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留在了凤凰台。
姬皇后的心疾确实很严重了,萧长荆将司马老神医送过来,她配合着他给姬皇后行针。一连三日,夏东珠都不怎么说话。
期间她回了一趟医馆,主要是安慰蓝姑姑。告诉她自己在凤凰台给姬皇后看病,一时半会回不来。
西就自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她什么都没说,夏东珠只拜托她照顾好蓝姑姑,转身就离开了。
而此刻的青城王府,书房。
萧长荆阴沉着脸坐在书桌后,书桌上放着一块雕龙的王佩和一张婚书。这是六日前,安国公陈储暗中派人送过来的。而此番他正在来京城为皇上贺寿的路上。
这块雕龙玉佩是他父王的王佩。
当年他父王因病离世,一直随身佩戴的王佩却不见了。这些年,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没想,竟然在安国公的手里。
这一张婚书,是当年他父王与康国公刘魁结亲的证明。安国公陈储虽然一直未婚,收富金山为义子,但他还有一个义女。
就是康国公刘魁的遗女刘妙,也是皇上亲封的蓝瑛郡主。
当年卓附马和玉琼公主纠结了三十万大军叛乱围堵皇城,是康国公刘魁誓死保护了皇上和皇城,这才没让卓附马得逞。
而刘魁和他的夫人,三个儿子都在那场皇城保卫战中战死了,独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女儿。后来皇上追封刘魁为康国公,并将他的遗女刘妙封为蓝瑛郡主。
后来安国公请命,收养了刘妙。他远走江南,一直将刘妙带在身边。没想这么多年过去,如今摆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他父王的王佩和一封婚书。
萧长荆头痛地揉揉额头,他万没想到,他父王离世时,竟然与刘魁结了亲。而此事,他和他母妃根本不知情。
此事着实透着诡异。
而此番安国公陈储奉旨进京为皇上贺寿,人还未到,就将他父王的玉佩和婚书先送到他手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刘妙已经成人,安国公是想让青城王府践言,让他娶刘妙为正妃。
而这事,他没敢告诉夏东珠,更没有让西羽皇知道。
皇上此次寿宴,四方来贺。西羽王携皇后而来,富金山见缝插针借此亮明身份,虽然没有直接说是皇上的儿子,可萧长荆相信富金山绝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见到富金山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想必心里是有数的。
安国公如今将这一纸婚书先甩出来,就是不想让他与西羽有任何瓜葛,就是让他放弃夏东珠。
萧长荆冷哼一声,他偏不如他们的愿。
“殿下,王妃来了。”
东城在门外禀报。
萧长荆立马站起身,抬手想将玉佩和婚书收起来,想了想,便收回了手。
如今多事之秋,这件事他并未瞒着母妃。如今青城王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母妃也不能独善其身。父王当年为何要瞒着他们,为他与蓝瑛郡主订婚,或许母妃能想起些什么。
门一响,萧长荆快步迎到门口。
“母亲,你怎么来了。”
青城王妃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的玉佩和婚书,她站在门边直接将云姑姑挡了回去。
“我与阿荆说说话,你们先下去吧!”
“是。”
云姑姑将婆子和婢女都带走了,青城王妃才慢慢跨进屋子,萧长荆关上了房门。
青城老王妃慢慢走到书桌旁,眼睛紧紧盯着她曾经熟悉无比的王佩,一时间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他竟然将王佩交给了刘魁,兴许是怕我们在他死后不认这门亲,以此做为凭证。阿荆,你是怎么想的?”
萧长荆将青城老王妃搀扶到罗汉榻上坐下,语气坚定地说。
“儿子定然不会娶。”
青城老王妃心头一紧,“康国公刘魁可是功臣,皇上当年一直感念他一家为护卫皇城而死,刘妙是他的遗骨,恐怕这门亲,你推不掉。”
萧长荆闻言没作声,抬手就给青城老王妃斟了盏热茶。
“儿子百思不解的是,父王当年过世时,刘魁已死,他的女儿不过才两岁,已被安国公带去江南。他是什么时候与康国公订下的这门亲?母妃想想,当年父王与康国公可有什么端倪……”
青城老王妃端着茶盏,眉头都皱成了疙瘩,她摇摇头,深深叹息一声。
“对于这门亲,母妃从未在你父王嘴里听说过,更不知,他是何时将玉佩交给的刘魁。依你父王的性子,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会不与我商量就擅自做主?可现在这些答案,我们都不得而知了。”
萧长荆点点头,“母亲不必担心,安国公几日后就会到达京城,到时候,儿子单独会会他。“
青城老王妃闻言眉心蹙得更紧。
“安国公这个人心思深沉,当年惊才绝艳,曾经与皇上关系极好。可如今因着西梅郡主的事,与皇上心中有了隔阂。此番人还未到京城,就先将婚书抛到青城王府,母妃总觉得他此番前来定没安好心。我儿当提防。”
萧长荆低头品着茶,脸上一片平静。
“母妃不必担心,该来的总会来,我总觉得当年父王突然病逝也甚是蹊跷……”
“闭嘴!”
青城老王妃吓得脸都变了,“逝者已逝,万不可再胡思乱想。我儿只要谨记自己的本分,不管别人怎样的心思算计,都要多感念这么多年皇上对我们孤儿寡母的照顾……”
萧长荆能感受到母亲心绪不宁,急忙伸手握住她的手。
“娘,我晓得了。儿子只所以没将此事瞒你,就是怕你受到惊吓。如今安国公还未进京,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青城老王妃脸色一片郑重。
“我儿只要记住,只在当今的皇上稳坐在那个位置,你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青城王……”
青城老王妃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有人想颠覆朝堂,那青城王府也会遭殃。青城王府与皇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长荆怎会不懂母亲的意思?
他重重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母亲且安心,儿子晓得。皇伯对我一直视若亲子……”
青城老王妃突然红了眼睛,她紧紧握着儿子的手。
“我儿身子有暗疾,我始终不曾告诉过皇上,就是怕他,一时承受不住,会失了心气。你可知,在他的心里,他是一直想将皇位传于你的……母亲一直告诫儿子,万不可妄想,就是怕天下人诽议你的身份,让你难堪。毕竟当年母亲与皇上……”
“娘……”
萧长荆急忙打断母亲的话,“都已经过去了,你放心,儿子永远都不会要那个位置,不管皇伯怎样的心思,我都不会做那不仁不义之人……”
青城老王妃重重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夏东珠。
“夏娘子虽然只是个小医娘,但母亲却能感受到唯有她是真心地对你。不管蓝瑛郡主此番进京会如何,娘都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夏娘子。我儿的身边可以有许多女子,但交付真心的却只能有一个……”
萧长荆苦涩地笑了一下。
“娘或许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她目前就在凤凰台……”
青城老王妃并未多想,“娘知道,西羽皇后的身子不好,这么多年,为了寻找丢失的女儿,听说忧思成疾……唉,天下永远没有狠心的母亲。”
萧长荆点头,“我也已经把司马老神医送到了凤凰台,如今西羽皇后的病已大好了。”
青城老王妃笑了,“司马老神医的医术那可是天下闻名。”
青城老王妃说着便促狭地推了推萧长荆,“你明儿赶紧将夏娘子接到府里来,如今夏大小姐身在宫中,娘见不到儿媳,身边有她陪着也是好的……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夜夜宿在外面,就是与她在一起。”
青城老王妃突然心情大好,掩着帕子笑。
萧长荆也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目光闪闪地瞟了他娘一眼,随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
“娘,今生她恐怕再回不到儿子身边了。”
在他送夏东珠入凤凰台之前,西羽王就已经训斥过他了。若不能给夏东珠正妃之位,他这辈子就再不能屑想她。
“啊?”青城老王妃惊啊一声,“那是为何?娘不是早答应了你,夏娘子虽不能做我儿侧妃,但贵妾是完全可以的。一旦入了咱们王府,娘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萧长荆叹息一声,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
“娘,她,她就是……”
萧长荆紧皱着眉心,对于夏东珠的真实身份像是极难说出口,“她就是西羽皇流落在外的女儿,西羽国的皇太女南宫玺……”
“啊……”
青城老王妃果然被惊着了,她惊叫一声,脸上一片郑重,甚至坐不住了,一下子从罗汉榻上跳下来。
“我儿说的可是真的?”
她脸上一片震惊,身子都是抖的。
萧长荆叹息一声,拉住她,“娘,这种事,儿子怎能骗你?是儿子,亲手将她送到西羽皇和皇后的面前……”
青城老王妃突然难过起来。
“若是如此,那儿儿岂不是与她再无可能……”
萧长荆闷着头不说话。
青城老王妃瞧着儿子紧蹙的眉头,突然福至心灵,轻拍了萧长荆的肩头,神秘地问。
“你老实告诉娘,你与她是不是真有了夫妻之实?若是此,她就跑不了。娘去找西羽皇,即便她是皇太女,但却是我儿的女人,他们休想将她轻易带回西羽国。”
青城老王妃一时间突然强硬起来。
萧长荆感到头疼了。
“娘,此事你就别管了。”
青城老王妃脖子一梗,立马又从罗汉榻上站起来。
“娘怎么能不管?说不定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儿的骨肉,这可是大事,西羽皇若不认,娘就去找皇上。说什么也得将我孙子留下。”
萧长荆摸了把脸,抿着嘴不说话了。
青城老王妃细细观察着儿子的神色,突然心头不安。她指着萧长荆。
“你,你不要告诉娘,你日日与她宿在‘百福楼’,竟根本没有碰她……”
萧长荆闻言抬头看了母亲一眼。
青城老王妃一下子跌坐在罗汉榻上,欲哭无泪,挥手就打在萧长荆肩头。
“你这个傻孩子,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是你的外室,你却……气死娘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行,娘明日就去一趟凤凰台……”
青城老王妃想到这里,再待不下去,扭着腰肢就要走,“我得赶紧去给亲家准备些见面礼。”
“喂,娘……”
萧长荆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想要阻止娘。
没想青城老王妃头也不回地扭着腰肢走得飞快,他追到院子,就看到云姑姑和其他婆子婢女跟在他娘身后,他娘边走边吩咐。众人连连称是。
萧长荆摸了下脸,顿时觉得头大了。
此时,凤凰台。
夏东珠懒洋洋地趴在荷塘边的栏杆上,望着一池的锦鲤发呆。
其实心早就神游天外。
西羽皇和姬皇后远远地看着,满心都是心疼。
这个孩子自从相认后,就再未笑过。任谁都看得出,她并不快乐。
“唉。”
南宫俦唉声叹气,“找个机会朕再与青城王谈谈,阿玺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找到她,我们不能再强迫孩子。想想之前那些年,在没有她的日子,咱们唯一的愿意就是她能活着......”..
姬皇后也是一脸的感慨,不过她还是不同意将夏东珠嫁给萧长荆。
“既然好不容易找到她,自然得给她寻一门好夫婿。青城王是华城绝艳,但命短,本宫怎能让他误了阿玺?此次南萧皇帝寿辰,若是阿玺不愿跟咱们回西羽,就在寿宴上宣布,为阿玺招婿......”
南宫俦一惊,眼瞪得像铜铃,“招婿?”
姬皇后嫌弃地瞪着他,“你大惊小怪什么?本宫不信,整个南萧除了青城王,就没有再能入我儿眼睛的男子吗?本宫要亲自为阿玺选夫婿。”
南宫俦摸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你觉得此事能行?瞧阿玺的心思,非青城王不嫁。”
姬皇上冷哼一声,“青城王若真对阿玺是真心,就该明白他给不了阿玺幸福,让她嫁给健康优秀的男子,才是对她真心的爱护......”
南宫俦哼哼两声,显然非常不认同姬皇后的话。
“只怕阿玺跟本皇一样,是个死脑筋。你让她别嫁,她怎么能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