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外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网络,掀起大片议论,节目组发出严正声明,对该类事情进行谴责,路人们前来围观,舆论仍在不断发酵和扩大。
相关群已在第一时间被解散,人员信息由工作人员交给了警方,但由于人员分布在多地,所以一时间很难找出所有人。这些交涉的工作都给了车小尼,他会去调动集团相关的力量进行处置。
原本在比赛期后,应当立即进行生活期的拍摄,但出了这样的事情,节目组联系不到林溪,只听车小尼敷衍的说先等等。
等等……就只能等等吧。
这个期间,谢虞川寸步不离的带着林溪在家住了几天,不假人手的照料着他的生活起居,连个外卖送菜都是自己去拿,不让林溪沾手,林溪感觉他拿自己当成了一个瓷器做的人,稍不慎就要摔碎,而且其实并不是这样。
谢虞川陪了他几天,就在公司消失了几天,而他又正在推行一些阻力极大的改革,这节点上不露面,基本是要逼疯公司下属的节奏。
又是张九厘冒死来谏,走了林溪的路子,林溪才向谢虞川提出:家里太闷,去公司看看。
从谢虞川的表现看,他一点没觉得家里闷,他似乎在这种闭环的日常里得到了某种满足。
但林溪提,他还是认可,最后在一个天气尚可的早晨,领了林溪出去。
他们坐的专车,从一个停车场到另一个停车场,到目的地时,鞋底甚至没有沾上哪怕一点点灰尘。
谢虞川的办公室是个并不大的开间,落地玻璃外是城市的高楼大厦,玻璃内则是桌椅办公用具。一些老板喜欢在自己的办公室养鱼、打保龄球等,又或者设个起居室当家来用,但这都不是谢虞川的风格。
他的办公室……说不好听的就像那种测试性上几天班,不行就要跑的新入职员工的。
所以他的手下常年瑟瑟发抖在发疯边缘游走。
他们到的时候,就有七八个高管排着队等在办公室外的沙发上,抱着文件拿着笔记本,翘首以盼,中间有两位臭着个脸分据沙发两头,听说是等待的时候因谁先谁后吵了起来。
谢虞川不急着见他们,叫人去拿了一张更软些的单椅进来,找了几本他亲自读过觉得还行的书,把林溪安置在了落地窗下阳光最好的地方,在这之后,才一个一个的叫进来处理公务。
看见林溪在,高管们自然好奇,一边汇报一边悄悄偷看。
林溪有时回以礼貌点头,有时充耳不闻,只做自己的事情。但仅他在这里,似乎就已经起到很大作用,谢虞川会比平日更加温和收敛,往常要发脾气的事情今日都不动怒,只叫人好好亡羊补牢罢了。
这更叫公司的人啧啧称奇,以及……大肆传播。
时不可待机不再来,这会儿不来“报损”何时来?
来的人络绎不绝,一上午竟就这样到了头,林溪放了书,要活动活动。
但刚一动作,谢虞川便转了视线过来,问他:“吵吗?”
高管:“……”他还没说话呢!!!
林溪当然说不吵,“我随便走走,就在这层。”
张九厘和车小尼两人立刻跟上来,表示自己会陪同,这才让谢虞川保持在了椅子上。
三人一前一后的出去,门外竟还有一个在等待的苦瓜脸高管。
那人一看林溪,心说逮着一个是一个,扬着文件扑上来问到底如何如何。
车小尼本是想把人支走的,但没想到林溪把文件接了过来,当场翻开了。
那是金融资产部的管理人员,拿的是一份满是数字、指线的表,这种专业化程度极高的东西,并不是能简单糊弄的。然而,过来没一会儿,林溪却言简意赅对人说了他的意见。
他表达完,高管就点头,而张九厘去旁边找了章子盖上,真就算这样处理了一桩事。
车小尼略傻眼。
“快午饭了,让人不要再过来了,”林溪又对他们道,“我哥需要休息。”
张九厘向他解释说:“他们是听说你来,想看看,我这就让他们别来了。”
他说着拿手机向工作群发消息。
离午饭约莫还有半小时,林溪简单转了转,又在中庭的会客区停了步,这时他转过身,正面向张九厘。
张九厘:“?”
林溪又看一眼车小尼。
车小尼何等机灵,看他们是要谈正事的样子,立马找了个借口下楼去了。
林溪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九厘犹豫一瞬,很快还是和他说了。
谢氏掌握了三角地区的一条重要运输线,沿线的各小国并没有建立起完整的产业体系,国内居民生活极度依赖进出口,因此可以说是谢氏在掌握他们的生命线。
这个地区因为历史和资源禀赋的原因一直以来混战不断,而谢氏在其中长期保持着中立地位,并不存在为哪一方站台,而切断另一方供给的情况。
这种立场过去几十年都未改变,到了谢虞川这里,却要变化。
张九厘:“只承接拥有当地许可的客户的运输业务,其实就相当于选择了那一边,配合他们切断武装力量的资源供给。这对当地可能是好事,但我们做生意的,过去几十年都这样做的,谢总其实真的是没有必要……”
“玩了几十年火,今日就不会自焚?”林溪反问。
张九厘苦笑,“你怎么跟你哥说一样的话。”
这道理每个人都懂,只是那么大一块蛋糕,在谢氏的其余项业务日渐衰微的情况下,谁又愿去动。
这一动,不就发生流血事故了么。
当地员工遭受火力袭击,多人受伤,幸好提前备好了充足武力,不然许多人就要与国内的家人永远隔绝了。
“其实我也知道,”张九厘叹气说,“这是他很早就想做的事情了,当年在你的事情上,他就已经够动肝火。”
林溪抬眉。
“那时候和反叛军周旋,应该就有这种想法了,但他存了一辈子不回容城的心,所以才没做。”
一些早就在心里的疑惑再次盘旋上升,林溪问:“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让他出走他乡,乃至于一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谢家,而现在又是怎样的变化,让他走到这里。
摸了摸鼻子,张九厘尴尬道:“我一个外人怎么知道?而且就算知道,又怎么好越过谢总跟你说。”
意思就是他还是知道一点点的,只是不好说罢了。
林溪眸光微动,正要发问,身后脚步声响起,谢意平从电梯里跑了出来。
他们两人同时关上了话匣子,不往下说,但林溪递给张九厘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你先备着腹稿吧改天给我说说清楚。
张九厘低头擦汗。
谢意平其实迟到了,而且今天斗胆想旷工,结果听说林溪来了,他第一回高高兴兴的往公司跑了。
“这层有什么好看的,全是工作狂,楼下有个空中露台,种了花草,还有蛮多黑科技,是投资的科创公司弄的创意,外面都见不着。”
他表示,带林溪逛公司这事就该他来。
林溪在他日益长进的缠功中抵抗失败,跟着下了楼。
结果他压根就不是看公司!谢意平将他带到无人的露台,四下一望,反手就拉他进小花房,万分紧张的问说:“一整周没出门,不会那个了吧?”
“!?”
“……”
林溪刚开始真的就是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等想明白了,立刻将手一抽,再反过去把他推得离自己半米远。
谢意平踉跄一下,拽着一朵月季,刺了一手口子,悲愤至极:“你干什么——!难道这也是小时候练的条件反射啊!”
林溪:“你欠!”
谢意平:“那明明就是上次你和茗茗两个人在那里咬耳朵的时候说的嘛,什么在意、吃醋之类的,你还跑去唱情歌,唱完几天不见人影,我想歪不正常吗?”
林溪:“……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屁咧什么年代啊你玩纯情,现在四岁小孩都会在幼儿园交男女朋友了好不好!你们的岁数合起来要读穿多少个幼儿园了?”
“…………”
林溪真的很少能有被人弄的完全不想说话。
这和他主动的不愿说话是两种感觉。
其实有些事情是连谢意平这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都能知道、感觉到的。
“总之你不要乱说话,”林溪道,“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
“处理什么处理啊……”谢意平小声嘟囔。
林溪不想跟他说了,伸手去帮他拔扎在手上的花刺。
并道了个歉。
谢意平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有根杆子就要爬到顶,“还有呢,手腕上也有,还有肩膀,肩膀也被扎了,你看——”
他扯衣服下来给林溪看他那点再不看就马上要痊愈的小口子。
两人拉扯间,高大身影出现在花房门口。
他们:“…………”
谢虞川将林溪带到身边,冷冷瞥谢意平:“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样。”
他拉着林溪离开。
谢意平怔愣片刻,忽然对林溪背影大叫:“那这个呢,这个是吃醋吧!!!”
林溪差点跌倒。
露台上阳光普照,进了室内后,眼前便因反差而觉得有些昏暗。
两人走在无人的走廊上,林溪内心有一些尴尬。
这一周呆在一起,只是平常的生活而已,谢意平胡说八道,反而惹得他感觉怪怪的。
安静中,他耳朵竖起,听见谢虞川很浅一声叹气。
他说了句“这个混账东西”。
林溪听了都觉得好笑。
谢虞川却转过视线来,垂眸问他:“怎么你不这样?”
他是说,怎么林溪不像谢意平这样,没心没肺,被惯得没有一点儿心眼。
明明他也是这么千依百顺的养着来的。
对了,谢意平他妈还老揍他,他都是舍不得的。
林溪居然听出一点遗憾的意思来。
闷笑一会儿,认真回答他:“其实……也有,但没对着别人,而你又不会觉得。”
“有吗?”谢虞川是当真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
林溪眨眨眼睛,意有所指:“有。”
谢虞川脚步微顿,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