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浑身紧绷的一动都不敢动,被萧长荆抱在怀里往王府内走,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人。她窘得恨不能跳下来逃跑。
青城王大婚,即便是娶侧妃,也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夏大小姐的身份也非同凡响,但凡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皇上和皇后早在萧长荆去迎亲时就来到了青城王府,特别是皇上,看到萧长荆穿着大红的喜服,乐的哈哈笑。
就像看自己的儿子娶亲一般,直接坐到主位上,与青城王妃和前来贺喜的各位大人夫人们谈笑风生。
众人鲜少看到皇上如此高兴,都在心里暗暗掂量着,青城王在皇上心中竟如此之重。看来今后一定要跟青城王府和将军府多走动。
还有一个最高兴的就是青城王妃了。
不过她心里有点打鼓。
儿子刚从外面回来,对她早早做好的迎亲准备,竟耷拉着脸子,没一丝喜色。
福公公告诉她,说是因为阿荆身上的毒又发作了,此次多亏司马老神医相助才逃过一劫。如今司马老神医就住在府上,青城王妃心里宽松多了。
但是她总感觉儿子这次回来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早知道与将军府结亲,儿子从心里是抗拒的。尽管嘴上不说,但行动骗不了人,各种都是敷衍和不耐烦。
从今儿一早起,儿子出去迎亲,青城王妃就提溜着一颗心。
皇上和京城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她生怕有个不妥,惹人笑话。她心中暗暗祈祷,儿子的婚礼一定要顺顺当当,欢欢喜喜。
当看到萧长荆唇角含着笑,亲自抱着新娘意气风发地跨入厅堂的时候,青城王妃竟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皇上和众位大人夫人们也被惊得不小,脸上的震惊都极明显。不管是普通百姓家还是世家大族,像青城王这般直接抱着新娘从府门抱到主堂的还真是少见,甚至是太过惊世骇俗。
谁都看出青城王对新娘极宠溺。
与他出去迎亲时的冷脸完全不同,此刻深情款款,双目都带着柔情,那欢喜从心里透出来,感染着每一个人。
皇上更是哈哈一笑,自认为萧长荆赐了一门好亲事。
见大家都愣着,他赶紧招呼郑尚书,“郑烨,还愣着干什么?你这个主婚人是怎么当的,吉时已到,赶紧拜堂。”
此时担任主婚人的是兵部郑尚书,被皇上狠狠地点了名,他呵呵一笑,立马从一旁站出来。
“吉时已到,现在开始拜堂。”
青城王妃瞧着儿子含情脉脉地盯着新娘子,她一颗心瞬间落了地,脸上的笑真挚多了。
见郑尚书站出来,她急忙与郑夫人对视了一眼,立马端正了身形。
而夏东珠也听出了皇上的声音,一颗心扑通通乱跳。
现在她已经没了退路,不管夏大小姐是怎样将她塞进的花轿,她都必须替她完成婚礼。否则,一旦事情败露,不仅青城王府颜面无光,将军府很可能就要获罪。
欺君之罪,将军府担不起。
她不能让青城王府和将军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一拜天地。”
郑尚书的声音洪亮又清晰,透着喜气。
萧长荆牵着红绸转身朝外拜,夏东珠没犹豫,对拜堂她有经验。上次她嫁给魏禹,是魏禹的三弟魏尚抱着一只大公鸡替他拜的堂。她知道很快就会过去。
“二拜高堂。”
高堂上坐着青城王妃,见儿子和儿媳盈盈朝她拜来。她眼眸中竟热辣辣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她终于有希望抱孙子了,青城王妃终于后继有人。
“夫妻对拜。”
萧长荆与夏东珠对拜一礼。
郑尚子仰着脖子高喊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厅堂里黑压压的人立马爆出欢呼声,都簇拥着萧长荆和夏东珠朝着新房而去。
新房就设在萧长荆的‘锦松苑’。
此时,福公公和青城,南辕,北辙就守在院门口。
见萧长荆牵着红绸带着新娘子而来,四人脸上表情极是耐人寻味,将军府刚刚传来了消息……
萧长荆牵着夏东珠刚进入院子,青城和南辕,北辙就将闹腾腾的人群挡在了院子外。
“诸位请回,现在不是闹洞房的时候,请大家先去前厅吃酒席,晚些时间再来。”
而宫里派来的嬷嬷却大摇大摆地进了洞房。
夏东珠坐在喜床上,虽然依旧紧张,但好歹没那么怕了。只要拜了堂,不在皇上面前露出马脚,进了洞房一切都好说。
萧长荆刚将夏东珠牵进屋子,就见宫里的嬷嬷随后即到,笑着对他福身行礼。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新娘子进了洞房,咱们做为欢喜嬷嬷,祝殿下龙凤呈祥早生贵子。”
萧长荆抿着嘴笑,轻嗯了一声,从心里透着欢喜。
一位嬷嬷上前,将一杆扎了红绸的长杆称递到萧长荆手里。
“殿下现在可以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了。”
夏东珠心一紧,瞬间用两只手捏住了红盖头的两角,现在可不能掀盖头。否则大事不妙。
萧长荆看着夏东珠的动作,眼睛里的笑意盈盈如明月,他拿着长杆称故意去挑夏东珠的红盖头。
夏东珠微有躲闪,就是不让他挑开。
嬷嬷们见了,笑道,“新娘子这是做什么?不让新郎倌挑盖头,如何结发,喝合巹酒?难不成你要盖着盖头吃子孙饺子吗?”
夏东珠心里窘迫,她是知道这些习俗的,可现在她怎好见人?她盼着萧长荆赶紧替她解围。
没想萧长荆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直接将长杆称给扔了。
“算了,本王的侧妃既然如此害羞,她的美貌只愿留给本王一个人看,也罢。现在嬷嬷可以进行下一个仪俗。”
宫里的嬷嬷最是讲究,见萧长荆如此宠惯着新娘,便有些不悦。
可萧长荆惊世骇俗地将新娘从府门一直抱到厅堂,连皇上都乐得呵呵笑,可见青城王够嚣张。既然他都发了话,嬷嬷们也不敢拿新娘子怎样。
于是一位嬷嬷上前,将萧长荆的左衣襟压下夏东珠的右衣襟上,嘴里念叨着。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君便是天。新娘子要体贴温柔,以夫君为天,处处要温顺,要相敬如宾。“
随后又一个嬷嬷上前,将手里托着的喜果撒向夏东珠的怀里,撒向合欢床,嘴里说着吉祥话,又将喜果撒向洞房各个角落。
那些喜果便是枣子,栗子,花子,桂圆等。
寓意早生贵子。
此时一个嬷嬷端着一碗子孙饽饽让夏东珠吃。
夏东珠正饿,她昏昏沉沉到现在,肚里早就空了。她没多想,因为上次嫁给魏禹,三少爷抱着大公鸡直接把她牵到洞房就完事了,后面又是怎样的仪俗,她不知道。于是接过子孙饽饽就吃起来。
滋味真不咋滴。
面竟然还是生的。
但好歹能充饥。
萧长荆见夏东珠毫不客气地吃起来,扑噗一笑。
旁边的嬷嬷也笑了,从夏东珠手里硬生生夺走碗,“新娘子吃的倒欢,这子孙饽饽滋味怎么样?生不生……”
夏东珠咂着嘴,叹息一声,“当然是生的……”
嬷嬷们哄堂大笑。
萧长荆也抿着嘴笑,那风华绝代的姿容,眸中一缕亮光,绚烂夺目潋滟生光。
“好,本王与你一起生。”
夏东珠一怔,瞬间回过味来,羞得满脸通红。
嬷嬷们更是锦上添花,对着萧长荆福了福,“恭喜殿下,祝殿下早生贵子。”
萧长荆美美地又嗯一声。
夏东珠觉得脸烧得慌,直接伸手揉了揉脸子。
最后该喝合巹酒。
萧长荆接过酒杯就放到床前的小桌上,他笑着对嬷嬷们道,“此番辛苦嬷嬷们,合巹酒就交给我了,嬷嬷们下去领赏。福全……”
福公公立马欢喜地跨进门,“殿下。“
“带嬷嬷们下去,给嬷嬷们厚赏。“
“是。“
嬷嬷们一听满心欢喜,青城王可是阔气的很,于是也不再停留,对着萧长荆施礼退下。
新房里一时只剩下萧长荆和夏东珠二人。
夏东珠支愣着耳朵,知道嬷嬷们都退下去了,轻轻舒了口气。
想必现在萧长荆也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她伸出手正要将红盖头扯下来,手却被萧长荆挡住,“我来。“
他话一落,两手一扬,就将夏东珠头上的红盖头掀掉。
露出夏东珠一张郁气又黑透的脸。
“别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萧长荆哈哈一笑,直接帅气地将红盖头扔到一边。
夏东珠继续郁气地道,“昨天我和郑雪妹妹一起陪着夏大小姐在将军府待嫁,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聊到很久。我迷迷糊糊睡去,没想醒来后,竟然发现自己在花轿里……”
夏东珠后怕地拍着胸口,“差点没把我吓死,若是被皇上发现,将军府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她心心念念记挂的都是将军府的安危。
萧长荆轻哼一声,侧身拿过旁边的合巹酒就递过去。
夏东珠皱眉,“干吗?”
萧长荆挑眉,“喝了合巹酒,这礼才算完成。”
夏东珠轻嗤,耸耸肩,“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与你喝的什么合巹酒?我又不是夏大小姐。”
萧长荆脸子一阴,“我不管你是谁,但与我拜堂成亲的却是你,既然怕皇上怪罪将军府,就乖乖将这杯酒喝下。否则……”
夏东珠身子一紧,“否则怎样?”
萧长荆鬼魅一般的俊脸倏地凑近她,眯着眼,玲珑的唇角挂着一丝冷酷。
“否则我就直接将你拉到皇上面前,不仅将军府犯了欺君之罪,还有你……既然不是夏大小姐,为何还要与本王装模作样地拜堂?你是在戏弄本王吗?你可知道戏耍皇族的后果?”
夏东珠闻言倒吸一口气,“你不会的……”
萧长荆闻言立马放下酒杯,手攥着夏东珠的腕子拉着她就往门外走。
夏东珠惊呼一声,使劲后撑着身子,使出吃雷的力气抱着门板不放。
“萧长荆,若我的身份被揭开,与你也没什么好处!你不仅会成为京城的笑柄,将军府完蛋了,你就没有了助力,想帮皇上也万不能。”
萧长荆立马回头怒瞪着她。
“你是以为将本王吃透了才敢这般肆意妄为吗?你以为本王会怕?没有将军府,本王照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军府的死活又与本王何干?”
他发起狠的样子,虽然一脸的倾城绝艳,但照样能吓死人。
夏东珠丝毫不怀疑他绝对说得到,做得到。
她一颗心突突地跳,心里记挂着将军府,见他认真,急忙讨饶。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放开手,有话好商量。”
萧长荆冷哼一声,松开手。
夏东珠立马逃一般地蹿进屋里,乖乖地坐到床沿上。
在夏东珠转身的刹那,萧长荆的眼眸里满满都是笑意。
谁吃透谁还不知道呢!
随后他故意寒着脸走进来,反手甩上门。
夏东珠坐在床沿绞着衣襟,“夏妹妹肯定是又逃了,殿下赶紧通知将军府找人!我这样,纸是包不住火的,明儿一早肯定会露馅。”
到时候欺君之罪便是板上钉钉,谁也逃不掉。
萧长荆轻哼一声,走过来又坐到她身边,伸手拿过合巹酒,夏东珠眼眸闪闪,照样不接。
这次不是故意,她抿抿嘴,抬起头。
“殿下真要我喝?我可是一杯倒,喝下人事不省,明早前殿下可一定要将夏妹妹带过来换我。若不然,我真就死定了。”
说完,她伸手就欲接过酒杯。
萧长荆一怔,倏地又将酒杯拿走放到小桌上。
夏东珠甚是不解地看着他。
萧长荆起身拿来一把剪刀,夏东珠眉眼沉沉地看着他,“殿下这是要干吗?”
萧长荆不语,斜睨了她一眼,坐下身,直接用手扯下自己鬓间一缕头发用剪刀剪下来。
夏东珠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
果然,萧长荆又扯下她头上的一缕青丝剪下来,他将两绺头发仔细地结成一起,用彩线束住,又从袖子拿出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将结在一起的头发慎重地放进荷包里。
随后细心对夏东珠解释。
“你没听说吗?民间就有这样的习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阿玺,你与我成亲了。此生结发,即为夫妻。这个荷包爷放着,免得你将来不认账。”
夏东珠怔怔地看着他将荷包郑重地放进怀里,心里不是不感动。只是……
她深深一叹。
“又不是真夫妻,殿下何必这般认真?”
萧长荆眼一瞪,“哪儿不是真的?拜堂成亲,揭盖头,吃子孙饽饽。现在喝下合巹酒,立马就洞房。”
夏东珠抽着冷气抚了抚额。
萧长荆转身端来合巹酒。
突然,门外传来三皇子萧玉骐醉醺醺的声音。
“哥,云驰,天这么早,你就想洞房?没门。赶紧出来敬酒,晚上我还要闹洞房呢!”
萧长荆稳坐不动,直接将夏东珠酒杯里的酒泼掉,换上了茶水,递给她。
“我是认真的,能娶你,此生不悔,欢喜不已。”
夏东珠定定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的认真,眸光透着希翼,最后还是接了那杯茶水,与他对饮喝下合巹酒。
萧长荆放下酒杯就走出去,“在这等着爷。”
“殿下……”夏东珠立马唤住他。
萧长荆转身。
夏东珠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我肚了饿,能不能给我送点吃的?”
萧长荆抿着嘴,脸上的表情甚是耐人寻味,“还是得少吃,晚上洞房你会受不住。”
夏东珠瞬间脸黑,“你快走吧!赶快去找夏大小姐……”
萧长荆露齿一笑,跨步走出门,直接将萧玉骐堵在了房门口。
门外,东城和南辕脸带无奈,三皇子此刻有些不对劲,醉酒耍诨,他们根本拦不住。
萧长荆直接扯住三皇子的胳膊,“阿骐,你醉了,跟我去前厅休息。”
“我不,哥,我要见夏大小姐。”
三皇子两腮晕红,嘴里吐着酒气,看来是真醉了。
萧长荆微蹙眉,“以后她就是你皇嫂,不再是夏大小姐,阿骐以后要改称呼。”
萧玉骐脸上的不甘如此浓郁,“哥,既然你不喜,为何还要娶她?你知不知道,她也根本不想嫁你,昨天她还在逃跑……”
萧长荆立马板下脸,趁三皇子不备,直接将他砍晕交给东城,“将他送回皇宫。”
“是。”
萧长荆又看看南辕和北辙,“不管是谁来闹洞房,都给爷拦在外面。”
“是。”
此时,福公公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个托盘。
见萧长荆看过来,福公公脸上笑着,“殿下,照你吩咐,我让厨房做了些参汤,还有一些点心,您看够吗?”
“送进去吧!”
福公公欢喜地应一声,拿着托盘就进了院子。
萧长荆望了望前院,那里,皇上和京中各位来贺喜的大人和夫人们都在吃酒,他必须前去敬酒应酬。又叮嘱了南辕和北辙几句,萧长荆才离开。
房门一响,夏东珠一抬脸就看到了福公公,立马笑嘻嘻地站起身。
“福公公,你来了。”
其实她两眼冒光地正看着他端来的煲罐和点心。
福公公看着她,叹息一声,“委屈夏娘子了。来,这是爷让送来的,想必夏娘子饿坏了。赶紧吃一点。”
“多谢福公公。”
夏东珠也不客气,接过福公公手里的托盘就放到小桌上,她是真饿坏了,直接盛了一碗参汤喝起来。
福公公瞧着她欲言又止。
夏东珠不用看也知道福公公在想什么。
“福公公,将军府可是传来了消息?”
福公公深深一叹,“你的花轿刚到王府门口,将军府就暗中派人传来了消息,夏大小姐又逃了……”
夏东珠也是一叹,“将军府有没有说她是如何逃的?”
福公公似笑非笑,“夏大小姐真是聪明至极,她将郑小姐迷晕放到床后,又将你换上她的嫁衣坐在床边,而她自己扮成你的样子。待夏南宇将军将你背上花轿,她便光明正大地告辞离开,之后就溜之大吉……郑雪小姐随后醒来,将军府才发现不对。”
夏东珠轻轻放下碗,“希望将军府的人能尽快找到她,若不然,明天就露馅了。”
明天一早不仅要向青城王妃敬茶,还要进宫向皇上谢恩。若找不到夏大小姐,就麻烦了。
福公公摇摇头,“谁说不是呢!爷也已经派出了察子,相信这一时半刻,夏大小姐应该也跑不远。夏娘子就不必担心了,你安心守在这里,帮爷圆了这场婚事。千万不能让王妃知道,否则,准得气晕过去。”
“知道了。”
夏东珠应声又将煲罐里的参汤喝完,福公公端出去。她在房里百无聊赖,便斜倚在床头想心事,细细琢磨着夏大小姐能逃到哪儿去?
或许是吃饱犯起了食困,她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