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0
宁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东西。
他本来带到沈家来的东西就不多,又把他来沈家后许馨兰给他添置的东西都留了下来，最后收拾完只需要带走一个手提包和一个行李箱。
沈君斐则回到楼下跟许馨兰说明他要带宁霈离开沈家。
许馨兰还没想好怎么把宁霈的事跟丈夫交代，所以沈君斐要带宁霈离开,她也没理由反对,但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知母莫若子，她还从没见沈君斐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许馨兰借口将沈君斐从沈建强身边叫过来，鬼鬼祟祟地将他拉到餐厅，悄悄问他：“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孩子？”
沈君斐低头整理了下衣服,明知故问：“您说的是哪种喜欢？”
许馨兰不满，压低声音说：“还跟你.妈装傻是吧？当然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
沈君斐淡定地说：“您多虑了,他还是个高中生,而我是老师，不可能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
许馨兰了解自己儿子为人正派,他说没有,那应该也不会骗人,不过仍半信半疑：“那你干嘛对他这么好？”
沈君斐眸光镇定，神色自若地说：“我只是欣赏这孩子身上有股不服输的韧劲,不想他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被毁了将来的前途而已,您可以理解为惜才。”
许馨兰听完并没觉得失望，反而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是真对宁霈动了心,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您什么意思？”沈君斐敛眉,许馨兰的语气让他有种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的不好预感。
许馨兰心虚地笑了下,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就是吧,宁霈这孩子虽然不错，但毕竟年纪太小，欠缺阅历，和你不管是年龄还是身份上都不太匹配……而且我刚才旁敲侧击探过你爸的口风，他好像对你的婚事也有其他想法，不过你既然不喜欢宁霈，那就没事了，刚刚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
沈君斐却没那么好糊弄，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伸手拦住想要离开的许馨兰，“你说爸对我的婚事有其他想法，这是什么意思？”
许馨兰眨了眨眼睛装傻，“你别多想，有哪个做父母的会不替自己儿女的婚事操心，你爸是这个意思。”
沈君斐一看许馨兰不自然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有鬼，对自己这对总喜欢自作聪明的养父母深感无奈，但谁让对方是将他养大成才的人，就算对方行事荒唐无稽，他也不能狠下心和养父母划清界限。
沈君斐摘下眼镜，抬手捏了捏眉心，垂眸目光淡淡望着许馨兰，眉宇间显现出了些疲惫之色，声音低沉道：“我再和您强调一下，只要是我不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逼我，就算是您和爸也不行。”
许馨兰不敢看沈君斐的眼睛，连连点头，“这是当然。”
两人说完话便各自离开了餐厅，但没注意到旁边的酒柜后面还藏了一个沈豪杰，而他们刚才说的话全被沈豪杰偷听了去。
沈豪杰被许馨兰赶回房间做作业，听到宁俊生在二楼大吵大闹本来想出来继续帮宁霈怼渣爹，但后面又听到了沈君斐的声音，想着有他大哥坐镇，宁霈应该不会吃亏，所以便继续老实待在房间里。
后来又听到外面没动静了，便偷溜出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结果没想到歪打正着偷听到了沈君斐和许馨兰说悄悄话。
一听说宁霈要从家里搬走住到沈君斐那儿去，顿时急了，急吼吼地回到二楼冲进宁霈房间。
“你要搬走去和我哥住？那我怎么办？！”
宁霈看着沈豪杰一脸委屈地冲进来，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你怎么办？”
“你跟我哥走了，是打算以后不管我了吗？”沈豪杰焦虑地抓了抓头发，忽然又握拳击掌，“不行，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来，我也要搬去和你们一块住！”
宁霈：“……”
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和沈君斐单独相处的机会，结果脑子搭错筋的沈豪杰却想来横插一脚，宁霈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先别急，你不就是怕我走了以后没让帮你补课吗？这算什么问题，现在通讯都那么发达了，你要是遇到了不会的题目，给我打视频电话不就行了。”宁霈好声好气安抚沈豪杰，“而且学习大部分还是全靠自觉，你看我也没找人补过课啊，不要把补课这件事想得那么重要。”
沈豪杰想了想，虽然觉得宁霈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感觉被抛弃的不爽，酸溜溜地说：“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怕我过去会影响你们的二人世界吧，能和我哥同居，你现在是不是开心死了。”
宁霈咳了一下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我一个清清白白的男高中生，你哥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学教授，这怎么能叫同居？只是借住好嘛！”
“切，就你会装。”沈豪杰大喇喇往床上一坐，抱起手臂眼神幽怨地盯着宁霈，“你俩住一起倒是开心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孤苦伶仃，你们忍心吗？”
宁霈睁大眼，费解地反问：“我没来你家以前，你不也是这样过的？”
“当然不一样，以前我压根儿没想过要好好学习，也没人能管得了我。”沈豪杰托着下巴愁眉紧锁地说，“现在我想好好学了，就怕你走了以后没人督促我，我就会堕.落回以前的状态。”
沈豪杰那张表情从来都是张扬不羁的脸，突然变得像林妹妹那样忧愁，看起来还有点好笑。
宁霈思考了一下，“那我跟你哥说，以后放假的时候，你可以过来找我，平时你有事就电话联系怎么样？”
沈豪杰只是一开始听到宁霈要走，怕宁霈以后不管他了有点担心，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没道理宁霈走哪儿他还跟到哪儿，那样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你可不能推三阻四。”沈豪杰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儿转了下，“当然，我也不会白让你帮忙的，你知道我刚刚在楼下听到什么了吗？”
宁霈继续在屋子里四处查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漫不经心地问：“什么啊？”
沈豪杰神叨叨地说：“我刚才无意间偷听到我妈和我哥两个人说悄悄话，我妈好像说起什么我哥的婚事……”
宁霈立即停下了手头的事，转头惊讶地看向沈豪杰：“婚事？”
沈豪杰点点头，“你想啊，我哥今年都25了，一般这个年纪父母不都开始催婚了，可能是我爸妈想让我哥早点结婚吧。”
宁霈愣愣地眨了下眼，心跳的速度不由自主加快，“结婚……和谁啊？”
沈豪杰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你不会以为是和你吧？”
宁霈：“？”
难道不是？
他一开始来沈家不就是给沈君斐当老婆的吗？
他甚至连“老公”都叫过了，沈家这会儿又想不认账了？
靠，欺负男高中生上头没人啊！
沈豪杰从床上站起来，走过去拍拍宁霈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社会险恶——”
宁霈并不领情，冷笑着打断他：“什么社会险恶，不是你妈险恶？”
“你！”沈豪杰听到宁霈说他妈不好，本能地想要维护许馨兰，可眼睛刚瞪起来又想到他亲耳听见许馨兰说了什么，也没办法替他妈反驳，只好撇过脸避开宁霈的视线，“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哥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所以我妈是希望我哥喜欢你，这样他也能经常回家看看，但是现在我哥和家里的关系变好了，而你和我哥各方面差距都有点大，所以……”
剩下的话沈豪杰没好意思说完，但宁霈已经猜到了，再次冷笑出声，语气无不讥讽地道：“所以我现在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是吧？你.妈这卸磨杀驴的事干起来挺熟练的啊。”
沈豪杰在学校里是校霸，平时有一帮小弟愿意追随他，讲的也是一个义气，他心里也觉得许馨兰这事做的不地道，所以面对宁霈的指责也没话反驳，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放心，我是站你这边的，年轻又不是我们的错对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莫欺少年穷！”沈豪杰大义凛然地握住双拳，信誓旦旦对宁霈说，“你帮我补课我也不会亏待你，我会在家里帮你盯着我爸妈，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通知你，你放心。”
——
在沈家吃完晚饭，宁霈拿上行李跟着沈君斐来到了他刚搬的新家。
一套精装修过的大平层，简约的现代化风格，但能看出来家里的每一样摆设都既精致也不失格调，就像沈君斐这个人一样，低调又有内涵。
沈君斐带宁霈简单参观了一下新家，告诉他次卧以后就是他的卧室。
“之前并没计划让你来我这里，所以也没有准备你东西，今晚先用我的，明天我再去超市采购。”沈君斐拿了套全新的洗漱用品给宁霈，“你还需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说。”
“不需要什么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宁霈从进门换鞋开始，脑袋就晕晕的，直到现在还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没想到因祸得福，宁俊生来沈家这一闹，居然让他搬来和沈君斐一起生活了，他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
沈君斐给他安排的卧室比他在沈家的还要大，而且他刚才注意了，主卧和次卧不管是床还是床单被套都是一个款式的。
四舍五入，等于他和沈君斐睡在一张床上！
他.妈的，他必须要承认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仔。
沈君斐最后帮宁霈把行李箱放到衣帽间，顺口询问：“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收拾？”
“不用，我自己收拾就好。”宁霈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行李箱里放的都是衣服，要是让沈君斐帮他收拾，看到他的内.裤什么的，虽说大家都是男人，对彼此的生理构造一清二楚，可如果让沈君斐看到这么私密的东西，他就是会不好意思。
沈君斐也没有异议，点头淡淡道：“那你先收拾，我去洗澡。”
等宁霈把所有行李都归置完毕，觉得有点渴回到客厅想找水喝，沈君斐也刚好从浴室出来。
洗完澡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睡衣，浑身都透着清爽的气息。
白色和沈君斐的气质很配，宁霈毫不怀疑，如果沈君斐生在古代，一定就是古装剧里的那种风姿卓绝的白衣公子。
而且他发现沈君斐又没戴眼镜。
可能是镜片在浴室里会起雾，戴着不方便。
“你在找什么？”沈君斐远远看到宁霈像毫无头绪似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朗声问。
宁霈听到沈君斐的声音停了下来，看着他挠了挠头：“我想喝水，但没找到饮水机在哪儿。”
“这里之前一直没人住，怕饮水机常年不用里面会积灰，所以还没来得及装。”沈君斐不紧不慢地进了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说，“矿泉水在冰箱里，我给你拿，还是你想喝饮料？”
年轻人又不需要养身，当然选择喝饮料。
宁霈便说：“如果有饮料的话那也可以。”
沈君斐随手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外包装花花绿绿的易拉罐，过去递给宁霈。
宁霈接过来也没仔细看，拉开拉环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可刚喝进嘴里，他就感觉这罐饮料的滋味不太对，连忙低下头，把易拉罐放到眼前，认真地看了一眼易拉罐上的字。
“这……好像是酒。”
“酒？”沈君斐挑了下眉，从宁霈手里拿过易拉罐，但是他没戴眼镜，看东西有点模糊，便干脆把易拉罐的口放到鼻子真是酒，对不起，我没看清楚，乍一眼看包装就以为是汽水。”
“是酒也没关系，我已经满十八了，可以喝酒。”宁霈把易拉罐重新从沈君斐手里拿了回来，又喝了一口品尝完说，眼睛弯弯地看着沈君斐说，“还是桃子味的，我很喜欢。”
不过就是拿错了饮料和酒，哪里就需要沈君斐跟他说对不起呢。
就算要怪也是怪那些做酒精饮料的商家，没事干嘛把酒的包装设计得比汽水还花。
不过也让宁霈发现，沈君斐这样一个平时看上去完美无缺、从不会犯错的人，在生活里偶尔也有这样犯迷糊的时候。
也让他感觉沈君斐和他的差距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遥远，沈君斐也是凡人，不是无法攀折的高岭之花。
沈君斐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看宁霈爱喝，便没阻拦，况且酒精饮料一般度数都很低，根本喝不醉人。
沈君斐怕宁霈晚上口渴还想喝水，便去冰箱重新拿了两瓶水出来，顺便扫了眼墙上的钟，说：“还不到九点，你是再看会儿书还是直接洗澡睡觉？”
换了新环境新鲜是新鲜，但到底还是有些陌生的。
宁霈想和沈君斐多待一会儿，又不好意思说，便找借口说：“我有一道数学题还没解出来，你能帮我看看吗？”
沈君斐微微挑唇，戏谑道：“居然还有全校第一不会做的题？”
宁霈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反问：“你当时还是全省高考状元呢，你能保证自己所有题都会做吗？万一我不会做的题连你也不会呢？”
看来是喝了酒，胆子大了，都敢对他用激将法了。
不过沈君斐还真来了兴趣，“什么题不会，拿出来我看看。”
宁霈先把喝完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然后带沈君斐进了他的新卧室，坐到书桌后把习题册从书包里拿出来，翻开指着一道数学题说：“就是这道，我不会。”
沈君斐还没来得及戴上眼镜，便将左手搭在宁霈身后的椅背上，弯腰俯下身，双眸微眯以便能看清楚本子上的字，快速浏览了下题干后，说：“这是A省03年高考数学试卷最后一题，确实有难度，第一小问比较简单，考的是利用导数研究函数单调性，第二小问较难，需要用到放缩法和基本不等式法。”
宁霈听完都惊了，睁大眼睛，用像看到神仙一样的眼神呆呆望着沈君斐，“连03年的高考题目你都记得？”
沈君斐挑眉微笑，“你在质疑我？”
人比人气死人，宁霈干笑了两下：“……我只是在质疑人类智商的上限。”
“这道题确实比较难，也是历年高三数学老师都会讲的经典题型，所以我印象才比较深。”沈君斐微微颔首，“你先试着做一遍，卡在哪儿不会我再教你。”
宁霈拿起笔开始做题，沈君斐便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直看着他写。
可这个距离的沈君斐对宁霈的影响实在太大，他能清晰地听到男人近在耳旁的呼吸声，甚至还能听到偶尔吞咽口水的声音，再由此联想出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
明明题目上写的每个数字字母符号他都认识，可连起来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了，脑子里像经历了一次狂轰乱炸，完全没有解题思路。
沈君斐见宁霈拿笔写完一个“解”字后便再无下文，眉心敛了敛问：“第一小问就不会？”
“不是。”宁霈咬了下唇，小声说，“你离我太近了，我做不出来。”
沈君斐没有多想，只是不赞同地说：“注意力太容易分散可不行，在高考考场上，哪怕监考老师就站在你身边，你也应该当他不存在。”
宁霈暗暗咬牙，这是监考老师的问题嘛！监考老师才不会像你一样折磨人！
酒壮怂人胆，也许是刚喝下去的那瓶酒精饮料发挥了作用，宁霈忽然一时头脑发热，把笔拍在桌上，睨着沈君斐说：“我没有参加高考的经验，哥哥你这么厉害可以当监考老师不存在，那要不我们换一下位置，你给我以身作则示范一下吧？”
沈君斐在男孩脸上看到了名为不服气的表情，有些疑惑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既然宁霈向他发起了挑战，他也没有怯战不敢接的道理。
“可以。”
见沈君斐点头同意，宁霈便立即站起来，让沈君斐在椅子上坐下，和他调换了位置。
又模仿沈君斐刚刚的姿势，站在沈君斐身旁，一手搭在他身后，弯腰俯下身看着他写字。
但是宁霈个子没有沈君斐高，所以沈君斐做这个姿势距离还能说保持得刚刚好，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可由宁霈来做，他的手有点够不到椅背，只能站得离沈君斐更近一点，导致上半身都快贴在沈君斐的肩膀上。
沈君斐本来没有在意，拿起笔不假思索地就开始做题，可没等写完两行字，就闻到了从宁霈呼吸传递出来的桃子香气，味道甜甜的，还带了点微酸，让人不禁想到咬一口就汁水四溅的水蜜桃。
就如望梅止渴这个成语，人一想起酸甜东西，就会情不自禁流口水，沈君斐也被桃子的香味刺激得舌下分泌出更多的唾液，喉结忍不住滚了滚，在纸上不停书写的笔尖也随之停了下来。
宁霈发现了沈君斐的走神，在心里默数了三秒之后，直起腰，居高临下盯着沈君斐的侧脸说：“你的注意力也不是很集中嘛！”
沈君斐心里觉得好笑，到底还是小孩，这点小事也能让他得意成这样，挑起眉梢悠悠朝宁霈脸上睇过去，刚想开口劝他别得意忘形，不料却看到宁霈伸出舌尖舔唇的动作。
恍惚间好像又闻到了那股桃子的香味，大脑不受控制地想，男孩嘴唇的味道，会和桃子一样甜吗？
好在沈君斐的自控力足够强，不过一秒就回过了神，暗哂自己也许是禁欲太久，所以才会一时鬼迷心窍产生那样的想法。
“我只是刚好想到了一件事情，愣了下神，至于让你高兴成这样？”沈君斐撇过头，目光放回到数学题上，一边继续解题，一边淡淡对宁霈说，“解这种题目，还不需要我全神贯注，等你什么时候也能和我一样一心二用，边跟你聊天边做高考题，你再来笑我不迟。”
宁霈：“……”
听着沈君斐的话，再看着他行云流水地写出答案，让宁霈顿时有种被降维打击的感觉。
OK，这个逼你爱装就让给你装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