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荆已经有半月之余没有见到夏东珠了。
太子逝,举国丧痛。
夏东珠做为太子妃,未嫁先寡,总归不好再抛头露面。如今皇上不但没解除她与太子的婚约,反而将她的身份定为未来储君的皇后。
这也就是说,将来南萧的国君无论是谁,都会娶阿玺。
皇上这明显是在逼他。
为了安抚朝臣,寻找安国公,永除后患,最近他忙的脚不沾地。
收到‘百福楼’乔掌柜的消息,他急不可耐地奔上楼。
推开门,就看到一身玉色裙衫,一头青丝散在腰际,神情慵懒的女子正倚在落地大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明显正神游天外。
夜枭将公主府守得铜墙铁壁一般,即便再思念,他也没有再去爬她的窗子。如今再见,他心头就像燎起了一把火。
此时,夜幕降临,月上柳梢头。
阔大的房间里只燃着一盏鹤灯,昏昏浅浅的光线,正映得一室清浅温柔。
萧长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说话,直接伸手从后面搂住夏东珠的瘦腰,将她温柔地揽进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长发上轻声问,“总算舍得从公主府出来见我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胸膛。
“太子逝,我身份尴尬,不宜见人。”
萧长荆轻轻一叹。
虽然当初是被逼无奈,只能让她先占着太子妃的身份。可毕竟担了太子妃的名头,如今太子逝,她是未亡人。两人即便再亲密,太子新丧,二人也不好见面。
“原本以为,太子意外逝去,皇上会解除你与他的婚约。没想,皇上竟然将你直接定为未来储君的皇后,阿玺,我该怎么办?”
夏东珠‘扑哧’一笑,她转过身,面对着萧长荆揶揄道。
“若我说,这世上也只有皇上能治得了你。他明明知道我俩两情相悦,当初将我赐给太子也是权宜之计,可他还是不顾朝臣反对直接将我推到未来储君的皇后之位。阿荆,你说你到底接不接那个位子呢?”
萧长荆抿着嘴苦笑。
“你知道的,我不能……”
至少目前不能。
夏东珠叹息一声,又转过身,将自己靠在萧长荆怀里。
“如今萧玉骐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你永远登不上那个位子。那我俩,就永远跨不过那个鸿沟。
皇上这一招可真毒,将我们三人都置于两难的境地。他到底用意何在啊?我怕三皇子都不敢见我了。”
萧长荆哈哈一笑,“说得没错,阿骐已经找过我了,吓得要死。”
夏东珠一哂,“他还吓得要死?现在最骑虎难下的是我好不好……”
萧长荆抿着嘴笑,“先不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萧玉翀的事。”
夏东珠心一动,“如今都过去半月有余,皇上始终没有动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治萧玉翀的罪,也不放过老御史,他是在等陈储出招吗?如今陈婕妤有何动静?”
萧长荆眉心紧蹙,淡淡一声。
“皇上或许早就已经猜到萧玉翀的身份,这么多年,我就从未见他对萧玉翀亲切过……可他却一直对陈婕极好。”
“怎么个极好法?夜夜宿在她宫里?这次萧玉翀逼宫造反,皇上好似没迁怒于她,着实奇怪。”
萧长荆笑了笑,“好像也正如你说,表面看,皇上也确实极宠陈婕妤。”
夏东珠咂了下嘴,“极宠?二十多年,始终在婕妤的位置上,不咸不淡,皇上连妃位都吝啬給她,这也叫宠?”
萧长荆想了想,“皇上做事,确实让人费解。”
“真是君心难测啊!”夏东珠感慨一句,“原先觉得皇上受朝臣欺压,甚是窝囊。如今想来,他确是胸才大略之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比如西梅郡主,比如陈婕妤……尽管陈储耍尽手段,皇上表面上依旧对他礼遇有加,陈储无错之时,他也不以莫虚有的罪名陷害……
就那样冷眼旁观,仅凭这一点,我就敬重他。依我父皇性子,早就挥剑砍杀了。”
萧长荆极是赞同道,“没错,天下所有人都看错了皇上,以为他性子软弱可欺,其实他为了稳固朝堂,也是呕心沥血,费尽心机权衡各方势力,着实不易。
如今太子丧,怕是皇上再不会再忍。他与陈储终会有一个不死不休。”
夏东珠哼哼两声,“若是富金山和萧玉翀果真都是安国公陈储的儿子,那现在他们俩无疑都捏在了皇上的手里。富金山被封为‘永定侯’,食君奉禄,一举一动都受到御史台的监视。萧玉翀逼宫造反,弑父杀兄,千古罪人。
皇上如今将棋下在那里,按兵不动,就看阿储怎样破局了。哦,对了,蓝瑛郡主刘妙今日托富金山给我捎了一封密信,约我明日在城外十里长亭见面。我觉得,陈储快有行动了。”
萧长荆大吃一惊,急忙将夏东珠的身子扳过来。
“你说刘妙今日约你了?”
夏东珠点点头,将手轻轻压在他狂跳的胸膛上,“阿荆,别担心,刘妙不会将我怎么样!我背后是西羽,陈储不可能同时得罪南萧和西羽。刘妙找我,或许是想与我做交易……”
萧长荆将她揽进怀里,知道阻止不了她,只轻轻道。
“明日夜枭会随在你身边吧?”
夏东珠点头,“虽然刘妙信中说,要我一人单独前往,可夜枭是父皇留给我贴身侍卫,我可以不带大批暗卫,但夜枭是不会离开我身边的。这一点,想必刘妙能理解。”
“如此甚好。”
此时,一阵夜风吹来,唯一亮着的鹤灯也息了。
幸好,明月当头,洒下一地银辉。
两人静静地依偎,仰头望月,许久都不曾说话。
望着天上的明月,夏东珠一下子想起在居平关萧长荆毒发时,二人以月老为证,叩拜结为夫妻。
那个时候,她是想给他留个后。
如今这身份着实尴尬。
她成了未来储君的皇后,只有萧长荆继承了皇位,才能够娶她。否则,他俩中间就是一道鸿沟。
“阿荆……”夏东珠轻轻一唤。
“嗯……”萧长荆轻轻一应。
“你欠我的新婚夜什么时候给我?”
萧长荆身子一僵,呼吸立马有点急促。
他没说话,在后面抱着她,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长发,突然头一歪,张嘴就噙住了夏东珠的耳垂。
夏东珠心一跳,整个人如同被热流激了一下,有点心旌摇曳。她红着脸,微微躲闪。
萧长荆顺势吻上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男子雄奇的气息,灼热喷在夏东珠脸上,让她整个身子都有些软。
脸轻轻一转,萧长荆就吻住了她的嘴。
夏东珠嘤咛一声,身子微转,双手揽上他的脖子,萧长荆搂着她的细腰,将她狠狠地抵在落地大窗上,更深一层的吻住她。
情到浓时无怨忧。
萧长荆身上的毒尽除,再无后顾之忧。
威武方刚天下无双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面对心爱的女子,身子硬得如磐石。
他拦腰抱起夏东珠,直接将她放到大床上。
他欺身压上去,不管不顾地将手探进她小衣,修长微凉的指腹探索着她柔滑细嫩的身子,爱如潮水,恨不能将自己都融入她的身体里。
突然,床柱上响起三声铜铃声。
萧长荆一怔,立马抬起头,一双意乱情迷的俊目慢慢变得清明。他看着床柱上绑着的铜铃,这是出了紧急事,否则乔掌柜不会拉响这个铜铃。
夏东珠自然也听到了铜铃声,她羞涩地掩好自己的衣衫,“想必东城就在门外,你快去。”
萧长荆满目歉意的看着她,“阿玺……”
“你快走,我今晚宿在这里,别担心我。”
萧长荆叹息一声,压在她身上不愿起身,看着她被吻的有些微肿的小嘴,他轻轻一笑,贴在她耳际低低一语。
“阿玺,欠你的,我今后十倍赔给你可好?”
夏东珠脸一红,直接用脚踢他一下,“快走。”
萧长荆一泄气,起身坐在床沿,待平息了心头的情潮才慢慢走过去开门。
东城果然站在门外,乔掌柜也侯在一旁,两人脸上都有焦色。
东城低低一语,“殿下,李瑜表小姐今晚被人劫走了。南辕受了伤,没拦住。王妃和夏大小姐无恙。”
萧长荆一惊,脸立进森寒,“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蒙面黑衣人,手持劲驽,定然是安国公无疑。他们来人武功奇高,咱们府里守卫折了不少,所幸王妃和夏大小姐无事,他们直接冲着表小姐去。”
萧长荆回头望了一眼,掩上门,吩咐乔掌柜,“调动所有暗卫,无论如何都要守好这里,本王不允许她出任何差次……”
乔掌柜领命,“是。”
萧长荆与东城迅速回了王府。
青城王府内,灯火通明。
青城老王妃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夏大小姐和云嬷嬷等人都陪着她。
“阿荆怎么还不回来?”
青城老王妃望着漆黑的夜色,焦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今夜竟然有人闯府,阿瑜穿着单衣就被人劫走,事关阿瑜的名声,她立马严令府中人都闭紧嘴巴。
可阿瑜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三更半夜被人掳走,她要如何向礼部尚书府交待?
“母妃,你不要担心,咱们青城王府威名大,他们不敢对瑜表妹怎么样的。”
夏大小姐急忙安慰青城老王妃,她身子骨弱,再这样忧心下去,止不定又得急病了。
云嬷嬷也赶紧上前为老王妃披了件薄衫,“侧妃说的对,瑜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得老天庇佑,不会出事的。待殿下回来,一准就能找回来。此事不会传到尚书府。”
青城老王妃重重一叹,“就是不知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阿瑜名声极好,一向守闺仪,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何故要遭这番罪!”
“母妃……”萧长荆一步跨进来。
青城老王妃急忙跑守去抓住他的手,“阿荆,快,趁着天还未亮,赶紧将你表妹找回来。这三更半夜被人掳走,若是让礼部尚书府知晓……”
“母妃,你稍安勿躁。”萧长荆急忙将青城老王妃扶到软榻上坐下,并扯过一旁的薄毯就盖在她腿上。
“儿子已经将府中侍卫都遣出去了,如今城门紧闭,他们跑不了……皇城司的察子也全部调动起来,潜入皇城各处,相信天亮前,就会有表妹的消息。”
“阿荆,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他们为何要抓阿瑜?咱们青城王府向来太平,如今这到底是怎么了?”
青城老王妃心慌得不行。
萧长荆眉眼沉沉,抿了抿嘴,轻声道。
“母妃,这或许是冲着我来的。”
青城老王妃一惊,“我儿……”
她突然意识到,她儿子的名声并不好。这么多年始终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把整个京城的权贵都得罪遍了,是个能止小儿夜啼恶魔般的存在。
“可他们抓阿瑜又能让我儿如何?阿瑜已经许了礼部尚书府,若想要威胁,不该是先抓我的吗?”
萧长荆心头隐隐有股不安,他们是不敢动母妃,怕他下死手。也不敢动夏大小姐,怕将军府一门下死手。所以才抓了李瑜,既能威胁到他,也不会令他孤注一掷。
安国公,真的好算计。
可一直等到天亮,始终不见李瑜归来。
东城已经回来了,他带着人连夜将京城翻了个遍,始终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李瑜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足见陈储在京城安插的势力有多强大。
萧长荆的脸色极难看,他安抚下青城老王妃,命东城继续寻找,便直接去见皇上。
夏东珠在黎明时分出了‘百福楼’,夜枭正在后门守着。
“昨夜,青城王府出了何事?”
夜枭眸光一闪,“安国公的人闯入王府,将表小姐李瑜给掳走了。”
夏东珠一惊,“将李瑜掳走了?那王妃和夏大小姐......”
夜枭摇摇头,“她二人无恙,不过王妃守了一夜,天亮不见李瑜归来,直接又病倒了。”
夏东珠神色一沉,眯了眯眼。
“我们的人还探到什么?”
”昨夜闯进青城王府的人武功极高,拿着劲驽,王府的侍卫折了不少。东城带着剩下的人和皇城司的察子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个遍,依旧未找到李瑜。我们的人探到,李瑜已经被掳出城了。”
夏东珠眉心紧蹙,“如何出的城?”
夜枭脸上有些不屑,“青城王能以密道入城救皇上,难道安国公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下都被他闲云野鹤的表相给骗了,他敢劫持朝廷精钢,敢豢养死士,敢夜闯青城王府掳人,敢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城,就足以说明他的实力不容小觑。青城王这次怕是吃了个暗亏,那李瑜,怕是......”
夏东珠立马打断了,“吩咐下去,调动西羽在南萧的所有势力,务必暗中寻找李瑜,若有消息,立马来报。”
夜枭有些不情愿,“公主......”
夏东珠怒目而视,“夜枭,若是我的话你不听,就立刻回西羽。我的身边不留三心二意之人。”
夜枭脸一白,急忙解释,”公主,夜枭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你今日要见刘妙,若是咱们把人都遣出去寻找李瑜,若是刘妙对你不利......”
“她敢?!”
夏东珠不屑一声,“即便她再聪明,敢对我下手,难道我就是软柿子任她捏?别忘了我可是司马老神医的关门弟子,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哼。”
申时,夏东珠准时去了城外十里长亭。
她的身边只跟着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