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4
宁霈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盯着沈君斐的脸，然而沈君斐只是对他的直白稍感诧异了一下，随后神情便恢复了惯有的淡然。
“你这个理由倒确实让人无法反驳。”沈君斐颔首表示认可,“事情解决了就好,希望你接下来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学习,至于对爱情的探索，可以放在高考结束以后。”
宁霈并没有因为沈君斐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感到失望，只觉得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后心里轻松了很多。
是啊,每个人生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任务，他现在是学生,学生的任务当然就是学习,谈恋爱是以后的事。
但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了沈君斐。
和大多数高中生一样,宁霈在感情方面也是一张无暇的白纸。
而高中生的感情总是来得冲动又纯粹,很容易因为某个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就喜欢上对方。
沈君斐又对他那么好,如师如兄如友地关心他、帮助他,就像出现在他原本黑暗人生中的一缕曙光，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来说,真的很难不动心。
所以宁霈并没有什么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喜欢就喜欢了,喜欢沈君斐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当然他也没奢望沈君斐现在会喜欢自己,所以决定暂时把这份喜欢埋在心里。
一颗名为“暗恋”的种子就此在他心间生了根。
宁霈跟着沈君斐下楼来到餐厅，看到杨瑜果然也还没走,留在沈家吃晚饭。
杨瑜在出国之前就是沈家的常客,和沈家其他人也算熟悉,他是律师,自然拥有一副好口才，在和其他人交谈过程中时而妙语连珠，时而引经据典，一听他的谈吐就知道他见识丰富，学识渊博。
连在外人面前一向喜欢摆高傲姿态的许馨兰都在饭桌上对杨瑜赞不绝口。
宁霈默默吃着饭，听杨瑜和沈君斐回忆往昔，知道了他们曾经一起去勃朗峰滑过雪，一起在阿尔卑斯山露过营，一起去过夏威夷浮潜……那么多精彩的过往，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憧憬。
本来美味的饭菜渐渐失去了滋味。
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知道沈君斐和其他人有过那么多难忘的记忆，他不可能不嫉妒。
但是也让宁霈原来有些发昏的头脑瞬间冷却了下来，清醒地明白他和沈君斐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年龄，还有人生阅历和学识眼界。
如果他永远是一个目光浅薄、学识匮乏的高中生，沈君斐又凭什么会喜欢上他呢？
所以光是嫉妒是没有用的，他和沈君斐之间的年龄差距不可改变，但阅历学识却可以通过努力来追赶。
宁霈抬头偷瞄了一眼沈君斐，他就坐在那里，像一个发光体般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
明明他们此刻的距离并不远，可他却觉得沈君斐于他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少年的胸口忽地升起一股燃燃斗志。
他喜欢沈君斐，也想让沈君斐喜欢他，所以他要努力做一个配得上沈君斐的人。
宁霈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他努力想要回到学校继续读书，只是想摆脱炮灰的命运，现在他的人生方向又变得更加清晰明确。
不就是华大嘛，别人能考，他也能考。
不就是勃朗峰、阿尔卑斯山、夏威夷嘛，别人能去，他也能去。
男高中生，永不认输！
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宁霈三两口把碗里的饭菜全部扫光，放下筷子站起来对其他人说：“你们慢用，我先回房间了。”
沈君斐目光温和地看向他，关心道：“刚吃完饭也不用着急回房间，饭后可以适当放松一下。”
宁霈坚定摇摇头，“不用了，我刚才还有一道数学没写完，我想立即把它解出来。”
宁霈这么好学，沈君斐也不好阻止他，只能无奈地叮嘱：“那你去吧，不过别让自己太累，注意劳逸结合。”
宁霈离开餐厅上楼回自己房间。
等宁霈一走，杨瑜扭头对沈君斐开玩笑说：“这孩子真的很努力啊，是谁教的这么好？”
沈君斐自得地弯了下嘴角，侧着目光闲闲瞥了眼杨瑜，“你说呢？”
“他就会装样子，其实心里正难受呢，所以才急着回房间。”沈豪杰冷哼了一声，十分不以为然。
杨瑜闻言好奇地问：“这话怎么说？”
沈豪杰摇头晃脑地说：“还不是因为今天杨律师你来了，他看到你这么一表人才，和我哥关系又那么好，他心里不是滋味呗……”
“你吃完了吗？”沈君斐抬手扶了下眼镜，语气凉飕飕地打断沈豪杰的幸灾乐祸，“吃完了还不回去复习？”
得意不过一秒，沈豪杰瞬间垮了脸，委屈地抗议：“哥，你才跟宁霈说要注意劳逸结合，怎么到我这里就差别对待了啊？”
沈君斐毫不留情地揭穿沈豪杰的老底：“你的成绩要是能有人家宁霈一半好，我今天就让你玩个够。”
沈豪杰不敢反驳，只能求助地看向许馨兰，希望亲妈能帮他说句公道话。
可许馨兰也没好脸色给他，看着桌上其他孩子都各有各的优秀，再看看她亲生的沈豪杰，不仅不学无术，还不求上进，想想血压都要上来。
“还不听你大哥的，吃完了还不快去复习！”
沈豪杰只能认命站起来，垂头丧气地上楼。
亏他还一直嘲笑宁霈爹不疼娘不爱，现在发现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呜呜，他想离家出走。
——
自从那天下午杨瑜来过沈家做客后，宁霈又拿出了他上辈子念高三时那股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毅力，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刷题。
身为同桌的徐临西在观察了宁霈这几天的状态后，隐隐感觉有点不安。
终于在一个午休时间，其他学生都趴在桌上午睡，只有宁霈还在做英语阅读理解，徐临西实在忍不住抢走了宁霈的笔。
“别写了。”徐临西不想打扰其他同学午休，于是打开后门，拉起宁霈从后面离开教室，“你先跟我出来。”
徐临西一直拉着宁霈来到厕所门前的走廊上才松开他，转过身一脸忧心忡忡。
宁霈扭了扭手腕，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
徐临西沉默了两秒，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你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太对。”
宁霈懵逼地眨眨眼，“没什么事啊，我挺好的啊，哪里不对？”
“你是做题机器人吗？都不会累的？你之前不是这个状态。”
“我之前什么状态？”
徐临西一针见血：“满脑子都在想你的沈教授。”
宁霈：“……”
说来也奇怪。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沈君斐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头脑发热，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知道了，理智反而无比清醒。
所以说，任何东西都是有两面性的，早恋处理不好会影响学习成绩，但处理好了，有时候也会变成激励学习的动力。
“你是和沈教授发生什么矛盾了吗？”徐临西见宁霈沉默更加担心，忍不住猜测问道。
“没有。”宁霈回过神笑了下，往后背靠在墙上，表情放松地说，“我很好，什么事都没。”
徐临西不相信，“那你干嘛这几天忽然这么用功？”
“身为学生，用功学习不对吗？”宁霈双手环胸，挑眉反问，“不用功怎么考上最好的大学？不考上最好的大学怎么找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以后还怎么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徐临西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好几秒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是什么让你忽然变成了人间清醒？”
徐临西在学校里是以高冷形象出名的，从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宁霈也明白徐临西是真的拿他当好哥们，所以才把他从教室拉出来说这么多。
高三压力这么大，有时候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事，也不失为一个解压的办法。
宁霈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其他人后，才压低声音问徐临西：“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认真想好了回答，你觉得我和沈教授，配吗？”
徐临西无语到想翻白眼，腹诽：就这还不承认自己不正常。
徐临西用手托着下巴装作思考了一会儿，斜眼瞟着宁霈欲言又止，“你想听实话吗？”
宁霈一看徐临西的表情就知道从他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于是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不想了，请你闭嘴，谢谢。”
说完作势要回教室，徐临西连忙拉住他，“不行！你问我的又不让我说，我憋着难受。”
宁霈冷笑：“那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吐出什么象牙。”
“那天在台球厅不是我让沈教授来接你的嘛，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那个秃顶的男人，就觉得你俩太不配了，那老男人肯定馋你身子所以才对你好。”徐临西停顿了一下，“后来见到沈教授本人，我才知道我错了——”
宁霈以为徐临西话里有转折，心下不由暗喜，抢着问：“见到本人就觉得我们配了？”
“还是不配。”徐临西竖起食指摇了摇，语气遗憾。
宁霈咬牙：“你说话不喘气是会死？”
徐临西微微一笑：“不会死，但会少了逗你的乐趣。可能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你们家沈教授太优秀了，而你只是一个高中生，他要是看上了你，那我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原因，他馋你身子。”
宁霈心里早就有了和徐临西一样的答案，所以听到徐临西这么说当然不会生气。
连他最好的朋友都觉得现在的他和沈君斐不配，那在其他人眼里就更是如此了，就比如沈豪杰，打心眼里就觉得他配不上沈君斐，所以才一直对他冷嘲热讽。
“谢谢你的回答，我回教室了。”宁霈友好地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表示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徐临西抱着一丝希望问：“回去午休吗？”
宁霈头也不回地说：“做题。”
徐临西快步跟上去，仍然没有放弃想要试图说服宁霈：“一定要这么卷吗？看你这么用功，当你同桌我会很有压力，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呢，你能不能别搞得太紧张？”
宁霈无动于衷地嗤笑了声，讥讽地说：“几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了，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人家在学习，你却在睡觉，你就不会做噩梦吗？”
徐临西从宁霈嘴里听到如此丧心病狂的话，停下来看着卷王无情离开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我刀呢？现在就割袍断义。
——
时间一晃而过，蓉城二中高三年级终于迎来了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宁霈没有辜负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成功靠卷摘得了年级第一的桂冠，还超了第二名二十多分。
也让原本还对宁霈摸底考试成绩进步神速抱有质疑的学生和老师彻底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宁霈顿时成了蓉城二中全校师生口中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
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还安排宁霈在周一的时候做国旗下讲话，在全校师生面前讲述一下他成绩取得如此大进步的心得。
宁霈哪有什么心得，他本来就有高三基础再加上比别人更卷罢了，但是肯定不能实话实话。
于是那天在飘扬的国旗下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以前学习不好，是因为我没有掌握科学的学习方法，现在的我比较注重劳逸结合，学习累了会停下来听听古典音乐、看看中外名著，让大脑放松一下，再投入学习的时候就能事半功倍，这可能就是我学习上取得巨大进步的原因。”
唯一知道宁霈是卷王的徐临西站在操场上听完宁霈的发言后，连气都生不起来。
这个逼装的，他只能给82分，剩下的以666的形式发放。
不过装逼归装逼，宁霈从全校倒数第三一跃成为全校第一的励志事迹，确实给了一些成绩一般的学生很大激励。
有学生听说宁霈现在住在沈豪杰家里，还跑去跟沈豪杰打听宁霈是不是吃了什么大脑保健品，所以才一下子从差生变成了天才，让沈豪杰把保健品的牌子告诉他们。
沈豪杰被问得不胜其烦，只差去学校广播站告诉所有人：“老子要是知道他偷吃了什么保健品，老子也早考全校第一了！”
更有甚者偷拍了宁霈的照片设成手机屏保，希望能沾一沾宁霈的考运。
宁霈知道后，还主动把他的证件照发到了蓉城二中的贴吧，在帖子里说：“迷信可以，但是敢拍我丑照，我只会画圈圈诅咒你。”
也不知是哪个人才抢到了一楼，嘴欠地回复了一个“老公好帅”，导致帖子
高三学生压力大，这些趣事也算是苦中作乐，宁霈一心投入学习，心里的那颗蠢蠢欲动想要破土发芽的种子也暂时被压制住。
期中考试之后，又到了放月假的时间。
沈君斐也知道宁霈期中考试考了全校第一，想起那次和宁霈约定考得好就有奖励的事，提前给宁霈发了条微信。
【沈君斐】：上次不是说考到全校第一让我带你去参观华大，明天我回来接你。
宁霈看到了沈君斐的信息，当然有些心动，但仔细想了想，他怕自己和沈君斐单独相处的时候又会控制不住心猿意马，让好不容易沉浸在学习中的心思产生动摇。
所以认真考虑后，他决定在高考结束之前，还是先和沈君斐保持距离比较好。
【P.E.I】：先不去了吧。
【沈君斐】：怎么了？
【P.E.I】：先不看保持神秘感，这样才更有吸引力，我想等我考上的那天再自己亲眼去看。
宁霈的理由没有破绽，所以沈君斐也没怀疑他有别的心思。
虽说宁霈拒绝华大参观，但既然答应了考到全校第一会给奖励，沈君斐也不想食言。
于是他抽空去了趟商场，精心挑选了一支钢笔打算送给宁霈。
周六下午，沈君斐结束了学校里的工作后回到沈家，知道宁霈在楼上房间后，便带着钢笔上去找他。
宁霈正在房间里做月假作业，听到敲门声后没抬头，随口道：“门没锁，进来吧。”
沈君斐开门走进房间，看见宁霈坐在书桌后正在本子上奋笔疾书，走到书桌前低头看了眼，“在写作业？”
宁霈听见是沈君斐的声音才把头抬起来，眼睛亮了一下，“您回来了。”
沈君斐含笑打趣：“都考全校第一了还这么用功，难得放次月假，不给自己放松一下么。我听说沈豪杰一大早就出去打球了。”
宁霈放下笔挠了挠头，“没有，我刚刚已经睡了一个午觉了，我倒是想打球也没人约我，所以不如写点作业打发时间。”
沈君斐闻言认真打量了他两眼，的确是刚睡醒的样子，卷毛头乱蓬蓬的，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一些淡红色的枕头印子，衣服也没穿好，领口都歪了，连锁骨都露了出来。
宁霈骨架不大，身材又清瘦，虽然已经成年了，但仍拥有属于少年的纤细感，再加上他长了一张偏幼态的脸，总是用清澈无辜的眼神看人，看起来便更显清纯懵懂，惹人生出保护欲。
沈君斐忽地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有些跑偏，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宁霈的领口移开，从背后拿出装钢笔的礼盒放到书桌上，推到宁霈手边。
“给第一名的奖励。”
“奖励？”宁霈垂眸看了眼包装精美的盒子，眼神里霎时流露出惊喜，不确定地问，“这是给我的？”
沈君斐见他这样一副欢喜的神情，嘴角也不自觉跟着微微上扬，“自然。”
“谢谢您。”宁霈笑着对沈君斐道完谢，然后把礼盒拿在手里像宝贝一样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他的样子看起来是十分喜欢，却迟迟没把盒子打开，最后工整地摆到作业本前面，像是要供起来似的。
沈君斐有些奇怪，“你不打开看一眼是什么？”
“先不打开吧。”宁霈摇摇头，“等以后再打开。”
现在打开知道了里面是什么，那样顶多就是一件普通的礼物。
但是如果留着不打开，就可以成为学习动力，等到下次他再考到全校第一，就奖励自己打开盒子。
这是沈君斐第一次送他礼物，宁霈私心想让这份礼物的价值更加有意义。
然而沈君斐却不能领会到宁霈的小心思，他只觉得宁霈对他的奖励似乎有些抵触。
先是拒绝了去华大参观，现在连他送的礼物也不想打开。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让宁霈讨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