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张九厘带着一脑袋交替的感叹号、问号走出病房。

他的小秘书徒弟等在外头,正和护士姐姐看手相算感情线,刚进展到婚姻线上有两条叉所以你会出两次轨且正面修罗场的环节时,被张九厘打断:“看看看,看出你自己哪天房贷断供被丈母娘赶出家门没有,你要看不出我手动帮你预演预演?”

“错了错了,我错了,”小秘书嗖的一下放开人家小手,殷勤万分的贴上来帮他老人家提包。

“用不着你,”张九厘说,“你去问兰馨图雅宴会厅周三的位置,要最高的规格。”

小秘书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办,保准让老板满意。”

张九厘知道他是要表现表现,但还是故意摆出了臭脸——让他看个人都没看住,保镖换个班还能被大老板看到,要他有何用。

就这么冷眼看他,果然,这做事不动脑的傻子,打电话跟人家经理说包场。

“包你个头,”张九厘敲他,“留一边,不懂吗!”

……啊?小秘书顿了半秒,那半秒钟在此处显得非常灵性。

他脑筋转的比急转弯都快,想起来这宴会厅的名在哪听过,心说好家伙这不比修罗场刺激?

“好哇,”小秘书当下拍掌,“做好事要留名,我建议还得让人家知道知道。”

“……”这后浪损啊。张九厘内心极度认可,脸上高深莫测的:“嗯,我本来就要说这事的。”

这主意的确有够损,很配慕家,所以操作起来也让人格外有激情和效率,当天晚上宴会厅的事就已安排妥当,第二日早慕家也接到酒店经理电话,得知了这份别的妹妹都没有的独特好意,那一个个是诚惶诚恐又喜笑颜开。

至于是如何得到谢家主家青眼的嘛,怕是脑路九转十八弯的归到慕云嘉那优秀的舞台表现上了。

这些讨厌的反派角色略过不提,也是在第二天的白天,林溪终于从沉眠中苏醒。

不醒也不行,他这病房都快演起霸王强抢娇花了。

“你听哥和你说,没有关系,咱就当被狗咬了被驴踢了,脏的是他不是你,谁没踩过几坨狗屎呢?小爷我要知道这老舅玩的居然这么离谱,早拿炮仗塞他嘴里给他炸天上去了。”

“所谓三岁看老,我那老舅明明年纪最大但最不受重视,为什么?就是因为……”

“……哎茗茗你上哪去,我这正想和你说说我小时候故意拿辣椒水换他洗发油的事呢!”

谢意平伸出尔康手。

而叶玉茗缩在阳台门边,握着把手,看样子很想把自己关出去,离开这里。

“我、我……”

“你是有点热是吧,想出去透透气,”谢意平接了他的话茬,特别的理解,“我这小舅,他也不是多靠谱一人,空调开这么高还给林溪捂毯子,这么厚重的爱谁吃得消,要不怎么到今天还是个单亲爹地呢。”

叶玉茗:“…………”他漂亮的脸蛋上布满茫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怕会给这位同情心泛滥救风尘情节发作的大少爷舞台,等会儿说起来更没完了。

“他是嫌你烦,你自己少根筋,还说别人。”

“怎么说话呢,谁少根筋,那他本来就三十好几了也没个对象,带个崽还丢——”

“丢”字停在嘴边,谢意平蓦地一怔。

他意识到什么,扭过头去,见到了林溪。

林溪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半倚在床头,神情明朗,先前那种昏沉已然一扫而空。

他没再穿病号服,谢虞川让人带了质地更为细腻的浅色单衣给他,穿在身上宽松而舒适,他的头发因为有人照顾打理的缘故,即便睡了长觉,也并不乱,而是贴着雪白的脸颊,显出一种柔软清秀的气质。

谢意平把嘴巴张成“o”字。

“你醒了!”叶玉茗很惊喜,撒了门把手,两步上前来,“我还以为要过很久呢,你还有没有哪里疼?”

林溪摇头,又看他,“你还好吧。”

叶玉茗其实伤比林溪要重的多,脑袋用纱布包裹起来,如玉的脸颊尚有淤青和刮痕。

不过他笑着:“我没事呀,我去给你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催不用叫,注意到这边动静,看床的大夫便跑了进来,给大老板的人开了各种询问和检查,确保他是好转了。

一番折腾,心放进了肚子里,大夫又唠叨:“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不要劳神伤身,不然还有得反复,知道没?”

是对林溪和叶玉茗两个病号说的。

两人都点头,大夫才心满意足出去。

留下三个少年,林溪看看他们,又看看别的地方,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谢意平哼哼,“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你套了我那么多话,结果搞事情却不叫我,不仗义。”

去砍你老舅,叫你?

林溪选择沉默。

密室和血光还历历在目,他揉了揉太阳穴,一切记忆其实都很清晰,从开头到结尾,其实整个过程谈不上容易,也发生了一些超出他预料的意外,但他此刻却没有太多负面的知觉。

……大概是见到了想见的人,又被妥帖照顾了的缘故吧。

林溪再一次用目光扫过二人,停了半秒,又轻轻的掠过去。

很敏感的察觉出来什么,叶玉茗在这时贴心告诉他:“谢总临时有事出去,怕你会醒来,让我们陪着说会儿话。”

林溪微怔一秒,很快点点头,“这样。”也没问什么事。

“我大舅在监管医院急性心衰,差点挂了,”谢意平直接嚷嚷出来,“太爷爷刚好也在那边,简直乱七八糟,小舅赶去坐镇。”

叶玉茗小脸都蹙起来,“说、说了不让我们说……”

谢虞川接那通电话的时候,他刚好想来看看林溪,也那么巧遇到了摸过来的谢意平,凑在了一起。

谢虞川不让他们两个多话,省的林溪劳心,谢意平却好叛逆:“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血浓于水的小堂弟难道是什么外人吗。”

“……”

“……”

叶玉茗茫然。

林溪漠然。

“所以你看见了,他是这样的智力水平,不是故意要烦你,”林溪如是对叶玉茗说。

谢意平又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他们了,要一起歧视自己的智力水平。

对这件事,林溪一直就挺困惑的,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是……?”

“这还用说,”谢意平自信、笃定、胸有成竹,“你和小舅多像啊,我第一回见面就觉得了,虽然长得不一样,但你们表情神态是很像的,再接触下来,你们吃东西口味一样,说话的调调一样,听古典看歌剧,哦连酒都喜欢同一款,对了,最离谱是什么你知道吗?”

“嗯?”林溪微睁眼,认真的倾听。

“你俩连骂我拐的弯抹的角都一模一样!”

“……”

“——这款笑也一样!”

林溪不知该不该笑了。

谢意平看他终于有点活泛的样子,还挺得意,觉得自己当哥当的也算无师自通。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些相似,并不是一定是血缘关系,长期生活在一起,也是会慢慢不分你我的。

“算了,你以后就知道了,”林溪顿了顿,对他们道,“是让你们陪我说会儿话是吗?”

两人点头。于是真的陪林溪聊起天来。

先讲了这几天的事,集团势力的全面倒戈、谢虞川的杀伐果断,节目播放量的增加、舆论的发酵,说是在林溪不知道的时候,赵充给他搞了套职业运营,下回见面准保要磨他。

林溪又向谢意平问谢家的豪门旧事,谢意平也都一五一十说,还是觉着不是外人。

最后还说起来,这两天气温升高,许多花一夜间开了,容城的好季节已经悄悄来到。

林溪看向外面,只掠一眼,对他们说:“我有些困了。”

叶玉茗立刻起身,谢意平本来不肯的,被拽了两下,只得也起来,跟着走了。

重归一室寂静。

林溪走去阳台前,朝外望,看见远处几树白的、粉的玉兰开了苞,缀在枝头,十分好看。

有人将外套脱了悬在手边,去摘最近的一枝。

林溪靠在那儿静静的看。

又过了一阵子,开门声、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来。

林溪握住栏杆的手指陡然收紧,却没有转身。

如果仔细看,他此时是完全静止,分毫不动的,像怕惊扰了什么梦境。

“溪溪?”

开了门,看人没在床上,谢虞川微愣,他朝里走,果然在阳台上逮到了人。

谢虞川眉头皱起来,穿这么少,还吹风。

他将东西放了,拿起披肩,快步去,从身后给林溪拢上,刚要说什么,忽而微微一顿,因他察觉到手指下的身体在轻轻的哆嗦。

谢虞川选择继续原本在做的事情,扶着肩膀让少年转过脸来,将布料掖到脖子下,让柔软的细绒蹭在脸颊边。

林溪不吭声。

谢虞川搂着他回屋,想着他这次吓坏了,大概又觉得自己在做梦,便捋了捋他鬓发:“嗯?怎么不说话?”

林溪却转而坐去床边,白皙的颈子垂着,眼睛看向床头的花。

一枝白色的玉兰。

他终于回过头,用双眼望谢虞川。

但说的是别的话:“外面和九厘哥一起的那个员工,我见过他。”

谢虞川:“……”

“那时候我刚来容城没几天,迷了路,他给我指路,还带我去了工厂改造艺术区。”

是“空”所在的街道,林溪就那样第一次认识了冯胖,又拿起了心爱的乐器,苦闷的心情稍作舒缓。

“你告诉我,那是偶然,还是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