，这世界就没有我不做的生意，以后你可以劝着你哥多来找找我。”
果然，时明舟听见自家蛋“嚯”了一声。
“商人？”辛洛道，“我刚好有个事想问，我想破壳后印几张爪印，等我将来成名了再印几张，然后全拿去拍卖，你觉得起价多少合适？”
钱顺心：“？”
上膛鱼暗火他们：“？？？”
众人齐齐盯着这颗蛋，一时竟分不清“这颗蛋带着一群蛋开剧情”和“他要把爪印卖向全服”，这两件事哪件更炸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