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慕云嘉的客人惊讶,因为前一刻他还信心满满,告诉每一个人他又要攀上高枝,此刻,却被人狠狠打了脸,万分狼狈的趴在地上。
谢虞川的客人也惊讶,因为他们没见过谢虞川这个样子,那种肢体上的自然而然、语气表情中的万分疼惜、昭示着二人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他那果决冷酷的作风在这名少年面前就像从不存在一般。
这少年是什么来头?
所有人心中升起同样的疑问。
吕红艳僵直立在原地,极度的惊愕和不可置信:“不、不是,谢、谢总,你不是喜欢我们嘉嘉么,您还给我们送了蛋糕……我们是来感谢您的……”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谢虞川便皱了眉头。
人群里正嗑瓜子看热闹的张九厘咯噔一下,靠,什么情况,谁送那边去的?
他擦着汗,“我这就叫人推回来,哦不不,我自己亲自去。”
说着就往外边跑。
他匆匆的从慕云嘉身边掠过去,带起一道风。
慕云嘉脑海中被那风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叫“推回来”?,那个蛋糕竟不是给自己而是给林溪的!?
可他明明把林溪引到谢逢程的会所里,亲手将之送到他曾去过的地狱里。
林溪又怎么会,再次堂而皇之的出现……难道?难道是某种机缘巧合,林溪又被送给谢虞川了?
慕云嘉顺着那昂贵锃亮的皮鞋往上看,见到谢虞川英俊立体如希腊神像的面孔。
他喃喃:“谢总,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这里面是不是……”
“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谢虞川面若寒冰,“谢大已经半死不活了,我看你是想去陪他。”
慕云嘉一愣,果然!果然是谢大那件事!
只要搞清楚,就还能救!慕云嘉忙往前爬了两步,泫然欲泣,哀声祈求,“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又能怎样呢?您大哥那样的人想要做的事情,我、我没有办法反抗,我也是受害者啊。”
慕梁夫妻虽不知道内情,但听慕云嘉的口风,也跟着帮腔:“您别听林溪的一面之词,这个孩子从小没教养,品性不好,我们好心好意的从乡下接他回来,他却天天捣乱,好像我们对不起他似的!我们慕家的风评出了名的好,有口皆碑,您不信可以问任何一个人。”
是啊,谢虞川就是信了这个有口皆碑。
只听汇报,知道慕家偏心眼,却不如亲自看这三人表演来的有冲击力。
他的表情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语调冰冷轻缓:“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胡乱攀咬。”
慕云嘉一激灵,疯狂摇头,“不、不是……”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的这种主意?”
“我是真的没有……”慕云嘉打算一口咬死自己的被逼无奈。
“你有,”人群里少年轻柔好听的嗓音却响起来,“是你,冒充了冯叔给林溪发信息,也是你提出和策划这件事情,你不想让林溪压过你的风头,所以要害他。”
“你从来都不是被逼无奈、无法反抗,你是主动去的。”
从来没人逼迫慕云嘉,是他自己想办法傍上了谢大,所以他没有吃药,他是心甘情愿的去遭受折磨,去给谢大当做玩物。
叶玉茗不知道世上怎会有人为了名利堕落至此,难道他的一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值得追求的东西吗?那真的太可悲了。
叶玉茗的目光戳中了慕云嘉的心窝子,慕云嘉仿佛在大庭广众下,被剥掉了重重外衣,露出卑鄙、肮脏的内里,“你懂什么,少胡说八道了!”
说的好像他心甘情愿陪那个恶心的老变态一样!
可是不这样做,他怎么能得到公司的栽培,不这样做,他早就一轮游离开节目了,那样慕家哪里还会有他的位置?已经成年的他,成绩平平,在所有领域都毫无建树,未来又该怎么办!?
吕红艳从这种歇斯底里中突然悟得了一点东西,“等等,嘉嘉,嘉嘉你做了什么?”
慕云嘉是最不愿她知道了,立刻别开了脑袋,嘴犟说:“都说了他们胡说八道!我什么也没做!”
吕红艳却最看得懂慕云嘉的表情,他撒谎时,眼睛是向右下角看的。
吕红艳嘴唇轻颤。
谢大的传闻,她听过,可她从未想过,令她骄傲的云嘉会与那个名字有联系……
“怎么了,”察觉妻子变了脸色,慕梁感到莫名,“红艳,你这是?”
慕梁此刻仍然蒙在鼓里。
于是找完蛋糕回来的张九厘友情提示:“你的好侄子,傍上了谢逢程做金主,还想陷害我们溪少爷,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谢逢程现在人在监管医院ICU躺着呢。”
慕梁大惊。
“你跟伯母说,他们都误会了你是不是,”吕红艳却上前一步,抓住慕云嘉的胳膊,激动的摇晃,“伯母是最疼你的,我们家也算富裕,你怎么可能、怎么会做那么恶心的事情呢?你是伯母的骄傲啊!”
——恶心!?
慕云嘉瞬时被她击中,实在无法压抑情绪,咬牙切齿:“说什么骄傲!你只是自己不能生而已!你有了孩子,也会像他们一样!”
“……”
吕红艳一刹那如同五雷轰顶。
即便再怎么傻,慕梁也终于明白了:也就是说,谢虞川非但对慕云嘉没有半分喜爱之情,还因为林溪的缘故,而厌恶着他,这样的情形下,自己还陪着慕云嘉来献殷勤!
几乎就是立刻,他不顾自己胸前背后的剧痛,大步冲出去,拉开自己妻子,大怒道:“好啊,慕云嘉,你耍我们!”
慕梁又拼命向谢虞川鞠躬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是被他给骗了,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冒犯您,您想要怎样处置慕云嘉都可以!”
“还有溪溪,这件事是伯父伯母没有查清楚,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们的错。”
要论见风使舵的本事,他称第二在场真没人能称第一。
林溪眸中含着淡淡厌恶,侧开了脸。
看着这一幕,慕云嘉嘴唇仿佛粘在了一起,心中蔓起悲痛和绝望,是啊,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就算这样,林溪又比他强在哪里呢?
“得了吧伯父,”慕云嘉嗓音沙哑,双眼通红,“他又比我干净多少,还不是照样在给谢虞川玩。”
慕梁吓一大跳:“……”
“还有谢虞川,和谢逢程一窝生的,也没有多大区别,现在不过就是一朝得势,合起伙来欺负我无依无靠罢了!”
啪!
这回连谢虞川都没能按住林溪,重重的一个耳光从慕云嘉的太阳穴经过,把他整个人都打的一偏,摔在地上。
“咳咳咳……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是吗?”
“你未免太可笑了,”林溪面无表情,“如果你算无依无靠,被你生母带到山沟里、卖给人贩子的小小的我,又算什么?”
“……”
“关我什么事!”
“好,那不关你事,那么我来到容城之后,对我百般针对,拿我当做假想敌,还不关你事?”
“要算总账是吧?”慕云嘉冷笑出声,“好啊,总之你现在得谢虞川的宠,你想怎样就怎样,但你记住,他们这种人,新鲜劲维持不了多久的,今天你被捧得多高,明天你就摔得多惨!”
他说完这话,以为两人都会恼怒的。
但出于意料,那种表情没有出现。
他们只是皱眉、摇头。
——是有哪里不对吗?慕云嘉心里突的一下,感到了一种直觉上的古怪。
“像你这样,只要出现问题,把所有错怪到其他人身上,认为自己无辜、被逼无奈,那么无论多少次、不管在怎样的环境,都会是现在这个下场,”林溪说。
……?他在说什么?慕云嘉心生迷惑。
“是谁和你说,我和溪溪是那样的关系?”谢虞川终于出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
“自己想象出来的呗,”旁边连冰小声嘀咕,“太搞笑了吧,自己是什么人看别人就是什么人。”
谢虞川单手搂着林溪,扫视旁边夫妇二人,也顺带掠过人群。
还真的就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明就里,信了慕云嘉的话。
谢虞川当即沉下了英俊的面孔,声音低沉磁性,姿态如同今日站在高台中心接班一般,带着宣告和警示:“把所有肮脏的想法收起来。”
“林溪是跟着我长大的,是我不假人手、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
有那么几秒钟,在场所有人,男女老少,看热闹的、吃瓜的,都愣住了。
“本来是要在致辞时说的,既然这样,索性现在告知各位,”谢虞川环视周遭,“今天请大家来,既是为庆祝溪溪的二十岁生日,也是要邀请各位见证,从溪溪十八岁时,我的信托安排就已经正式生效,过去、现在、未来,他都会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人们瞪大眼睛,望着谢虞川及那清俊的少年。
人群安静了下来。
那安静以矛盾中心点向外蔓延,直到两边的宴会厅都被纳入了范围,所有的宾客,都在听着、看着。
……谢虞川的唯一继承人啊。
每个人看林溪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谢虞川的父亲,以及谢虞川自己,都是在二十岁时由谢老爷子在大会上宣布为下一任接班人的。
谢虞川没有在说接班的事情,但选择这个时间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谢意平蛋蛋惆怅:……好嘛没人在看我,我的太子之位彻底让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