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推开门,屋内昏暗,并未点灯,她却一眼就看到窝坐在落地大窗前的摇椅上灌酒的萧长荆。
他的神情颓丧至极,眼睛盯着窗外,大口大口地灌着酒,似乎越喝越清醒,身上透射的都是戾气。
夏东珠没作声,走进去点燃了鹤灯。
此时,乔掌柜已经将浴水和吃食都送到门口。
夏东珠示意他进来,乔掌柜让人抬着浴桶进来,大气都不敢出,放下浴桶和吃食后立马又退出去。
夏东珠叹息一声,抱着肩走到落地大窗前站定。
“阿荆,我知道你是在自责,但事情已发生,你即便再折磨自己也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排好李瑜今后的生活。”
萧长荆轻嗯一声,抬头看着夏东珠,身上的戾气慢慢消散,眼眸里皆是深深的眷恋。
夏东珠蹲在他面前,手抚在他膝头,试探着从他手里拿过酒坛子,萧长荆并未挣扎顺势放了手。
夏东珠一笑,将酒坛子放到地上,伸手就去解他的玉带。
“乔掌柜抬来了浴桶,你去洗浴……李瑜已经安然送到王府,王妃在陪着她,她的情绪已稳定下来。”
萧长荆又轻嗯一声,抬手却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解他的玉带。
“阿玺,我一会就回王府,如今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公主府比这里安全。”
夏东珠一怔。
他这是要赶她走?
夏东珠脸色一红,今晚她已打发走夜枭,就是想好好陪着他。没想,他竟然直接赶她。
夏东珠咬了咬唇,终是脸皮薄,没缠着留下,便站起身。
“你先去沐浴,乔掌柜已经将晚膳放到桌上,你记得趁热吃。”
虽然很想问个明白,但夏东珠还是忍住了,转过身便朝着门口走。
“阿玺……”
萧长荆在她身后一声唤。
夏东珠欣喜地转过身。
就看到萧长荆已站起身,走到屏风口背对着她。
“对不起……”
他莫名其妙一声‘对不起’,昂扬挺拔的身姿略有僵硬,话落,便快步走入屏风后。
夏东珠琢磨着他这句话,没出声,默默走出‘百福楼’。
晚上,繁闹的街市已经挂起了角灯,茶楼酒肆热闹非凡,夏东珠走在街上,却被萧长荆的一声‘对不起’搅得有点六神无主。
他的萧瑟和疏离,让她心头溢起不好的预感。
夏东珠心里明白,是李瑜的遭遇,改变了萧长荆的心境。
可他为何要对她说‘对不起’?
他究竟想做什么?
夏东珠正想的出神,突然脚步一顿,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妙正站在离她不远的街中央,负着手,意味地瞅着她。见夏东珠望来,她跨步走进旁边的巷子。
夏东珠眼睛一眨,赶紧回神,打起十二分精神跟过去。
夏东珠刚跨进巷子,就看到刘妙负手站在那里,听到她的动静,她转过身。
“我来,只是想提醒一下公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夏东珠冷哼一声,“你救走了拓跋煜,你可知他对李瑜做了什么?你还好意思来找我。”
刘妙咬了咬唇,似乎已经猜到,“他掳走李瑜,就是想引青城王出城,情况你都看到了,他手里还有一块王佩……”
夏东珠不解。
“他究竟想干什么?既然逃到南萧,定然是想利用青城王,却毁了李瑜,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是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吗?萧长荆会杀了他。”
刘妙也甚是不解,只淡淡一声。
“公主,拓跋煜的身份远不止你想像的那般简单,你不觉得他与青城王长得太像了吗?他拿出的王佩与老青城王的王佩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奇怪?”
夏东珠突然很恼火,“你究竟想说什么?你不会愚蠢地也认为,他就是萧煜吧?老青城王早死了。”
刘妙却摇摇头,突然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北蛮拓跋耀登基称帝后,将拓跋煜的生母许氏给杀了,他的乳娘吓傻了,为活命慌乱中透露,他根本不是老北蛮皇的儿子......许氏的孩子在生下后就死了,拓跋煜是从南萧抱过去的。”
夏东珠心头蓦地火火地跳。
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她幽幽地道。
“难不成拓跋煜也是许太妃的儿子,他与萧煜是双胞亲兄弟……”
若是如此,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夏东珠与刘妙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骇。
看来两人想一块儿去了。
刘妙对她警告地摇摇头,“此事绝不能让皇上知晓。”
夏东珠点头,“你救了拓跋煜,他死透了吗?中了我的毒箭,他撑不到明日。”
刘妙一伸手,“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解药拿来。”
夏东珠嗤笑,“他哄骗萧长荆,又毁了李瑜,我巴不得他立马死掉,又怎会给你解药?郡主,他被萧长荆砍掉了一只胳膊,活着也没意思,不如就此死掉省心。”
刘妙却坚持,“他还有些用处,目前还不能死。”
“解药和救萧玉翀,你只能选一样?”
夏东珠抱着肩一副无赖的样子,丝毫不怕刘妙会对她不利。
刘妙一气,“你……”
看着夏东珠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狠声道。
“我要你五日内救出萧玉翀,否则,即便你能幸免,你府中诸人一个都别想活。”
刘妙撂下狠话,纵身跃上墙头,走了。
夏东珠一哂,看来拓跋煜的命还是不及萧玉翀的命金贵。
对于刘妙的威胁,夏东珠丝毫没放心上。
夏东珠转身又往公主府走,刘妙带来的信息太过惊骇,若她猜测为真,那就说得通拓跋煜为何叫萧煊了,他根本就是许太妃的儿子。
许太妃当年可真是胆大,瞒天过海,生下双生子,却将其一暗中送往北蛮。若是此刻拓跋煜登基称帝,那北蛮也算变相落入南萧手中。
当年许太妃允许拓跋煜经常回南萧,显然已经告诉他,他自己的身世。
也许当年,他参加萧煜与王妃的婚礼,正是失意时,却对王妃一见钟情。
心中甚是忌妒,他在北蛮过得并不好,并不受老北蛮皇器重,看到萧煜身子极差,却能受到南萧帝的疼爱,娶天下最美的女子,他的心中应是极不愤的吧!
夏东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当年玉琼公主和卓驸马叛乱,拓跋煜或许也参与其中。
萧煜定然是知道其中隐情,所以才会以他之体弱,不顾一切将玉琼公主和卓驸马引出京城,逼上将军崮,进而诛杀。
他就是不想让拓跋煜祸乱南萧,他在尽全力帮当今圣上,保护王妃和萧长荆。而拓跋煜狼子野心,在萧煜死后,又对萧长荆下了‘阎王索’,让他生生被折磨了二十年。
夏东珠想到这里,觉得拓跋煜也够可悲。
孟歧口中所提到的那个身穿‘云雾霞缎’,腰佩北蛮皇子玉佩,给他‘阎王索’,又蛊惑卓青锋之人,定然就是拓跋煜。
原来他在很早之前就对南萧图谋不轨。
他所做之事,注定他活不了。
夜枭非常诧异夏东珠今晚竟回了公主府,他迎上去。
“公主,可是出了何事?”
夏东珠挥手,不愿多说,直接吩咐,“刘妙来向我要解药了,拓跋煜还没死透,夜间再多派些人值守,以防他狗急跳墙对公主府不利。”
“是。”
萧长荆今晚反常的态度还是让夏东珠辗转难眠,他俩几经生死,每次他都舍不得让她走,可这次却将直接她赶出了‘百福楼’。
夏东珠心里甚不是滋味。
第二日,她正思索着要怎样说服皇上放了萧玉翀,皇上身边的韩公公便来了。
“老奴奉皇上旨意,请公主进宫。”
夏东珠脸上一笑,正中下怀,便走上去,不着痕迹将一块金子塞韩公公手里。
“公公可知,皇上召我进宫是为何事?”
韩公公将金子塞入袖中,脸上含笑,“恐怕老奴要恭喜公主了,最近朝臣要求皇上立储君的折子都堆成小山了,青城王刚刚进宫,公主是知道的,皇上最属意他……”
夏东珠心头一喜。
虽然韩公公此番说这话大不妥,但夏东珠知道他所说应该不假。
她喜滋滋对着韩公公道,“我这便随公公进宫。”
韩公公直接将夏东珠引入御书房暖阁。
夏东珠刚跨进去,就看到萧长荆有些倔强地跪在地上,皇上坐在御案后,气的脸色发青。
她心一突,轻轻走上前跪在萧长荆身侧,“阿玺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皇上看到夏东珠,脸子稍缓,“公主平身吧!”
随后皇上又冷哼一声,冲着萧长荆怒声道,“阿荆,将你方才对朕说过的话再对公主讲一遍。”
萧长荆眉心一皱,却挺直脊背,对着皇上一叩,“臣谢皇上厚爱,不能继任太子之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三皇子才是皇位正统,请皇上立他为储君。”
夏东珠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尽。
她呆呆地看着萧长荆,他拒绝为储君,就是不愿娶她。
当初皇上封她为‘未来储君皇后’,就是笃定她与萧长荆两情相悦,萧长荆不会拒绝。
可没想,他还是拒绝了。
“混账!”
皇上怒了,将御案上的折子一骨脑推下来,“你自已看看,这些都是朝臣上奏的折子,无一不是请奏立你为储君。阿骐虽然是朕的亲子,可他心性贪玩,不思朝政,根本不是储君最佳人选。
朕与朝臣能避亲择贤,也是为天下百姓着想。阿荆,南萧动荡,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它需要一位睿智贤达的君王,而你正是最佳人选。”
皇上说完,就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伏在御案上,咳得惊天动地。
夏东珠急忙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皇上,这是润肺丸,你吃下去顺顺气。”
皇上粗重地喘息着,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塞嘴里,韩公公急忙递过一盏茶。
皇上喝茶吞下药丸,气喘着又瞪向萧长荆。
“阿荆,皇伯的身体不好了,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萧长荆突然抬起头,目中带痛,“皇伯……”
皇上却挥手打断他,“你即便不为南萧,难道也不为公主着想吗?朕的旨意是不会收回的,她必须是南萧未来的皇后,这是朕对西羽的承诺。你若不同意,她就得另嫁他人……咳咳咳……”
韩公公赶紧为皇上顺着气,“皇上,您切莫动气,兹事体大,不如就容青城王回去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殿下就能回心转意。”
皇上立马对萧长荆挥手。
萧长荆一叩从地上站起来,他看也不看夏东珠,直接恭身一礼,“臣告退,请皇上保重龙体。”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东珠呆呆地追随着他高大的背影,心头一片茫然。
萧长荆很不对劲。
“公主是不是与他闹别扭了?他平日那般护着你,今日没理由抗朕的旨意。”
夏东珠收回目光,安抚皇上,“皇上良苦用心,阿玺感激不尽。只是,或许阿荆也有难言之隐。”
皇上却气的一拍桌子,“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路,朕早就为他铺好了,他只要顺着朕的意思去做就好。朕与阿骐也谈了,那个臭小子巴不得阿荆继位,他好飞出京城去闯荡江湖云游天下……”
夏东珠心里也不是味儿,她想到了另一件事,便又跪在地上。
“阿玺还有一件事,想请皇上恩准。”
“何事?公主起来说话。”
夏东珠谢恩站起身,“前几日在宫中偶遇到云棠公主,知道公主的眼睛看不见,阿玺便为公主检查了一番,发现,公主的眼睛或许还有救……”
皇上惊得一下子从御案后站起来。
“公主所说可为真?”
夏东珠点头,“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阿玺为公主要了一滴血,转交给了司马老神医,阿玺怀疑云棠公主的眼睛是被人下了蛊……”
皇上惊得一下子又跌坐在椅子上,“这怎么可能?”
夏东珠点点头,“皇上勿要担心,这只是阿玺的猜测。只要司马老神医能鉴出毒素,以他之神鬼莫测之医术,定然能帮公主解毒。只是阿玺可能要将老神医带入皇宫,还请皇上恩准。”
“朕准了。”
皇上连犹豫都没犹豫就允了,“你身上有朕赐的令牌,可直接将司马老神医带入皇宫,朕会知会皇后一声,也不准她为难你。”
皇上想必已经知晓,皇后不待见她的事。
夏东珠急忙谢恩,“谢皇上恩准。”
随后皇上一叹,语气软下来,“公主赶紧出宫去追阿荆,朕感觉他有点不对劲,还望公主能帮朕劝劝他,朕只有将江山交到他手里,才能放心。”
夏东珠急忙福身,“阿玺领旨退下,皇上保重。”
皇上看着夏东珠离开,重重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
“朕真是难呢!想成全公主,没想阿荆竟直接拒绝了朕,这让朕何以堪?又让公主情何以堪啊!可惜,阿骐不争气,朕不能拿祖宗的江山开玩笑,传给阿荆,最是合适。”
韩公公急忙又奉上热茶,“皇上一心为青城王着想,想必他舍不得公主,终会答应的。皇上且安心。”
“唉。”皇上唉声一叹,“阿荆对朕这个位子从来不上心,如今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朕以为他心恋公主,太子丧,朕故意赐了公主那个身份,就是想让阿荆就范。如今倒是朕骑虎难下了。朕也没想到,阿荆是真不想做帝王。”
韩公公也是一叹,听着皇上的唠叨,摇头无语。
夏东珠出了御书房暖阁,举目望去,哪里还有萧长荆的身影?他如今连等她一等都不愿了。
夏东珠心里有点难受,慢腾腾往宫外走,突然斜次里一个宫婢走过来,冲她福了福。
“公主,我家娘娘有请。”
夏东珠眼一眯,上下打量着小宫婢,试探地问。
“是陈婕妤娘娘找我?”
小宫婢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前面带路吧!”
小宫婢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就走。
夏东珠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并无人注意,她抬脚跟上小宫婢。
到了宫中佛堂,小宫婢示意夏东珠进去,夏东珠跨进佛堂,就看到陈婕妤正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念经。
她轻声一叹,对着观世音菩萨虔诚地嗑了三个头。
陈婕妤慢慢睁开眼,声音轻咛,“公主可是有答案了?”
夏东珠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原来娘娘一直都是知情人,你进宫,是为了躲避某些人吧?根本不是安国公想救你,而是萧煊要灭口,因为你是知道他真实身份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陈婕妤没说话,慢慢闭上眼。
夏东珠瞧着她,看来她是猜对了。
“萧煊在北蛮的名字叫拓跋煜,他取‘煜’字,就是暗示自己的身份,将来若是在北蛮混不下去,就回来做‘萧煜’……他可真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夏东珠鄙视一声。
“许太妃当年也真是胆大,瞒天过海,将双生子其一送往北蛮,若不是老青城王当年身子骨极差,恐怕以许太妃的手段,如今的皇位应该就是他的了……”
陈婕妤叹息一声,好像卸下了重担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公主太过聪明,以后切要当心,萧煊不比萧煜,他阴险狡诈,为达目地不择手段。如今他逃回南萧,必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皇上和青城王都不知情,恐怕会被他蒙骗。”
夏东珠轻嗤一声,“他中了我的毒箭,活不了多久了,我不会给他祸乱南萧的机会。”
陈婕妤倏地转过身,瞪大眼,“公主说的可是真的?”
“就在昨日,青城王得到拓跋煜的消息,带人赶往青龙寺,二人在寺中血拼。拓跋煜中了我的毒箭,娘娘是知道我的医术的,其实甚少有人知道我用毒比我救人的本事更大,我笃定拓跋煜绝活不了多久。”
陈婕妤轻呵一声,身子一歪就坐到蒲团上,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最后只余一行清泪。..
“没想他竟也有今日。”
夏东珠瞧着陈婕妤,见她眼中带着一抹恨意。
她心中疑惑,难不成拓跋煜曾对陈婕妤也做过什么?
女中眼中的恨,无非爱恨情仇。
想着拓跋煜曾对李瑜做过的事,夏东珠再看陈婕妤时,心头就浮出一个念头。
萧玉翀不会根本不是陈储的儿子,而是拓跋煜的儿子吧?
当然这话,她是绝不会当面问陈婕妤的。
谁的心中没有痛呢!
“我乏了,公主请回吧!”
陈婕妤片刻后又恢复了那无欲无求的模样,闭着眼,跪坐在蒲团上,嘴里念着经。
夏东珠便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突然一声。
“蓝瑛郡主刘妙对萧玉翀一见钟情,我与她做了交易,欲帮她救出萧玉翀,望娘娘知晓。”
陈婕妤闻言猛地睁开眼。
回转身,夏东珠早已离去。
不知为何,陈婕妤眼中又浮现出一丝绝望。
夏东珠在府里窝了两天,她此刻正扒在池塘栏杆上,看着塘里的锦鲤,一直在想该如何说服皇上放了萧玉翀?
想了各种可能,都被她否定了。若此事没有萧长荆帮忙,她自己还真不好解决。
夜枭匆匆走来,脸色极是难堪。
“公主,出事了。”
夏东珠撒下一把鱼食,抬起头,“出了何事?”
夜枭抿抿嘴,“方才得到消息,青城王萧长荆退了李瑜与礼部尚书府长公子李柱的婚约,并向皇上请旨,要娶李瑜为侧妃。此事已在京城传遍了,并且青城王府已对外宣布,婚期定在了三天后……”
夏东珠惊的一下子从栏杆处站起身,“你说的可是真的?”
夜枭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份大红的请柬递过去。
“这是青城王府刚刚送来的……”
夏东珠瞅着那艳红的请柬,一屁|股又跌坐在栏杆处。
“夜枭......”
好半晌,她才轻唤一声,心头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备一份厚礼……”
“公主……”夜枭担心一声,”你不该去青城王府问个明白吗?”
夏东珠摇摇头,“没有必要了......夜枭,让我单独静一会。”
夜枭离开。
夏东珠一直扒在池塘栏杆处,直到天色黑透,她才静下心神想明白了。
她知道,萧长荆此举,是为了李瑜。
他心怀愧疚。
他心里一直都知道,李瑜是不情愿嫁给李柱的,她一心想留在王府嫁给他。
如今李瑜出事,萧长荆想护她,便接受了她。
他宁肯负了皇上,负了她,也不愿再辜负李瑜。
夏东珠轻叮一声,心生疼生疼的。
她不怪萧长荆,这是一个有情有意顶天立地的男人该做的事。
她没有爱错他。
可她,已没有留在南萧的意义了。
一瞬间,夏东珠就做了决定。
“夜枭……”
一直守在暗处的夜枭立马走过来,“公主,天黑透了,回房吧!”
夏东珠长舒一口气,将从刘妙那里得来的老青城王的王佩递给夜枭。
“找一个精致点的匣子装上它,把它送往青城王府,就说是我送给青城王与李瑜的贺礼。”
夜枭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云淡风轻已不再难受,便忍不住问。
“公主以后要如何打算?”
夏东珠轻松地站起来,拍拍夜枭的肩膀,“待我做完手头之事,咱们就回西羽……我想父皇母后了,流浪那么多年,都快忘了故乡的样子了。”
夜枭眼中一潮,笑着道,“咱们西羽国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地方,公主一定会喜欢。”
夏东珠笑着,抬脚就走。
玉佩当晚便送到了萧长荆手中,他看着玉佩,没做任何反应。他似乎读懂了夏东珠的心思,他不能挽留,也不配挽留。尽管心如刀绞。
第二日早朝后,夏东珠头一次穿着西羽皇太女的正装进宫去见了皇上。与皇上在御书房暖阁谈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又去了趟佛堂。
陈婕妤依旧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经。
夏东珠站在佛堂门口并没有进去。
“皇上已经答应了,要放萧玉翀出京……此事做完后,我便不能来看娘娘了,我要回家了。”
陈婕妤身子一晃,慢慢睁开眼,她未转身,清冷一声。
“他是弑父逼宫的叛逆,公主是拿什么与皇上做的交易?”
夏东珠也不相瞒,“用我的嫁妆,西羽国一半的国库……”
陈婕妤闭了闭眼,“公主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萧玉翀的狗命虽不值钱,但本公主一诺千金,答应别人的事,自然要做到。蓝瑛郡主对他情根深种,若是二人能纵情山水,做一对恩爱夫妻,我也算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陈婕妤有些遗憾地说,“公主是想放弃青城王?莫要草率,别后悔终生。”
“唉。”夏东珠唉声一叹。
“天寡之命,三嫁两寡,太子也殇,我认命了,不打算再嫁人了。”
夏东珠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就走。
夏东珠从皇宫出来,便去了魏府。
她所剩时间不多了,一定要问明白,魏禹与肖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