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可怕,萩原研二没有动作,但他的呼吸乱了一瞬。没几秒过后,他闭了闭眼睛,似乎在这几秒内经历了相当艰难的心理斗争,最终在松田阵平的注视下,缓慢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松田阵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脑花进入病房的一瞬,捂着中川和萩原研二的手便松开了。
中川虽然平时掉链子,但在关键时候出奇靠得上。在场的人中,他是最懵逼也最不知情的一个,卷入其中纯属是被初崎千鹤害的,可是他还是表现得最自然。
他居然……当着推着手推车脑花的面,从容不迫地掏出手机,边切水果边忧愁地问:“这个游戏氪金的话,能多给我两分钟时间再切切吗?”
随即中川又想到了什么,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差点忘了,我还得给教授再打二十年白工。”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神经病似乎也有神经病的优点,那就是在反派前犯二,反派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脑花表情十分自然,只在进来的时候瞥了中川一眼,根本没察觉到中川在切水果的时候狂飙手速,和五条悟发讯息。脑花这次的身体是一个身材曼妙的护士,不看额头上的缝合线也能称得上一句面容俏丽。他边装模做样地给松田阵平换药水,边若无其事地搭讪:“松田君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阵平现在还可以,不过我想问一下,”没等松田阵平回答,萩原研二揉了揉额头,装作十分苦恼的样子,俊秀的眉眼惹上了一点很轻的忧郁:“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个问题脑花怎么会知道?脑花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应该还要再观察一下,具体的出院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啊了声:“那他岂不是要错过目暮警官请客的饭局了?”
松田阵平:“……?”
等一下,目暮警官什么时候说要请客吃饭了?
萩原研二的演技太自然,松田阵平也懵了一瞬,但他立刻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之前他提前进入搜查一课的时候,目暮警官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而当萩原研二也进入搜查一课的时候,目暮警官也顺嘴来了这么一句。
真真假假,如果不是时间场合都不合适,松田阵平真想给萩原研二鼓个掌。
脑花脸上依旧扬着笑,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是要把这两个普通人支开还是一起解决。谁知萩原研二这时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中川:“对了中川,这家东大附属医院的院长是不是初崎教授的学长来着?你是认识的,对吧?”
尽管人都不在这里,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脑花的眉却不着痕迹地一皱。
中川:“?”
中川一脸懵地抬起头,初崎千鹤离开前都安排好了,让他走了这样一个关系能进入东大附属医院打杂。只是当时院长领着他来的时候只不过提了一下,萩原研二居然也记得?
但这个时候中川清楚自己应该配合,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我们去问问院长,能不能在目暮警官请客那天让小阵平出院一天。”萩原研二伸手勾住中川的脖子,“既然你认识院长,就来帮我带下路,怎么样?”
中川刹那间是愣了一下的,但他随即就反应过来——萩原研二在找机会带他离开这里。他背对着脑花,握了握手机,忍住没回头看松田阵平,就这么被萩原研二勾出了病房,还不忘为自己的游戏哀悼:“萩原警官——我还没切我的葡萄!!”
“等下再切嘛。”萩原研二倒是很自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对松田阵平挥了挥手,“小阵平,我等下就回来,午饭想吃什么?”
松田阵平语气轻松:“鳗鱼饭怎么样?”
“……那我得问问他们你现在能不能吃鳗鱼饭……”
萩原研二边走边喃喃,勾着中川走到了楼梯间才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他耸了耸肩,短促地笑了下,才发现明明是在冷冰冰的医院,后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许多冷汗。他转头问中川:“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虽然比我差一点,”中川比了个大拇指。“但已经很棒了。”
萩原研二没在这种事上多纠结,干脆利落地问:“咒术师们要什么时候才会来?”
中川确认四周没人后,对他亮了一下手机屏幕,上面是他和五条悟的通讯记录。
“很多东西我看不懂,但你应该明白。”中川轻声说。
大概是因为时间紧迫。五条悟没那么多时间打字,难得干脆利落了一回,没扯开话题,写得都是人字。只是萩原研二越看,眉头反而越来越皱紧,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哪怕现在他看上去害的是小阵平,其实都还是想害初崎教授。”
中川艰难地消化了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
在一般人眼里是完全不能理解谋害松田阵平和谋害初崎千鹤之间有什么关系的,如果不是五条悟点明,萩原研二也不会想到这一层。因为初崎千鹤是个很难针对的人,当bug级别的异能力配上bug级别的大脑,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人能拿他有什么办法。现阶段唯一有可能打败初崎千鹤的方法,其实是车轮战,初崎千鹤是个人,先耗尽他的体力再说。
但这明显不实际。
首先初崎千鹤不是上辈子那个通缉犯,甚至这辈子还有点倒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卷入这些事件中,日本的顶尖异能力者和咒术师是没有理由对他出手的。其次,好巧不巧,这些异能力者和咒术师还大多都对初崎千鹤抱着愧疚、可惜和某种更复杂的心思,从感情方面,他们不但不会对初崎千鹤出手,甚至还会站在初崎千鹤那一边,保护初崎千鹤。
更别说初崎千鹤还有自己的异能力,目前看来,初崎千鹤是无懈可击的。
“小阵平的术式是‘安全港’,最多覆盖直径两百米的球形空间,能够抵御伤害,而且无论是外界还是内界。如果在‘安全港’的范围内,哪怕是子弹正中心脏,都会被‘安全港’削成皮肉伤。”
“……从某种方面来说,有点类似于绝对防御。”萩原研二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讯息,听见自己说,“但安全港是一个领域。”
中川迟疑地问:“……领域怎么了?领域不是挺好的吗?能保护不止一个人?”
“安全港是一个领域,能帮在领域范围内的人抵御外界内界的伤害,那么也就意味着,如果在‘安全港’的范围内,所有攻击性的异能力和咒术都会被最大程度地削弱。”
高空之中,五条悟凝视着远方的高楼,脸上没有一点笑意。有上辈子的交手经验,五条悟和夏油杰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松田阵平术式的人也不为过,五条悟说:
“假如,初崎想在安全港里使用分子重组的异能力来反击,除非破开安全港,否则不管什么攻击起到的作用都微乎其微,那么也就意味着——”
医院楼梯间,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凝固了,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从某种方面而言,‘安全港’是目前能削弱初崎教授异能力的最优解。最起码在这个领域里,初崎教授的武力值会大打折扣,他只能用分子重组来分析,只是一个智商天花板级别的……普通人。不管怎么说,都能扳掉初崎千鹤的一张底牌。”
高空之上,五条悟身边,夏油杰不咸不淡地补充道:“而且现在松田阵平体内有小型的反转术式。”
“是啊。”五条悟嗤笑了一声,“他被我揍成重伤,只能钻到地缝里溜走,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又不可能给他治疗,宿傩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来管他了。哪怕松田阵平体内的小型反转术式并不完整,也能帮他恢复一点实力。”
“所以双管齐下,就算有风险,他确实也会对松田阵平下手。”
楼梯间内,中川听完:“……”
中川张了张嘴,猛地向松田阵平病房那里看去。他的理解能力从来不差,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二十几年前从来没接触过的新知识:“那我们还是不能让松田警官他——”
“但如果这次没抓到脑花,被脑花溜走,脑花为了自己又会害多少条人命?”萩原研二仿佛在死死压抑着什么,甚至没敢和中川一样回头看一眼松田阵平的病房,生怕控制不住自己。
良久他才缓缓道:“现在五条君和夏油君已经在路上了,脑花带着小阵平那么大一个人藏不到哪里去,只要小阵平拖住脑花,脑花这回无论如何都逃不走。”
中川:“可是,可是那松田警官他自己……”
“……”萩原研二手攥成拳,只说了一句话:
“他是警察。”
医院远处,夏油杰越过高楼的楼顶,忽然喊住了五条悟。五条悟疑惑地回头,对上了夏油杰凝重的眼神,挑了下眉:“怎么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我在想一件事。”夏油杰轻声说,“这次松田阵平变成咒灵真的是意外吗?”
五条悟:“不是意外能是什么,谁能预料到——”
他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即刻缩紧。
“千鹤邀请宫野志保过来参加发布会这件事并不算很隐秘。”夏油杰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望向东京大学的方向,“外人可能不知情,但千鹤的发布会,政府和警方是不可能不知情的。而脑花的上一个身体是……”
五条悟眯起了眼睛:“东京警视厅的厅长。”
夏油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他既然用了警视厅厅长的身体,知道宫野志保会来发布会也不意外——而且他也是重生的。”
“……”
前因后果在这一刻全部理清,五条悟顺着夏油杰的话继续往下说:“所以他知道,宫野志保手里的确有人类咒灵转换药剂的配方,也是除了初崎之外,目前唯一能够合出药剂的人。”
“可是就算宫野志保手里有配方,想配出药剂也少不了初崎千鹤,两个人缺一个都不行。”五条悟的眼睛慢慢地冻了起来,“他指使不动初崎,而宫野志保性格骄傲,更加不可能做出那种利用自己预知未来的优势,提前做出别人发明的事。所以只能逼着宫野志保不得不去做,所以……”
五条悟喃喃:“他想办法找来了两面宿傩,让初崎陷入了危险。”
“警视厅厅长的身份还能让他知道松田阵平也是重生的。既然松田阵平是重生的,那么他肯定会为了救危险之中的千鹤付出一切,会想办法找回自己的术式,而宫野志保刚好在,所以松田阵平会变成咒灵。至于失败——坦白来讲,这很难,毕竟松田阵平想救千鹤的执念实在是太深了。”夏油杰沉吟片刻,道,“至于唯一的变数,就是松田阵平活不活得下来,千鹤会不会出手救松田阵平?”
这的确很难说。
因为当时松田阵平的身体状况的确已经很不容乐观了,生还概率基本等同于0,就连家入硝子都束手无策,但是如果抢救失败,松田阵平死了……
夏油杰紧紧地皱着眉,叹了口气:“对脑花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
毕竟只要松田阵平的尸身完好,脑花就能趁虚而入。至于他究竟能不能从咒灵变回人类,初崎千鹤身为人类咒灵转换药剂的发明者,怎么可能又做不出来解药呢?只是松田阵平喝下解药后,不一定能活而已。
更别提现在,松田阵平不但活下来了,身体里还多了个小型的反转术式,对脑花而言更是意外之喜了。
五条悟双手插在兜里,总结道:“脑花从一开始就想要松田阵平的身体,用松田阵平的术式来限制初崎。”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绷了起来。
“——这可能只是他的目的之一。”夏油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面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半晌后他缓缓道:“我其实一直觉得,脑花对千鹤的态度不是很正常。”
五条悟:“……”
虽然没在说他,但他觉得他的态度也不是很正常。
只是夏油杰本人还毫无所觉,甚至还在对五条悟推心置腹:“从上辈子开始,脑花就一直以各种手段想要把千鹤拉到他的阵营里,哪怕上辈子一直在被拒绝,一直没成功,这辈子也贼心不死,还想……”他顿了顿,有点艰难地说,“还想把千鹤拉拢过去。”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的?”
“……”夏油杰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你知道,真人还活着。”
五条悟:“?”
这乱七八糟的关系里怎么又加进来个真人?他不是应该早就下线了吗?还有他出场的机会?
夏油杰:“……真人自从被我关起来之后,知道千鹤没死,就骂了脑花整整三天三夜,伏黑同学表示,他甚至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哦对了,现在应该还没停。”
五条悟:“……”
喉咙真好啊。
“伏黑同学抓重点能力一直都是很可以的。根据伏黑同学所说,真人话里传达出一个意思,当时是脑花自己想破坏千鹤的发布会的,并且依旧对千鹤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夏油杰正陷入自己的思考中,没察觉到五条悟一瞬变幻莫测的表情,“如果他想让千鹤假如他的阵营,最重要的肯定是要孤立千鹤,但孤立千鹤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夏油杰抬起头,五条悟瞬间恢复面无表情。只听夏油杰说:“用咒灵转换药剂,把千鹤自己变成咒灵。”
“……如果初崎自己变成咒灵,那他有可能没办法自己给自己做手术。”五条悟抬起眼睛,猛地回头看向东大实验室:“而初崎并不像松田阵平一样,变成咒灵就会消失,初崎的执念比任何人都要深,那么对初崎而言,无论咒灵还是人类形态说不定都无所谓,那么他就会直接被——”
夏油杰顿了顿:“就会被脑花从人类阵营直接拉到咒灵阵营。”
脑花简直称得上一句算无遗策。
他早就在暗地里谋划好了一切,先让初崎千鹤遇到危险,再利用宫野志保让松田阵平找回了术式,然后再让初崎千鹤救回了松田阵平,为自己提前准备好了能限制初崎千鹤的身体。并且,一旦他在武力上能够限制初崎千鹤,把初崎千鹤强行变成咒灵的成功率也会大大增加。
甚至宿傩的失败也是他计划里的一环——更何况,就算宿傩没失败,也不会影响他孤立初崎千鹤。
脑花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把初崎千鹤拉自己的阵营里来!
——假设松田阵平没意识到护士是脑花,假设中川没有发现缝合线,假设初崎千鹤离开之前没有把中川丢到松田阵平身边去,假设中川的手机里没有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联系方式,但凡其中漏了一环,脑花的计划都会成功。
“不能让他得逞。”五条悟一锤定音,“当时情形太混乱,脑花可能已经拿到药剂了,不能让他在抢走松田阵平的身体。”
夏油杰抬头望向天空,仿佛隔着遥远的天际看到了初崎千鹤。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压下内心滔天的愤怒,让自己的思维能保持绝对冷静,沙哑着开口:“……但千鹤现在在横滨,我怀疑脑花在横滨还留有什么后手。”
五条悟一哂,拍了拍他的肩:“横滨可没那么容易对付。更何况,你就算不相信横滨的异能力者,也该相信你弟弟吧?等把脑花抓了松田阵平救了以后,再去横滨也不迟。”
夏油杰皱着的眉依然没松,但现在也确实做不了更多。
半晌他终于开口:“我让学生走一趟,去找一下武装侦探社,有备无患。”
“找‘人间失格’吗?”
横滨,异能力“人间失格”拥有者深深觉得自己被初崎千鹤坑得不轻。
总统套房沙发上一字排开,从左到右分别坐着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和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而爱丽丝正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还昏迷在地上的伏特加。
房间内气氛凝固,除了初崎千鹤之外,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不怎么样。在爱丽丝的持之以恒下,大字型躺在地上的伏特加终于被戳醒了。
初崎千鹤那一下打得太狠,伏特加后脑勺还隐隐作痛,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揉自己的头。他边揉头边坐了起来,不知道在他昏过去的时候,路过的人几乎都踢到了他,心里还在纳闷怎么身上哪里都疼。
然后他发现身周静得可怕,一抬头,僵住了。
四张脸映入眼帘,森鸥外居然还笑得出来,坂口安吾看起来很想死,太宰治正在整理发型,琴酒像是死了老婆,虽然表情各异,但这四个人此时都看向了伏特加。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一幕,那就是鬼片。
伏特加:“……”
伏特加:“…………”
要不他还是晕过去吧?
然而伏特加刚想两眼一翻,甘愿变成一块路上的石头再继续晕过去,爱丽丝就连逃避的机会都没给他,兴高采烈地站起来跳了跳:“爱丽丝把他喊醒了!”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初崎千鹤的面前——这位此时正坐在吧台边望着横滨海,怎么看怎么惬意,尤其是和四个人对比起来。爱丽丝刚伸手想去拽初崎千鹤的衣袖,但初崎教授就这么瞥了她一眼,她瞬间就缩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
爱丽丝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可怜兮兮地问:“有没有奖励?”
“……”
初崎千鹤沉默片刻,眼神平静无波,如果具体要用措辞来形容,就是老师看着逃课的学生在绞尽脑汁地编造理由。他手边仍然放着自己的手机,并没有退出中川的短讯界面。
爱丽丝眼尖瞄见了,疑惑地问:“初崎教授对大脑切片感兴趣吗?”
一听到初崎千鹤可能对大脑切片感兴趣,分别属于四个组织的四个人瞬间投来各种的目光。琴酒在心里盘算着组织不是搞不到大脑的切片,坂口安吾在担心大脑切片会不会不合法,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森鸥外眼睛却是一亮。
“……”初崎千鹤沉吟片刻。
他已经换上了行李箱里的备用衣服,琴酒买回来的新衬衫送去让酒店洗净熨烫了,在明天的演讲上穿。初崎千鹤的衣服很单调,上衣基本只有白衬衫和黑衬衫两种类型。他现在穿着的是一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段清瘦白皙的小臂,搭在褐色的吧台上。即使从爱丽丝那样的死亡仰视角度看,他的五官也依然没有任何瑕疵,甚至眼下的那颗泪痣还愈发活色生香了。
初崎千鹤思考的时候喉结微微动了动,居高临下地瞥了看呆了的爱丽丝一眼。他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明天的演讲方便取消吗?”
“诶——?!”
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地都愣了一下。
涉及到这个,那就是异能特务科的场合了——谁让异能特务科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官方组织。坂口安吾清了清嗓子,代替在场所有人问了出来:“已经宣传出去了,临时取消可能有点困难,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毕竟初崎千鹤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出尔反尔的人,答应都答应了,人也来了横滨好几天,怎么会突然说想要回去?
初崎千鹤拿起手机,中川短讯上的几个字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中川那边这会儿没有再发来新的讯息,初崎千鹤微微蹙起了眉,正要开口拜托异能特务科去查一查——虽然中川能联系得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但说不准出了什么意外呢?
他总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但就在这时,整栋酒店大楼忽然一震,爆炸声由远及近依次传来,前后相差时间不过三秒,至少已经有二十处地方传来了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剧烈摇晃之中,坂口安吾瞬间钻入茶几底下,让自己尽量有个遮挡,冲着森鸥外问:“你们港口Mafia连首领在这里都不管了吗?”
爱丽丝将森鸥外整个人都提在了空中,森鸥外还能保持暂时的平衡。森鸥外终于面上没再挂着笑,而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不是港口Mafia,等等太宰君,你要做什么?”
太宰治满脸无辜地摊开手,表示自己抓了个空,叹了口气:“——好可惜哦。”
坂口安吾:“那会是谁?!”
总统套房位于酒店的最顶层,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根本不可能逃脱。琴酒瞬间的反应太快了,如猎豹般向初崎千鹤扑了过去,还没忘毫不犹豫地开枪砰砰砰三声,打坏了总统套房房门的门锁,房门打开了。琴酒正在心里复盘这家酒店的构造,飞快计算出一条最快的求生通道,伸手要捞起初崎千鹤,打算带着他一起逃……
但是他抓了个空。
还不等琴酒回头看看发现了什么,就看见本来还算悠闲的太宰治脸色终于变了,从沙发上干脆利落一跳,跨了几步,也向他身后伸出了手——可太宰治什么也没抓住。
原来就在刚刚,就在琴酒扭头去射击房门的一瞬间,初崎千鹤身上忽然出现了一件斗篷,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盖住。果戈里拢住斗篷,冲房间内的人抬手致意,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谢谢你们的表演。”
他没有再能欣赏下去房间内其他人惊愕的表情,因为初崎千鹤根本就没那么好制住,一柄寒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抵上了果戈里的喉咙——果戈里眉一挑,于是不再多说,转眼便消失在了总统套房中。
初崎千鹤的手机落在了地上。
“他的异能力有限制,”太宰治不愧是太宰治,反应速度极快,在地动山摇中转头就向门口跑去,“最多只能传送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他不会跑得很远!”
与此同时,酒店楼下的街道。
横滨这座在龙头战争中都屹立不倒的酒店在今天终于倒塌,无数石头和水泥钢筋接二连三地滚了下来,硝烟和烈火正在这座几百米高的大楼每一层耀武扬威。横滨市民大多都对Mafia之间的交锋习以为常,但像今天这样的灾难——在三权制衡的横滨,已经不多见了,人群和车流慌张地向远方涌去。
可如果停住,就会发现,酒店楼下稳稳地停着一辆卡车。
所有人都正忙着逃跑,很少有人留意到这辆卡车的异样。费奥多尔坐在卡车的驾驶座上,甚至连车子都没发动,只是抱着方向盘,歪着头,像是欣赏美景一样欣赏这座酒店的惨状。
卡车里甚至还播放着贝多芬的奏鸣曲,腿上放着瓶红酒。
他似乎是在等着谁,当卡车副驾驶上出现人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