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感觉脖子上有个软腻腻的东西在缠着她。
她迷糊中扭过头,就看到二宝穿着单衣,赤着胖脚丫,整个小身子粘在她后背,小胖手软腻腻缠在她脖子上。
“娘,二宝肚子饿。”
夏东珠看到她一颗心都融化了,咧开嘴就笑,怕她冷,急忙将她整个小身子都抱进怀里。
“昨晚撑成那样,今早这么快就饿了?”
二宝重重点头,“昨晚舅舅不给二宝饭吃。”
耳边立马传来萧长荆轻哼的声音,就像美梦被惊醒,带着起床气。
“少告状,昨晚再吃,你的肚皮就要撑开花了。”
夏东珠急忙转过头,见萧长荆也醒了,一副恹恹的样子,好像没睡醒。
其实夏东珠方才一动他就醒了。
她直接伸出手探上他的额头,昨夜起烧,她将退烧药给他灌下去后,自己竟然趴在榻边睡着了。
她的指尖依旧温凉,萧长荆又僵着身子没敢动。这个小女人一碰他,他浑身就如触电。
夏东珠根本没察觉他的不自然,放下手,心情极好。熬过了第一天危险期,以后只待好好静养就是。
“殿下已经不烧了,今日好好用饭,伤定然能大好。”
夏东珠脸上的笑容也似感染了萧长荆,他闻言,唇角愉悦地勾了勾。
“大宝,在床上待着,别跑下来。”
夏东珠一转脸就看到大宝也要溜下床,立马阻止。
孩子穿的单,虽然屋里地龙烧得很旺,但晨起天凉,孩子易受凉。
夏东珠抱起二宝就站起来,突然身子一歪,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向萧长荆倒去。
萧长荆本能地一抬身,手忙脚乱地撑住她,二宝滑下来夹在二人中间,夏东珠几乎与萧长荆脸贴脸。
二人呼吸相闻,眼睛都瞪得老大。
“腿麻了。”
夏东珠喘着粗气嘀咕一声。
萧长荆一张神仙俊颜瞬间泛红,他眸光闪烁,也是轻轻一声,“先站稳,将孩子抱起。”
如今他微侧着身,一手支在榻上,一手扶在她腰际。触手的细腻柔滑,让他心猿意马。
二宝几乎是吊在夏东珠身上,她手缠在夏东珠脖子上,屁股对着萧长荆,很不自在地扭了扭。
“娘,二宝要掉下去了。”
夏东珠好笑着,先抱起她,然后直起身,活动了腿脚。整个腿木的找不到任何感觉。
大宝早已溜下床跑过来,站在萧长荆榻边,大眼睛忽闪忽闪。
站了好一会,夏东珠才找到感觉,她弯下身又抱起大宝,“都先到床上,娘给你们穿衣服。”
她抱着大宝二宝一瘸一拐别扭地走到床边,将两个孩子放到床上,她自己也倒下去,突然伸手就挠向大宝二宝的咯吱窝。
大宝二宝嘴里哈哈笑着,小身子在床上打着滚,娘仨儿便在床上闹着,屋里笑声不断。
萧长荆满头的冷汗,刚才牵动了伤口,如今正钻心的痛。听到床上的笑声,他抬眸望去,见三人在床上滚成一团,一双雄狮般漂亮的眸子满满都是柔意。
这样的氛围是他不曾经历的。
如今他冰冷呆板的生活中终于有了丝烟火气。
福公公端着鸡汤美滋滋地挑开帘子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床上娘仨个闹着,笑声不绝。
爷呆呆地看着,入了神入了魂。
眼中满满都是羡慕。
福公公心里在叹息一声。
老王爷去世的早,爷在五岁时被暗害中毒,一直备受折磨。从不曾经历过这般在普通百姓家最平凡不过的快乐。
夏东珠一眼看到福公公,立马笑着抱住两个孩子,“好了,不闹了。再闹下去,手脚都要凉了。来,赶紧穿衣服。”
萧长荆也淡淡收回眼光,瞟了福公公一眼。
福公公端着鸡汤笑呵呵的,“殿下,王妃送来的鸡汤,一会早膳就送过来了,你是先喝鸡汤,还是和早膳一起吃。”
萧长荆点头,“将鸡汤给孩子喝,我用早膳就好。”
福公公应一声,将鸡汤放到榻前小桌上,“这盅鸡汤能盛四碗,不如爷与夏娘子和孩子们各一碗。”
“好。”萧长荆从善如流,心情极好。
用过早膳,大宝二宝照例被福公公送去了王妃的云秀苑,尽管两个孩子对夏东珠非常不舍,但心里也明白,娘有事情要做,不能老缠着她。
两个孩子走后,夏东珠静静地站在萧长荆榻前,“殿下,我也要回去了。”
“嗯。”萧长荆淡淡地轻嗯一声,他虽然没有像孩子那般表现出浓浓的不舍,但脸子还是显得不高兴。
二人昨晚既然挑明了关系,夏东珠便觉得不能瞒他,免得他派察子跟着她,什么事都从察子嘴里报给他,不如她自己亲口说。
“我今日要去看看‘济世堂’韩先生和杜掌柜,还要去看看魏禹,他肺疾一直没好,我还需为他行两次针。”
“今晚还来吗?”
萧长荆抬起头殷切地看着她。
夏东珠抿抿嘴,“殿下,我不能常来,你身上的伤只需静养便可,福公公他们已经能照顾好你。”
这是婉拒。
萧长荆脸子立马很难看,垂下眼,就像受了委屈闹别扭的孩子。
“那你赶紧走,别让爷看着心烦。”
夏东珠却站着没动,故意歪着头看他。
萧长荆忍不住又抬起头,与她目光一触,他脸子泛红,直接对她摆摆手,“快走,别碍爷的眼。”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
夏东珠又笑着叮嘱,“殿下若好好用药休息,三两天就能下地走了,若有时间,我便再过来。”
说完,夏东珠也似羞了,转身跑了出去。
东城将她送至后门,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过去。
“夏娘子,爷吩咐的,青城王府的腰牌,今日迫不得已将你从后门送出,以后你再到王府,直接亮腰牌进入便可。无人阻拦。”
夏东珠觉得这腰牌用不着,因为她并不打算常来王府。
不管外界怎样传言,也不管她与萧长荆怎样心意相通,她都不打算太过招摇地与他在一起。
那不是她做事的风格。况且男女之事应该顺其自然,情到浓时无怨尤,爱到深处心不悔。有些事,没必要刻意。
她推了推东城的手,“麻烦东城侍卫告诉殿下,他已经给了我想要的东西,这个腰牌我便不收了。若有急事,我会吹响哨子。”
说完,夏东珠从脖子里拽出哨子给东城看了看。
东城颔首,对她拱拱手,“夏娘子慢走。”
夏东珠微一点头,毫不迟疑抬脚就走。
刚转到宽阔的大街,就听到身后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好像人不少,马蹄声震震,风卷残云,带着一股磅礴气势。
夏东珠急忙往路边一闪,转过身。
就看到一群穿着京畿大营军服,外罩银色亮甲的官兵骑马奔过来,行色匆匆,领头的正是夏大将军府的夏重明。
夏东珠一看到他就想到剿匪的事。
如今萧长荆受刑卧床在家休养,萧玉翀就等不急要出兵剿匪了吗?这个时机他选的真好。
因为无人能再拦他,坏他好事。
夏重明也看到了夏东珠,他急忙一扯缰绳,急驰的骏马立马在她面前停下来。
他身后所有的随从瞬间动作一致地停下来,个个英气勃发,眼睛都透着亮光。显出了极好的素养。
夏东珠知道她二哥掌着京畿大营三万骑兵,那是京畿大营的精锐。人人都说京畿大营的兵将都是城中贵族世家的纨绔子弟,进入兵营,就是为了混日子,根本不堪大用。
可她二哥所带的三万骑兵,却是能以一抵十的骁勇战将,与夏家军有得一比。
“夏娘子这是安然无恙了?”
夏重明看到夏东珠就调侃,知道皇城司已经将人都放了,太子殿下也脱离了危险。随着青城王被打,此事便翻篇了。至于缉拿真凶,那是皇城司的事。
夏东珠笑着对他福了福,“多谢夏二将军关怀,你们这就要出京剿匪了吗?”
萧玉翀向皇上请命剿匪之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京中老百姓都知道。
说起剿匪,夏重明脸色凝重了些,也不怕告诉她。
“二皇子已经向皇上请命,我们三日后就出发。”
夏东珠垂下头,在前世,他二哥带领的三万先锋营都折在了云荡山,她二哥一身重伤,命在旦夕,被抬回京。身体即便恢复也再不能上战场杀敌,几乎成了废人。况且他对三万弟兄的愧疚始终折磨着他。
他也就此错过了郑雪,成了终身遗憾。
“夏二将军可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夏东珠眼里透着担心。
夏重明意气风发,感激地对她抱了抱拳,“多谢夏娘子关心,咱们浑身是胆,上山剿匪不在话下。”
“不。”
夏东珠脸子立马郑重,“夏二将军千万莫轻敌掉以轻心,别忘了他们可不是简单的劫匪,胆敢动朝廷的精钢,若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给他们十个胆都不敢。
所以,夏二将军一定要当成上战场打仗一样用心,排兵布阵,万勿小心。千万不能受人蛊惑,失了自己决断的能力。要知道,你身后这些精锐,都是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自当首望相助,团结一心。云荡山地形非常复杂,藏龙卧虎,凶险比战场不遑多让。”
夏重明一时吃惊不小。
他没想到这小娘子竟能说出这番有理有据荡气回肠的话,对她不由心生敬重。
“多谢夏娘子提醒,在下记住了。”
他身后的众人都听到了夏东珠的话,更是心生感激,都抱拳对着夏东珠齐声道,“多谢夏娘子提醒。”
夏东珠腼腆地笑笑,“我的家就在雪中城,对云荡山甚是熟悉,山上蚊虫毒蚁甚多。若是夏二将军不嫌,我可以为你们做一些药包佩戴在身上。
既能防蚊虫,遇到危险时,将药包集中在一起架起火点燃,还能暂时麻痹敌人的手脚,到时你们只要将口鼻掩住就能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夏重明翻身下马,他郑重地对夏东珠一揖,“夏娘子深明大义,多谢。”
夏东珠摆摆手,“我是南萧人,自然希望朝廷稳固,百姓生活和乐。你们此去剿匪,生死悠关,我尽绵薄之力,理所当然。”
夏重明抿了抿嘴,似乎欲言又止。
夏东珠看出来他有话要讲,直接道,“夏二将军有话请讲,只要我能做到,必不推迟。”
夏重明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敢瞒夏娘子,我大哥前些时候进宫惹怒了皇上,被青城王关进了皇城司大牢。听说这几日他闹得厉害,将皇城司的牢房都快给拆了,还天天与皇城司的禁卫打架……”
“啊?”
夏东珠吃惊地张大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夏将军身上还有伤,这样闹下去可不好!夏二将军是想让我去求青城王……”
毕竟人人都说她是青城王的外室,此刻夏二将军是想让她将夏将军救出来?
“不不不……”
夏重明连连摆手,觉得夏东珠误会了,“正相反,我是想请夏娘子能不能去皇城司去看看我大哥?劝劝他,让他稍安勿躁安心待在牢里,皇上迟早会放他出来。而我去云荡山剿匪一事,也不想让他掺和。”M..
夏东珠立马醒悟,“夏将军是因为知道了夏二将军去云荡山,想阻止你,才会急躁地想出来的吗?”
夏重明眸光暗淡地点点头。
“大哥回京路上就在云荡山遇袭,他觉得这是针对我们将军府的一个阴谋,想让我向皇上推辞,可是……如今将军府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二皇子都主动请缨,我们将军府不能退缩,这一趟我是必须要去的。”
夏东珠知道这就是萧玉翀针对将军府的一处诡计,也确实如他所说,推不掉。况且,圣旨已下,她大哥若再闹,必然会惹其他朝臣不满,到时候群臣弹劾,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我会去劝夏将军,不过夏二将军一定要当心,或许这就是一场针对将军府的阴谋,只要夏二将军带着先锋营安然无恙地回来,才能破敌人心计,才是真正的胜利。”
夏重明一怔。
觉得小娘子的话玄之又玄,好像知道他此去必会有危险一样。
他曾雀跃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有劳夏娘子,多谢。”
夏重明心里有了数,再不多言,翻身上马,抱拳,“夏娘子,保重。”
“夏二将军保重。“
夏重明一扯缰绳,纵马向城外驰去。
他身后的兵将紧随其后,英姿勃发。
可在前世,除了二哥,他们一个都没能回来。
夏东珠沉了眼眸。
萧玉翀明显就是趁着萧长荆重伤在身,阻拦不了他,才会如此急迫地要出京巢匪。
而等待她二哥的就是一个陷阱。
说不定,太子中毒案,就是萧玉翀提前设计出来的,为的就是套住萧长荆。抓了‘济世堂’韩先生和杜掌柜,牵扯出‘消食丸’,再明正言顺地抓她。
而萧长荆肯定会替她出头,这一顿打,或许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萧玉翀,够狠!够毒!
夏东珠没心思在街上耽误时间,快步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的伙计一看到她,眉开眼笑地奔过来。
“夏娘子,‘福临堂’的王大夫早上来过了,为韩先生和杜掌柜整骨接上了腿,说将养个把月就能慢慢下地走路了。”
夏东珠闻言大喜。
“真是太好了,快带我去看看韩先生和杜掌柜。”
伙计飞快地前面带路,体贴地为夏东珠撩开了内堂的布帘子。夏东珠一进去,就看到韩先生和杜掌柜靠着软枕坐在床上,两条腿被从房梁垂下的绳子吊起,腿上绑了厚厚的纱布。
他俩一看到夏娘子,不约而同拱拱手,“多谢夏娘子为我们去劝说王大夫。”
夏东珠笑笑,知道定然是王大夫在他俩面前说了什么,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王大夫也不是硬心肠之人,只不过脾气怪,有难言之隐罢了。”
杜掌柜呵呵笑,“王大夫对夏娘子赞不绝口,那老怪,我还从未见他对谁服过呢?想必夏娘子对症下药,治好了他的怪脾气。”
夏娘子并未想着瞒他们,“王大夫事母至孝,他老母亲年轻时辛苦劳作,得了极重的风湿寒疾。王大夫一直自责不能为老母亲祛疾,甚是痛苦,久而久之脾气就显得怪异。”
“我不过是用银针为老夫人疏通了气血,减轻她的痛苦。王大夫来为韩先生和杜掌柜整骨接腿,不是我所求。王大夫本心不坏,医者本分,他是心甘情愿来的。”
“原来如此。”韩先生轻咛一声,“他分文不收,只道是为老母亲行善祈福,都是夏娘子的仁义,感动了他。我二人也是托夏娘子的福,多谢了。”
韩先生朝她拱拱手,夏东珠被说的不好意思了,“韩先生可羞煞我了,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大夫该做的。你二人也是受我所累,若不是我做‘消食丸’……”
夏东珠心有愧疚,她总觉得韩先生和杜掌柜是受她连累,是萧玉翀要对付将军府和萧长荆,他俩不过是殃及池鱼。
可这话她不能说。
韩先生和杜掌柜急忙摆手,“夏娘子不必再说,此事也不可再说,咱们行医之人,但求问心无愧。”
夏东珠叹息一声。
临走的时候,夏东珠又让伙计给她备了不少药,她二哥三天后就要出京,她必须尽可能地多做一些药包,她隐隐感觉,一定能用得着。
回到医馆,蓝姑姑对她经常的夜不归宿似乎早就见怪不怪,这丫头向来胆大的很。
夏东珠一抬眼就看到蓝姑姑和西就正坐在屋外的廊沿下,一个抱着一个大碗正在吃面条。
蓝姑姑看到她,眼皮一翻,“你是根本不当这儿是家了,说走就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幸好有西就陪着我。否则,你娘老子我被狼吃了你都不知道。”
西就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
她是青城王的侍卫,却时常赖在这里,这说不通。可她跟爷请求跟随夏东珠的话,她又不能说。
“夏娘子,我……”
“西就,多谢你了。”
夏东珠好像没看到她的局促,脸上笑的非常亲切。
“西就,干趣你认我娘做干娘,或许咱俩结拜为异姓姐妹算了。以后我去求求殿下,让你常住我家,不用再回王府了。”
西就一诧。
蓝姑姑立马放下碗,眼睛冒着光,转身就抓住西就的手,“西就丫头,你若是我的干女儿,我可就要高兴坏了。”
西就摸了摸脑袋,有点羞渐,“蓝姑姑和夏娘子不嫌弃我是个孤儿?我除了有一身武艺,别的也没啥出息……”
“嘿,”蓝姑姑拍了她一下,“天下最没出息的就是我那个蠢儿子,我今生能有两个女儿,死都是要笑着的。”
说干就干,夏东珠立马雀跃起来,两个巴掌一拍。
“赶紧摆香案,我与西结为异姓姐妹,西就再认我娘做干娘,两全其美。”
“哈哈哈。”蓝姑姑高兴地哈哈大笑。
西就却红了眼睛,“我自小是被殿下救起的,都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样子,没想今生我还能有家,有娘,有姐姐,真是好福气。”
夏东珠心有凄凄然,一揽她肩头,就将她拖进了屋。
随后‘济世堂’的伙计拉着车就送来了药材。
蓝姑姑皱起眉,“丫头,你还不惊心?这刚脱了牢狱之灾,你这是又要做‘消食丸’?”
每次‘济世堂’送来药材,丫头就做‘消食丸’,如今一提到它,就有点心惊肉跳。
“娘,我这次不做‘消食丸’,一会我分好药材,你和西就妹妹帮着研磨,我要做药包。将军府的夏二将军就要出京剿匪,娘是知道的,云荡山蚊虫蛇蚁多,我做些药包让他们佩戴着防身。”
蓝姑姑一听松了口气,“丫头心是真好,却无好报。天老子不公平。”
西就却深了眼,她的目光与夏东珠一触。
夏东珠意味深长地对她点点头。
西就抿紧了嘴,“娘,听姐姐的总不会错。”
蓝姑姑叹息一声。
忙了一个多时辰,夏东珠分好药材,看到蓝姑姑和西就忙起来,她提着药箱又要出门。
蓝姑姑立马又嚷嚷道,“丫头,我们俩忙着,你又要去哪儿?”
夏东珠目光幽幽地看着门外,“我去看看魏禹,他的肺疾该扎针了。”
蓝姑姑闻言抿唇不再阻拦,只重重叹息一声。
夏东珠到了朱雀大街,来到魏禹的府邸,却看到大门上挂着大红的绸缎,门上贴着喜字,她一惊。
是魏禹与肖小姐要成婚了吗?
她在门外踯躅了一会,想了想,还是一脚跨进去。
魏府果然喜气洋洋。
红绸喜字大红灯笼高高挂。
原本魏禹的府中丫环仆从都很少,可现在一眼望去,穿梭其中的都是人,都很陌生。
有个端着水果盘的婢女看到她,觉得面生,不由上前寻问,“不知小娘是要找谁?”
夏东珠温和地笑了笑,“我是大夫,来为魏大公子治疾。”
“哦。”小婢女神情一下子暗淡下来,也不再问夏东珠了,转身就走。
夏东珠有点莫明其妙。
魏禹是这府里的主人,怎么小婢女好像对他很不熟似的,脸上一点都没有对主人的尊敬。
“你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听到魏家婆母王氏冷硬的声音,夏东珠急忙回过头。
就看到王氏穿着崭新的紫凌纹新袄子,头上戴着金簪,插着步摇,脸上擦脂抹粉,一副富态的老夫人模样。
她的身后倒是跟着一群丫环婆子,个个脸带喜气,夏东珠都认识,都是云起镇魏家的老人了。
夏东珠对着王氏福了福,“我来看看大郎,他的肺疾,该行针了。”
王氏闻言脸子沉了沉,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开口训斥,而是眼光有些闪烁。
似乎斟酌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冷硬地说。
“我儿子挺好,不必夏娘子费心,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夏东珠颔首,“魏禹的肺疾还差两次行针,我就能完全治好了。待治好了他,我不会再踏入魏府一步。若治不好魏禹,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你……”
王氏似乎见识过她的执拗,被气的脸子一青。
“你还要不要脸子了?今日魏府有喜,我给你留面子,不强行赶你走,免得太难看。你若想闹,我也不怕你。”
夏东珠脸色很平静,“二郎死了,如今魏禹肺疾难医,就差两针就能痊愈。你是做娘的,难不成想看着他落下终身残疾吗?这样不完美不健康的大郎,肖大小姐会不会留遗憾?我是青城王的女人,我与大郎情缘已断,不会再缠着他赖着他。我只求能治好他,让他和我和肖大小姐都不留遗憾。”
夏东珠说的情真意切,让王氏一怔。
“伯母,让夏娘子为大郎医治吧!”
夏东珠闻言扭过头,就看到魏嫣伴着肖芸静静地站在廊沿下。
魏嫣一身的大红绫罗,仿若新嫁娘。
而肖芸,一身的素白,神情寡淡,心事重重。
夏东珠眼眸一缩,难不成今日是魏嫣的好日子?不是魏禹的。
那日刑部大堂她代为曹进尝毒,让曹进感动的不行,如今看来是好事已成。
她对着魏嫣轻轻福了福,“恭喜魏大小姐了。”
魏嫣瞅着好,冷哼一声,却头一次没有大呼大叫冷言冷语。似乎遂了心,就要嫁给曹进,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娘,我大哥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她能治好,就让她治。反正她也说了,此后再跟我们魏府无关。你即便不为我哥,也要为肖姐姐着想,她将来可是要做我哥的妻子,是我们魏家未来的长媳……”
最后一句魏嫣咬的很重,似乎是故意说给夏东珠听的。
肖芸听了却深深低下头。
夏东珠能看得出,她眉心紧蹙,似乎并不喜听到这样的话。也或者这样的话,说的越多越是刺痛她的心。
她是大家闺秀,与魏禹并无婚约,却时不时地出现在魏府,已然遭人笑话。
可情深所至,她不由自己的心。
夏东珠慢慢走向肖芸,诚恳地说,“肖大小姐,我能治好魏禹,他是个好男人,你与他天作之合,再般配不过。我希望你们好!”
肖芸倏地抬起头,夏东珠却看到她眼眸通红,泫然欲泣,夏东珠眼光一触她就偏过头。
“夏娘子请随我来吧!”
不等王氏应声,肖芸就转身走,夏东珠没看任何人,提着药箱紧随其后。
“曹大人说,你答应过他一件事。”
魏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话是直接对夏东珠说的。
夏东珠转头,望着魏嫣有些紧张,有些不情不愿,却又有求与她不得不低头的复杂表情。
她重重点头,“告诉曹大人,他的事我放心上了,找个时间我会去找他。”
魏嫣一跺脚,“明日我就要出嫁了。”
她的意思,明日就会晚了。
夏东珠有点好笑,“今日曹府想必正在布置婚堂,接待宾客,曹大人肯定忙的团团转,我现在找他不合适吧?”
看来魏嫣也知道了曹进的毛病。
当时刑部大堂,魏嫣中毒后就被曹进接进了曹府,如今他二人匆忙嫁娶,难不成他俩已经玉成好事?这是迫不及待了。
“夫人,我家大人说了,一会就到此来找夏娘子。”
此时那个曾经端着水果盘碰到夏东珠的小婢女站在一边,不卑不亢地开了口。
原来她是曹府的丫环,难怪对魏禹表情浅淡。
夏东珠端祥她,虽然样子不显傲慢,但神情拿捏得很到位。在魏府一纵丫环婆子面前,架子端的十足。不亏是簪缨世家出来的丫头,见过世面,遇事不惊,大大方方。
魏嫣一喜,声音立马温柔下来,“曹大人一会就来?”
那婢女又礼数周全地福了福,“回夫人,大人是这么说的。夏娘子刚一入府,大人就知道了。一会便赶过来。”
“这可不行,明日就要成婚,今日新郎倌可不能见新娘子,不吉利。”
王氏立马瞪了魏嫣一眼,“有什么急事,非要今日来见?”
王氏显然不知情。
魏嫣却冲她一嘟嘴,“娘,我们的事你少管。”
王氏被怼得说不出话,在曹家的婢女面前,脸子非常难堪。
夏东珠回过身,突然看到肖芸根本没注意魏嫣与王氏的对话,她直挺挺地站在廊柱下,眼眸盯在花坛一处,像是走了神。
“肖小姐,你没事吧?”
夏东珠关切地问。
她觉得肖芸与之前好像不同了。
脸上郁气极重,让人看着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夏东珠可没忘记那日在御街,她奋不顾身扑倒魏禹的勇敢。
肖芸回过神,淡淡瞟了夏东珠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夏娘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