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饱了肚子,时间也不算早了，夏油杰和五条悟一同架起睡得很安详的夜蛾正道，几人决定在路边招来一辆出租车返程。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间,他们等了一会才招到一辆空车，家入硝子坐上了副驾驶，三个男生合力将夜蛾正道安置在后排。
夏油杰问道：“你们俩真的不回学校吗？”
“嗯,我之前答应了米山椿要带她回去。”将千夏摸了一下口袋中的发带,刚才吃饭的时候家入硝子觉得不好看所以帮他取了出来，在领域中时它颜色鲜艳光滑,如今已经变得褪色老旧，也不知是怎么留存那么多年的。
“这样……五条你可要看好千夏啊。”他们不可能让家入硝子一个人带着睡着的夜蛾正道回去，先不说安全问题这种概率性事件,光是让她自己扶起老师回去都会是件难事。
五条悟皱眉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他们几个在见识了将千夏的方向感之后,有了共同认识。绝对不能再让将千夏自己一个人行动。尤其是夏油杰，一同任务时如果必须分头行动的话,他每次都会留一只咒灵跟着将千夏,否则他们祓除完咒灵又会有新的任务——找到迷路的同伴。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好人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目送着出租车开出,五条悟才问道：“先去琵琶湖？我记得家入查到附近有直达琵琶湖景点的车站。”
“好。”将千夏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被五条悟再次牵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反应。
这很正常,如果不牵着走，在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很有可能走散,到时只会平白耽误时间。起码将千夏是这么想的,而五条悟,看他紧紧扣着将千夏的手和跳动频率比平时略快的心脏就知道了,他的恐怕就没那么平静了。和之前跟老师同学一道走时牵手的感觉不同,现在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十指相扣着并肩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这和情侣没什么差别对吧？
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紧张激动，却没有成功把这份心情传递给将千夏。
五条悟转头看着将千夏，忍不住问道：“千夏，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走很像情侣？”
将千夏疑惑地歪了歪头，“很像吗？只是牵手而已吧？”
“就是说……你觉得要怎样才像情侣？”
“怎么说也该有拥抱接吻之类的吧，嗯？”将千夏眼前的景物突然被遮挡，腰也被人托住。
是五条悟抱了上来。
“那么还有接——唔唔！”
图谋不轨的话还没继续下去，将千夏眼疾手快地抬手挡住五条悟的脸，柔软的唇瓣擦过手心的感觉令他愣了一下，直到周围的行人发出惊叹的声音，这才令他反应过来直接用了推开了五条悟的脸，差点把他鼻梁上的墨镜也扫开。
“你在干什么啊！
“不是你说还有拥抱和接吻才像情侣吗？”五条悟虽然脸被推开了，但是手还很稳健地没有动弹，依旧紧握着将千夏的左手托着他的腰。
“你……”将千夏危险地眯起了眼，就在他想给五条悟传授一套健体养身的拳法时，眼角余光瞥见了有人和身边朋友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们看。这是在大街上，至少不能当街教训皮得不要命的同窗。将千夏背过手去卸下五条悟托住他后腰的手，然后使力扣住他们两人牵着的那只手，将对方连拖带拽地拉扯到前方的车站去。
而走在前面的将千夏也自然没能看到五条悟愉快到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直到他们上了车，将千夏还没有给五条悟一个正眼，车上的空位只剩下了后排的双人座，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上车的五条悟，想也不想直接在双人座靠外一侧坐下，并且立即将左腿架在了右膝上，没有半点要让出里侧座位的意思。
五条悟看他这幅样子摸了摸鼻子，只好在另一边的双人座外侧坐下，并且转过身来面对着将千夏。
他双手撑在腿上，倾身降低自己的高度，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将千夏，同时压低着声音问道：“……生气了？”
这幅低声下气的表现确实很有效，让将千夏从丢人的情绪中缓和了一些，顾及到车内还有其他人，他低声回应道：“你在大街上做那种事，是把自己当成逗人开心的小丑吗？我还真不知道五条家的大少爷还有这种给人演猴戏看的爱好，真是失敬了。下次你如果还想当街表演，还请不要找我这种不配合的搭档。”
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接触过度而生气，只是在气不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干这种事。
五条悟眼睛亮了亮，相比在街上时，他感觉自己心跳又加快了不少。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视线在将千夏脸上胡乱地游移着。
冲不冲？这种场面了不冲是不是有些对不起自己？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视线定在了将千夏的眼睛上，“你其实知道我意思对吧？”
将千夏顿住，他确实是知道五条悟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他回避的点，在领域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五条悟真正的情感，但他因为一些目前无法越过的原因选择了沉默。如今五条悟再次提起，他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
见他沉默，五条悟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语气笃定地说道：“你知道我喜欢你。”
“……”
“那么你的反应呢？你会接受还是不接受？”他向来是想到什么就会立即去做的人，对任务是这样，对感情更是如此，他表达情感的方式虽然有些自己都没注意的忸怩感在，但传达的信息永远不会歪，喜欢就是喜欢，如果是一时兴起，他根本不会坚持那么久。他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游戏中的将千夏而产生好感，但在现实中接触后他也明白了。
将千夏这个人，和“将千夏”这个角色，是相似而又不同的存在。游戏里的“将千夏”只需要投递好感度礼物就能轻松让他对自己温言细语，体贴关怀，即使游戏的语音量再大也是有限得到。现实中的将千夏不会因为昂贵的礼物而给他加好感，甚至还会推辞礼物，他有自己的社交，认识自己不认识的人，他会展现出游戏中没见过的能力，对各种相同的事物在不同时期有不同感受。
在那场由一人造就的暴风雪中，五条悟看着浮在空中的将千夏，明悟了一件事。
他不是一段固定的程序，不是在小小的手机中每天等待着自己的将千夏，他不属于任何人。
但是，在未来，他们或许可以属于彼此。
他们在现实想见，他不会有那么多助手，他也不会有那么多勇者。他们的感情不会是一些随便用钱就能买到的礼物增加的一串串数字，而是通过相处真实累积下来的感情。
将千夏不是一块坚冰，他也不是什么傻瓜，那些游戏角色反馈给玩家的情感是空虚的，但里面的设定背景是他指着设定集，将千夏亲自点头承认真实的。他比现实中一见钟情的人要幸运很多，他在起跑前就已经了解了将千夏过去的一些故事。过去没有交集互不了解的人最终都能走到，他们的成功率不是更高吗？
怀抱着这种信念，五条悟主动迈了出去。将千夏有自己的社交圈，那就想办法踏入那个社交圈；将千夏喜欢咸口味的点心，那正好，以后他去点心店可以不用看标注全包了；将千夏还没入学就想要收集咒灵的能量，他可以主动去接任务带着他一起收集；将千夏需要掩盖咒具的痕迹，他就主动帮负责扫尾；将千夏热衷于体术锻炼，他可以陪着一起锻炼提升，反正他本来也要训练；将千夏方向感奇差，他就在每一次外出都充当领路人；将千夏……将千夏……
他在追逐，并且乐此不疲。从最开始他们直接还有点摩擦，到一个寒假后将千夏不再拒绝被触碰，再过了一个学期他们培养出了不错的默契，再到现在的朝夕相处。他的热情从未退却，甚至越来越烈，他将他们相处中的一些小事都记得很清楚。将千夏能接受的甜度是什么、他能容忍自己胡闹的极限在哪里、他最喜欢的饮料是什么、他除了体术课外是睡前洗澡派、他晚上会先看完图书室里借来的书再睡、他耐寒不耐热所以很少泡澡、他总是会被自己神奇的方向感弄得无力、他……
他似乎在将千夏身上投注了太多注意，已经超过了他最开始对自己耐心的心理预期。
这是很离奇的事，也证明了他到底有多重视这份一开始不那么正经的感情。
就是有点可惜，他挑错了地方。如果是餐厅包间、无人的图书室，甚至平时少有人在的保健室都行，他偏偏一个冲动，在人流如织的美食街头差点一口气上二垒，这对注重形象的将千夏来说无疑是踩到他的雷点了。
现在的追问也是，公交车上虽然是小空间，但也是公共空间有乘客好奇地频频回头看后排这两个牵着手说悄悄话的人，结合他们两个上车时一个沉着脸，另一个挠着头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落在司机和其他乘客眼中就像极了吵架闹别扭的小情侣。所以在这里说些喜欢不喜欢的话题，也超过了将千夏的接受范围。
“……你不会是以为这样就能揭过你在大街上干出的蠢事吧？”
没想到这种氛围下将千夏还能拉回话题，五条悟发出了有点呆傻的一声：“诶？”
将千夏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收回手而是任由他牵着，“等下车再跟你算账。”
被回避了问题，五条悟有点失望，但好在他从没想过这条路能走得多简单，因此也没有受到太大打击。
“这是下车再谈的意思吗？”
“……”将千夏自然知道他所指的不是在街上丢人的事，只是他们如果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就不能保证那些竖起耳朵努力收听这边动静，并且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的乘客会不会焦急地开口劝说他了。
他叹了口气，拍了一下五条悟的手背，“下车再谈。”
“好！”五条悟瞬间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即使被打了手他也没动一下，依旧紧紧握着。
将千夏看着他这幅表情，又有点气又好笑，但最后他垂下了眼睑，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心中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