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6
宁霈没有帮人补课的经验,但是要论从零开始学的经验，那恐怕没人比他更有心得。
不过他自己现在也正处于高三最紧张时期，如果沈豪杰不是沈君斐的弟弟,他可能还真没这份好心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帮沈豪杰补课。
谁让人家哥哥对他有恩，他还喜欢人家哥哥呢。
就当是提前关照未来小叔子了。
在沈豪杰答应了宁霈的要求后,宁霈连夜给他量身制定了一份魔鬼复习计划。
一般高三上学期都是用来复习巩固高中三年学的知识,下学期则侧重查漏补缺。
但沈豪杰当了这么多年的学渣,宁霈怀疑他连初中学的基础知识都不扎实,那还复习巩固个空气。
所以他给沈豪杰制定的计划是先打基础，用最快的速度把高中三年所有学科的所有知识点在脑子里迅速过一遍，然后就是靠不停刷题来加深记忆。
这种题海战术并不算多高明,但是对于基础不好、短时间内又想要提升成绩的学生来说，却也最管用。
第二天吃完早饭,沈豪杰跟宁霈来到他的房间看宁霈给他制定的学习计划。
“晚上十二点睡,早上五点起,这么早起来白天不会打瞌睡吗？”沈豪杰看完宁霈给他安排的作息时间表，怀疑地问，“你之前也是这样？”
“当然不是。”宁霈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说，“我当初可是凌晨两点睡，早上五点起，比这上面的作息还要勤奋。”
沈豪杰瞪着眼睛惊叹：“一天就睡三个小时你也不怕猝死？”
宁霈：“……”扎心了。
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我就是怕你猝死所以才让你多睡两个小时。”宁霈皮笑肉不笑，“怎么样，愿不愿意按照我说的方法来补课？我先跟你说明，这份学习计划实施起来一定会很辛苦,你如果吃不了这份苦,那就趁早另请高明,我教不了你。”
沈豪杰低头看着手里一天二十四小时排得满满当当的学习计划表，别说课间十分钟，就连刷牙洗脸的时间都要见缝插针地记单词，要是真按照这上面的安排来过日子，怕是和在地狱的体验也差不多。
沈豪杰在学校里自由散漫了这么多年，突然让他用功起来当然也会怕苦怕累。
但他也明白是他自己求宁霈帮他补课的，如果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那也太怂了，而且就算再累再苦最多也就到明年六月份，要是连这点苦都抗不下来，那他又算什么男人，活该被所有人看不起。
沈豪杰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憋着一股热乎滚烫的气，血冲上头用力地点了下头，大声道：“我愿意，就按你说得来！”顿了下，声音又低下去，好像心虚地说，“不过还我有个要求。”
宁霈挑眉哂笑，“你找我补课，还敢跟我提要求？”
“没没，我的要求不过分。”沈豪杰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就是你能不能别告诉其他人我找你补课的事？尤其是我爸妈还有我哥，我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
“为什么？”宁霈不太能理解，“他们如果知道你想认真学习，肯定会很开心。”
沈豪杰苦笑了一下，“等成绩变好了再告诉他们吧，万一我认真学了还是考不好，那不更加让他们失望。”
宁霈是过来人，能够理解沈豪杰这种怕自己不行的心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行，那就先瞒着他们，我们偷偷努力，等到你一鸣惊人的时候，再看所有人为你大跌眼镜。”
于是等月假放完重新开学后，沈豪杰的那些小弟发现他们的老大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上课不睡觉了，老师讲课的时候也不插嘴搞怪了，也不像平时那样在课间的时候带着他们像古惑仔出街一样满校园闲逛。
不仅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下课的时候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写作业，还会向班上成绩好的学生请教问题。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杰哥吗？
这让沈豪杰的小弟们感觉很不习惯，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没沈豪杰带着他们混日子，他们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小弟们非常关心沈豪杰的精神状态，但是又不敢贸然打扰沈豪杰学习，终于逮到一个沈豪杰上厕所的机会，几个人把沈豪杰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回事。
“老大，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杰哥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沈豪杰莫名其妙地打量着那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什么怎么了？你们一个个抽什么风？我要上厕所你们把我拦下来干嘛？”
“杰哥，你怎么突然认真学习起来了？”
“有什么不对？马上要高考了，你现在不好好学，以后想学都没机会。”沈豪杰一手叉腰，一手挨个指着小弟们的鼻子有板有眼地教训道，“我这属于浪子回头，千金不换，你们几个还不快跟我学着点，好好学习以后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知道不？行了，别一个个像街溜子杵这儿，各回各班，别耽误我事儿。”
“……”
小弟们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不过很快也没人再有心情关心沈豪杰的转变，因为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后，学校下发通知要开高三年级的第一次家长会，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宁霈不想再和宁家有任何牵扯，不管他是考第一还是倒一都和宁家没有关系，当然不想通知宁俊生来给他开家长会。
于是他下课后去找了班主任，跟班主任说他父母有事能不能不来参加家长会。
可班主任却说，高三家长会非常重要，每个学生的父母都必须有一人到场，还说要给宁俊生和潘莉莉打电话，问他们到底有什么事连孩子高三了都这么漠不关心。
宁霈连忙阻止班主任，说自己回去会跟父母转达，通知他们过来参加家长会。
宁霈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自己要是个孤儿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必须找人帮他开家长会。
不找宁俊生，又总不能找个冒牌家长，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向沈君斐求助。
当天晚上放学回家后，宁霈给沈君斐打了个电话，问沈君斐星期天下午有没有空帮他开个家长会。
沈君斐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等到星期天中午学校放学，宁霈和沈豪杰回到家时沈君斐也回来了。
许馨兰一听说学校又要开家长会，作为全校倒数第四的亲妈，她觉得都没脸去见沈豪杰的老师，所以已经提前几天没给沈豪杰好脸色看。
沈豪杰也知道等许馨兰晚上回来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所以吃午饭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不小心踩了亲妈的雷区。
与许馨兰和沈豪杰紧张的母子关系形成对比，宁霈和沈君斐相处起来还算自在从容。
不过让喜欢的人给自己开家长会，这事想想还真有点羞耻。
就好像沈君斐比他年长了一辈似的。
也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有距离了。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给让他们关系更进一步增加难度。
宁霈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他多么希望高考可以快点结束，希望自己可以快点变强大起来，希望可以尽快追上他和沈君斐相差的这八年光阴。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只要有沈君斐出现的地方，总是对宁霈的影响特别大，宁霈注意力不在美味的饭菜上，草草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就放下了筷子。
沈君斐见他都没吃多少，这段时间学习辛苦，下巴看起来似乎都更尖了，于是又往宁霈空了的碗里夹了块排骨，“都没吃多少，再吃块排骨。”
“是啊小宁，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怎么不多吃点，考了全校第一胃口应该更好才是。”许馨兰说着要笑不笑地瞟了眼沈豪杰，“你看小杰，考个全校倒数还能吃得下这么多，不过就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沈豪杰刚咬了一口鸡腿，听到许馨兰奚落他，顿时如鲠在喉，嘴里的鸡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沈太太，胃口好坏和学习成绩好差其实没多大联系。”宁霈刚开始帮沈豪杰补课，不想他因为许馨兰的冷嘲热讽灰心，于是笑着开玩笑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光长个子也挺好的，将来还可以去打篮球嘛，篮球明星也很挣钱的。”
沈豪杰没想到宁霈会为自己开口解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宁霈。
沈君斐也对宁霈投去赞赏的目光，淡淡道：“小宁说的不错，妈，出人头地不止成绩好一条出路，小杰也有别的可取之处，您别给他太大压力。”
许馨兰听两人都在替沈豪杰说话，也知道孩子大了要给沈豪杰留点面子，便也不再多说。
下午两点家长会才开始，所以吃完午饭后，还有一段休息时间。
沈君斐晚上和人有约不回家，所以提前去宁霈的房间检查了他这一周的功课。
其实宁霈都已经考到全校第一了，学习自觉性上自然不用沈君斐操心。
沈君斐之所以每周还特意回来一趟走个过场，是因为他知道宁霈已经和原生家庭决裂，虽然沈家收留了他，但能给予宁霈关心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见过宁霈被亲生父亲伤害的样子，知道这个看似外表坚强的男孩其实内心也会渴望温暖，所以愿意做那个为他撑伞的人。
“很不错，继续保持。”沈君斐检查完了宁霈这一周以来的功课，满意地点点头，又抬起手随意地揉了下宁霈的头以表鼓励。
宁霈却像触电了一样，脑袋立即从沈君斐手底下弹开，身体往后仰用双手捂着自己脑袋上刚刚被沈君斐摸过的地方，委屈巴巴地看着沈君斐说：“可不可以不要摸我的头？”
沈君斐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以至于招来宁霈的嫌弃。
明明他之前也摸过好几次宁霈的头，那时宁霈并不是这样的反应。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可以再这样摸我的头。”宁霈一本正经地强调，“男人的头不能随便给人摸，会影响我的男子汉气概。”
沈君斐闻言嘴角轻扯了一下，毛都没长齐还男子汉气概，之前都摸了好几次也没见炸毛，这会儿倒是跟他叛逆起来了。
“那请问这位男子汉同学，既然你都已经是男子汉了，为什么还要找我帮你开家长会？”
宁霈哑然：“……”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不想和渣爹后妈扯上关系，又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帮忙，否则谁会让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开家长会，这不是差辈分了嘛。
以后说起来可都是黑历史。
沈君斐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对学生的心理也算有研究，一看宁霈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不服气。
这段时间，宁霈对他的态度冷淡了不少这件事暂且不提，现在只不过被他摸了下头，反应就这么大，还敢提什么影响男子汉气概，难道是觉得他不配碰他的头吗？
沈君斐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他在男孩心目中的威严？
于是打算给叛逆的高中生好好上一课，让小朋友明白什么叫“尊师重道”。
沈君斐屈指往上抬了下镜框，镜片上反射出耀目的白光，好整以暇地问宁霈：“你平时称呼我什么？”
宁霈不知道沈君斐这么问的原因，犹豫了一下说：“……沈老师。”
沈君斐淡然微笑，“你既叫我一声老师，又让我帮你开家长会，那作为你的师长，摸你的头是代表亲切和关爱，并不是不尊重你，明白吗？”
宁霈：“……”
就是因为明白才不让摸好不。
“听懂了吗？”沈君斐边语气温和地询问，边伸出手想在男孩毛茸茸的脑袋上再揉一次，让他长长记性。
宁霈眼看“魔爪”向自己伸过来，忙“蹭”地站起来，退得离沈君斐远远的，像小狗勾一样清亮圆润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辉，掷地有声地宣布：“那也不能摸，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沈老师’了！”
沈君斐闻言眉梢微抬高，他又是出钱供宁霈上学，又是毫不藏私指点他学习，还教他做人道理，小家伙今天是想欺师灭祖？
宁霈眼看沈君斐镜片后的眸光愈来愈冷，忙补了一句，“哥哥。”
沈君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神情错愕地凝滞了一下，“什么？”
宁霈紧张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自若，解释道：“我和沈豪杰是同学，我和他平辈，而你是他哥哥，总叫你‘沈老师’好像都把你叫老了，感觉怪怪的，所以我以后也跟他一样称呼你吧，这样显得更亲切。”
沈君斐拧了下眉，其实他对宁霈怎么称呼他无甚所谓，只是宁霈一开始叫他“沈老师”，他听习惯了。
现在宁霈提出想改口叫他“哥哥”，说出的理由听起来好像也无从反驳。
宁霈见沈君斐脸上并没有出现不悦之色，心里偷偷开心得冒泡，鼓起勇气笑眯眯地望着沈君斐又喊了一遍：“哥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沈君斐也听沈豪杰喊了他十几年的“哥哥”，对“哥哥”这个称谓早就反应麻木。
但今天从宁霈口中听到喊他“哥哥”，男孩的嗓音还没经过岁月的洗礼，仍保留着少年独有的干净，明明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情意，听上去的感觉又非常不一样。
好像心脏被一团软软的云朵撞了一下，若有若无，虚无缥缈，却又让人回味悠长。
沈君斐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急匆匆撇开目光，语气故作冷淡道：“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喜欢怎么叫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