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3
第二天回到学校,宁霈打算找周绮薇聊一下。
在昨天收到周绮薇的情书之前，他都不知道周绮薇是哪个班的。
先旁敲侧击地和同学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周绮薇是高三八班的,和他隔了两个楼层,可他在八班又没认识的人，想约周绮薇单独见面还得找人帮他传话。
不过说到底他给人家女孩的答案是拒绝，可能会伤害女孩的自尊心,所以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连徐临西都没有说。
宁霈想了半天，最后写了张约周绮薇午休时间去实验楼前面的小树林见面的纸条,又把纸条夹进了一本书里，私下找了班上一个人缘比较好的女生，让她帮忙去八班把书送给周绮薇。
周绮薇知道书是他送的，应该会翻开来看，这样她就会发现他写的纸条了。
计划很完美,等到午休时间,所有班级都在午睡，学校里最静悄悄的时候,宁霈假装上厕所离开了教室,先偷溜去小树林等着周绮薇来赴约。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校都会有一片小树林,埋藏着无数少男少女的青春期秘密。
宁霈一到小树林,就发现树林里还有两三对男生女生在那儿说话,而且彼此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互不打扰。
宁霈顿时有点后悔约周绮薇在小树林见面，还以为这里地方偏僻,中午的时候不会有人来,没想到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宁霈担心如果被人看见他和周绮薇单独见面,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正考虑要不要开溜，可为时已晚，一扭头他就发现周绮薇已经来了。
周绮薇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白天光线充足，女孩比昨晚看起来更加靓丽，再加上她是学表演的艺术生，所以比同龄女生更注重仪态，一路款款走过来，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你约人见面的方式好像特务接头啊，要是我太笨没有发现书里有纸条，那你不就要白跑一趟了？”
周绮薇不再像昨晚送情书时那么羞涩，一见面就落落大方地和宁霈开玩笑。
宁霈几乎没有和女生聊天的经验，还没开口呢，先脸红了起来，说话也有点结巴：“要、要是没看到的话，那我、我就再想其他办法。”
周绮薇听完噗嗤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望着宁霈，“宁霈同学，你好可爱。”
宁霈：“……谢谢。”
周绮薇见宁霈脸都快红得像煮熟的虾了，便也不再逗他，直接了当地问：“你把我约到这里是想跟我说什么呀？”
宁霈抿了抿唇，把昨晚沈君斐教他的那套说辞重新组织成语言，缓缓道：“我想说，谢谢你喜欢我，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信，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她喜欢我，谢谢你觉得我值得被喜欢。不过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只想好好准备高考，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现在先让我们一起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学好吗？”
周绮薇听完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看着宁霈问：“我听懂了，所以我是被拒绝了吗？”
宁霈嘴唇翕合了一下，没有说话，他不想有人为了他难过，但也不想骗周绮薇。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他和周绮薇都是不可能的。
“好啦，我知道答案了，你也不用一副害怕我受伤的表情，我没那么脆弱。”周绮薇闭着眼睛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语气轻松地说，“其实我也就是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现在知道了结果也好，我可以安心准备艺考了。”
宁霈见周绮薇神情也没有特别难过，暗暗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那祝你早日心想事成，成为大明星。”
周绮薇眨眨眼问：“那你以后会不会后悔自己今天拒绝了我这个大明星的表白啊？”
宁霈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你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你还真的是很无情啊，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周绮薇撅了下嘴唇，抱起手臂故作不满地说，“我现在觉得你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你小时候还说长大了要娶我呢，亏我还记你记了那么久，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信。”
宁霈愣了一下，“我们小时候认识吗？”
周绮薇奇怪地看了眼他，说：“我们小时候是邻居啊，不过在我六岁的时候我们家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不记得了吗？”
宁霈当然不可能记得，试探地问：“你不会小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周绮薇蹙着眉头说：“其实小时候的事很多我也记不太清了，我就记得邻居小哥哥很可爱，我们一起玩很开心，他还会帮我赶走那些欺负我的坏男孩。不过你长大以后好像变化挺大的，我之前听你们班同学说你性格很孤僻，不爱和人交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周绮薇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宁霈，又欣喜地说：“但我听说你现在又变了，不仅阳光了起来，还成绩进步神速，他们都说你是深藏不露的天才，所以我就想让你知道有人一直在默默喜欢你，希望你以后可以越来越开朗，越来越自信！”
宁霈听周绮薇说了这么多，心潮忍不住有些起伏，当知道周绮薇喜欢的是小时候陪她一起玩的宁霈，这比知道周绮薇喜欢他还要让宁霈感动。
如果是原来的宁霈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谢谢，谢谢你喜欢以前的宁霈。”宁霈真诚地看着周绮薇说，“我也会努力变得更好，我们一起加油。”
“把心里话说出来轻松多了，虽然被拒绝还是有点难过，毕竟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追人。”周绮薇忧伤地叹了口气，“我能知道你拒绝我的理由吗？不过别说暂时不想谈恋爱这种敷衍我的话，我就想听实话，是我不够漂亮，还是我有什么别的缺点？”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宁霈淡淡笑了下，坦然道，“我可能不喜欢女生。”
周绮薇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又恍然大悟地轻笑起来，“那你不喜欢我就不是我的问题了，不是因为我不够好，而是因为咱俩性别不合适，好了，这下我算彻底‘死’明白了，可以瞑目了。”
宁霈被周绮薇无厘头的话逗笑，由衷称赞道：“你也很可爱。”
“谢谢夸奖。”周绮薇脸上完全没有了受伤之色，用手对着脸扇了扇，难为情地说，“好啦，搞半天是一场乌龙，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千万别再提了，太丢脸了。不过我们以后应该还可以当朋友吧？”
宁霈忍俊不禁地说：“当然可以了，能和未来的大明星交朋友是我的荣幸。”
周绮薇被“未来大明星”这五个字戳中了心坎，恢复了自信的神采，笑容甜美地说：“那这个月底未来大明星过十八岁生日，能邀请你参加吗？”
虽然他和周绮薇才刚认识，但经过这次愉快的交流，宁霈也很欣赏这个直率可爱的女孩，能多这样一个朋友自然是好的，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
午休时间眼看快结束了，两人也不再多在小树林逗留，拿出手机互加了微信后，便各自离开回了自己的班级。
宁霈以为他和周绮薇的事已经到此结束，可他万万没想到，当时在小树林里的其他学生中也不知道哪个是喇叭精转世，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将看到他和周绮薇在小树林私下见面的事在高三各个班级里传了个遍。
宁霈倒是无所谓，他在年级里就是小透明一个，但是周绮薇可是校花级的知名人物，关注她的人本来就多，而小树林又是学校里著名的情侣约会“圣地”，这下流言纷纷四起，猜测他们两个究竟为什么要去小树林。
沈豪杰作为年级老大，当然也第一时间听说了这件事。
作为周绮薇的暗恋者之一，沈豪杰在知道他的女神居然和宁霈去了小树林约会，差点当场气炸。
又听到他旁边的同学还在那边七嘴八舌地八卦：“你们说周绮薇不会是喜欢宁霈吧？”
“放屁，那小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沈豪杰怒拍了下课桌，吓得班上其他学生都纷纷朝他这边看过来，不知道校霸突然又抽什么风。
坐在沈豪杰前面的焦斌转过头来说：“杰哥，这我得说句实在话，以前的宁霈是不值得喜欢，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有什么不同？”沈豪杰不屑冷笑，“他是多长了个鼻子，还是多长了个眼睛？”
焦斌说：“那倒没有，不过现在那些女生私下里都说宁霈是美强惨。”
“那是什么玩意儿？”沈豪杰眉头直皱。
焦斌给他解释道：“美强惨就是一种人设，现在的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主角都特别流行这种人设，所谓美强惨就是说主角长得好看，武力值又强，但是身世特别可怜，女生嘛，容易爱心泛滥，就吃这一套。”
“他惨我知道，但美强在哪里？居然会有女生喜欢宁霈？她们都是瞎了吗？”沈豪杰嗤之以鼻。
焦斌没再敢多话，心想真应该跟女生借一面镜子让沈豪杰照一照，这样他就会知道嫉妒已经使他面目全非。
沈豪杰不愿意相信周绮薇会喜欢宁霈，但他又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亲眼看到周绮薇和宁霈说过话，一次还能骗骗自己可能是偶遇，但总不可能两次都这么凑巧吧。
沈豪杰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周绮薇到底和宁霈说了什么，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去问当事人，可他又拉不下脸去找宁霈，所以他只能憋着这口气。
憋着憋着，眼看就又到了周末放假的时候。
沈君斐说过这周末他不一定回来，所以周日中午放了学后，宁霈和徐临西出去吃了顿火锅才回到沈家。
可回了沈家却发现，沈君斐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客人，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回来了。”沈君斐先发现了回来的宁霈，朝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后给他介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杨瑜，杨律师，我的大学校友。”又给杨律师介绍宁霈，“亲戚家的孩子，暂时借住在我家。”
“杨律师您好。”宁霈礼貌地打完招呼后，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个杨律师。
他和沈君斐年龄相仿，长相俊美，风度翩翩，而且两人似乎很熟稔，因为沈君斐平时表情都是淡淡的，但是在和杨瑜说话的时候脸上却一直挂着笑意。
杨瑜对着宁霈亲切地笑道：“小同学你好，我听君斐说起过你，听说你成绩很好，将来也想考我们华大是不是？那要努力哦，欢迎你以后加入我们华大这个大家庭。”
宁霈表面上礼貌地笑着跟杨瑜说“谢谢”，心里却冒起了酸泡泡，原本放假回来还不错的心情顿时低落到谷底。
他和沈君斐关系一定很好吧，一定是无话不谈，所以杨瑜才会知道他，甚至还知道他想考华大。
沈君斐对宁霈的低落未有察觉，站起来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先回房间复习功课，晚饭时候叫你。”
有外人在，宁霈也不想在客厅多待，转身大步流星地上了楼。
可还没走到他的卧室门口，沈豪杰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走廊上拦住了他。
“看到楼下那个杨律师了吗？”沈豪杰找楼梯
宁霈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不耐烦地问：“看到了，怎么了？”
沈豪杰拉着宁霈走到栏杆旁，从这个角度往下正好能看到客厅里的情形，沈君斐和杨瑜面对面坐着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从杨瑜脸上没消失过的笑容来看，显然两个人相谈甚欢。
沈豪杰一只手撑在栏杆上，一只手指了指来我们家作客，不过三年前出国了，也是在那一年我哥跟家里出柜说他喜欢男人，但是却从来没找过男朋友。”
宁霈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你别像仇人似的看我行不行？”沈豪杰一脸正气，“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幸灾乐祸，就是想告诉你，虽然说我哥现在对你不错，但是吧，杨律师很有可能是我哥的白月光，现在他回来了，你得有危机意识啊。”
宁霈才不相信沈豪杰真的会有这么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豪杰特意跑来跟他说沈君斐和杨瑜以前的事，一定是别有所图。
“你就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豪杰见宁霈不上套，便有些沉不住气，一股脑把心里憋了好几天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和周绮薇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两个那天去小树林干嘛了？”
宁霈差点想笑出声来，沈豪杰在这儿故弄玄虚半天，原来就是为了周绮薇。
宁霈耸耸肩，“我们小时候是邻居，就这么认识的。”
沈豪杰怀疑地盯着他又问：“那你之前还说不认识她？”
宁霈随意地回答：“后来她搬家了，隔太久就忘了呗，也是那天碰巧见到后面才想起来的。”
沈豪杰不依不饶，“那小树林呢？”
宁霈戏谑地扯了下唇，挑眉审视了沈豪杰两秒，故意拖长了语气道：“我说你这么关心周绮薇，是不是喜欢她？”
沈豪杰被看穿了心事，心虚得说话也磕巴起来：“谁、谁、谁喜欢她？我就是听到了一些你们的八卦，好奇才问问而已！而且小树林那种不健康的地方，你怎么能去那儿呢？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就去告诉我哥。”
“那你去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宁霈甩了下手，绕开沈豪杰想回自己的房间。
沈豪杰见状急了，连忙拉住宁霈的手臂，“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周绮薇去小树林，我就告诉你我哥以前和杨律师的那些事行不行！”
宁霈看着急赤白脸的沈豪杰，哂笑了声，“其实我对你哥和杨律师的事没兴趣，但是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和周绮薇在小树林说了什么，那告诉你也无妨，周绮薇就是邀请我参加她的十八岁生日聚会，仅此而已。”
沈豪杰将信将疑，“就这样？”
“不然还有哪样？”宁霈甩开沈豪杰的手，推开他往房间门口走，“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别挡道。”
等进了房间关上门，宁霈立刻把书包从肩膀上取下来用力掼在沙发上，但丝毫没能发泄出心里的郁闷。
刚才在沈豪杰面前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其实都是他装的。
只要一想到沈君斐还在楼下和那个杨律师谈笑风生，他就烦躁得想把整间房子拆了。
可这种烦躁的产生又让他摸不着头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宁霈深吸一口气，坐到书桌后，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想逼自己看书来忽略心里的酸涩。
可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书看了五分钟，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后悔了，早知道刚刚就不装逼了。
他其实还是挺想知道沈君斐和杨瑜以前的事的。
可心里一冒出这个念头，宁霈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从发散的思绪中惊醒，开始反思自己。
沈豪杰想知道你和周绮薇的事，是因为他喜欢周绮薇。
你好奇沈君斐和杨瑜又算怎么回事？
难道你——
宁霈像是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心脏忽然开始砰砰砰乱跳，于是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阻止自己再往下深入地想下去。
宁霈就这样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趴在书桌上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他才昏昏沉沉地把头从手臂间抬起来。
宁霈顶着一头被他自己抓得乱蓬蓬的头发，神色木然地走过去开门，等看到沈君斐出现在门口后，呆滞的眼神转了转，恢复了些许灵动。
沈君斐看着房间里走出来一只卷毛小狗，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意，“饿了没？下去吃饭了。”
宁霈点点头打算跟沈君斐下楼，但在出房门前突然想起什么，伸出手抓了一下沈君斐的袖子。
“等一下沈老师。”
沈君斐停下来，没从宁霈手里抽回衣袖，回头看着宁霈等他说下文。
宁霈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已经跟周绮薇说清楚了，不过您教我的那套说辞不太管用，她觉得我是在敷衍她，所以我只能告诉她实情。”
沈君斐闻言有些好奇，扶了下眼镜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跟她说，”宁霈仰着下巴，直直望着男人镜片后的双眸，“我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