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猛地拉开门,就要往‘济世堂’跑。
突然看到一群腰佩军刀的官爷正往她家方向奔来。
她心一动,瞬间又关上门。
“娘……”夏东珠唤了一声蓝姑姑,扯着她就往后门跑。
“你现在到白马河畔溜达一圈,天黑后再回来。我若出事,咱家的钱你都知道埋在哪儿,到时候京城待不下,你就将钱取出来回老家。”
蓝姑姑脸色一变,“丫头,你这是干啥?”
夏东珠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推出后门,不管蓝姑姑怎样拍打门,她都不开。
大门外传来拍门声。
夏东珠提了提精神,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打开门。
果然,一群腰佩军刀的官爷站在门外,其中一人三十多岁,有儒雅风姿,眉梢眼角却带着轻浮。
他眯着眼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夏东珠,才阴阳怪气地道,“你就是‘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
夏东珠处乱不惊,对他轻轻福了福。
“回大人,我就是夏娘子。”
“带走!”他不由分说,直接大手一挥就要将人带走。
他身后立马蹿过来两位佩刀侍卫就要扭住夏东珠。
夏东珠往后一退,手扶在门槛上。
“大人,民女犯了何罪?请大人明示。”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济世堂’大药铺对太子殿下用毒,而你炼制的消食丸就是毒药之一,本官奉旨查封‘济世堂’,你也是罪犯之一,带走。”
夏东珠却站着未动,“大人可有证据?‘济世堂’百年大药铺,一直是治病求人,而我炼制的消食丸,京城的百姓都在用,根本毒素,大人这是诬陷。”
那中年人脸子一阴,“有没有毒,查过便知,奉劝你不要拒捕,否则后果自负。”
他话一落,他身后的佩刀侍卫立马将手按在刀柄上。
夏东珠垂下眼睑,“民女不敢,这就跟大人走。”
两个侍卫走过去扭住她的两臂将其架走。
那中年人手一挥,其他的侍卫一拥而入,将医馆翻的乱七八糟,却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夏东珠当即被押入了刑部大牢。
而‘济世堂’等人却被押入了京兆尹府。
夏东珠一路上都在猜度着那个中年人究竟是谁?当她进了刑部大牢,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刘英的表哥,魏嫣的未婚夫,刑部侍郎曹进。
夏东珠静静地坐在干草上,抱着膝反复思考着此事的严重性,她猜得没错,他们果真对太子殿下动手了。
不知萧长荆会怎么做?
“小娘子倒是镇定,来到本官的刑部大牢,竟然没有一丝害怕。”
是曹进的声音。
夏东珠立马抬起头,淡定地站起身对着他福了福,“见过曹大人。”
曹进一怔,挑了挑眉,“你竟识得我?”
夏东珠颔首,”曹大人儒雅风流,京城自是无人能比。“
曹进哈哈一笑,负着手站在牢门边,满脸趣味地看着她。
“不亏是被青城王看中的女人,果然胆识惊人,这么短时间内就猜到本官的身份,不简单呢!”
夏东珠苦笑一下,“大人谬赞了。我见过魏嫣,知道她与大人订了亲,她仰慕大人,将大人夸成了一朵花,我琢磨着,整个刑部也只有曹大人有这般清雅风姿了。”
她知道曹进出身簪缨世家,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几句恭维话,若能套出些话,又无需付银子,何乐而不为?
果然,曹进又舒畅地哈哈大笑,满脸都是得意。
“小娘子果然是难得的解语花,只是可惜了……”
他故意一声叹息,轻浮的眼眸却带着不怀好意的波光,话说一半留一半,故意吊着夏东珠。
一般的小娘子被押入大牢,不是哭的梨花带雨,就是娇弱地向他示好,甚至故意勾引他,以求他能法外开恩。
他就像猎手,往往都能捕得猎物。
这小娘子如此与众不同,又是青城王的外室,滋味或许更是销|魂。
这一下子就勾起了曹进的兴趣。
夏东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淡笑着退后就坐到了干草上。
“没什么可惜的,既然是皇上下旨,曹大人定能秉公办案,还我清白。”
她先喊冤,绝不能认罪。
这本就是诬陷。
曹进眯了眯眼,“太子殿下喝了‘济世堂’呈上的汤药,一下子昏迷不醒,太医院诊断说是中毒了,并在‘济世堂’的汤药里验出了毒。小娘子不知凶险,竟还能这般淡定,难得。”
夏东珠却笑笑,“‘济世堂’为太子殿下治疾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怎么突然间就对太子殿下下毒了呢?这完全说不通。况且以‘济世堂’百年药店的实力,若真要下毒,又怎么可能让太医院轻易验出来?”
曹进一怔。
夏东珠故意看着他,“这定然是诬陷,若是大人能力排众议查出真相,皇上面前,大人定然是立了首功。大人前途无量啊!”
曹进觉得越来越有趣了,比魏嫣那个蠢货有趣多了,他就喜欢聪明的女人。
他就像狩猎的老手,很是有耐心。
“小娘子若是能指证‘济世堂’,本官肯定会为小娘子斡旋,即便救下你一命,也是轻而易举。”
他故意下着诱饵。
夏东珠眨了眨眼,琢磨着他的话,突然叹息一声,“大人真是可惜了……”
曹进一怔,“此话怎讲?”
“曹大人!”外面传来狱卒的走动。
曹进蹙了下眉,立马端起架子,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走出去。
“本官正在审讯犯人,何事喧哗?”
狱卒道,“二皇子殿下有请。”
曹进立马正了身形,扭头看了一眼安静而坐的夏东珠,点点头。
“知道了,本官即刻就去。”
方才曹进进来的时候,将狱卒都叫到了外面。
等他离开,这个狱卒却没有离开,而是冲着外面大声说道,“兄弟们,我在这儿看着,你们去吃酒。‘百福楼’的玉琼酿,五斤香嫩酱牛肉,够你们打牙祭的,哈哈哈。”
伴着那阵笑声,外面的人渐渐散去。
那家伙才迈步进来,摇晃着身子,抱着臂看夏东珠。
“殿下让我来问问,夏娘子被抓走,也不给殿下捎个信,这是不将殿下放眼里吗?”
夏东珠抬头看去,但见南辕高大的身躯套在刑部狱卒的短打制服里,就像大狗熊套了件衫子,说不出的好笑。
可她没有笑。
她眼眸闪了闪,站起来,走到牢门边,“你的伤可大好了?怎么来了这里?”
南辕冷哼一声,“你无情无义,可爷却不能放任你不管,你被刑部抓进大牢,殿下让我来安你的心。他正在想办法救你。”
夏东珠翻白眼,谁无情无义了?
她看着南辕,谨慎地说,“方才曹进说,太子殿下中毒了,但绝不是‘济世堂’所为。太子殿下的医案在‘济世堂’刚一丢失,太子殿下就中毒,这绝对是诬陷。”
南辕点点头,“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夏东珠叮嘱他,“南辕,你回去告诉殿下,看他是否有办法让我见见太子,我想亲自为太子殿下诊诊脉。”
“夏娘子你想什么呢!现在京城吃过你消食丸的人都中毒了,上吐下泄,腹痛难忍,殿下想救你都很难。”
“什么?”
夏东珠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我的消食丸绝不会有毒。”
南辕点头,”这才是蹊跷之处,现在京城内人心惶惶,殿下将皇城司的禁卫都派出去了,一个一个地查。并将‘济世堂’卖出的消食丸都收回来了,将中毒之人集中在一处,让刘御医给解毒。”..
夏东珠皱眉,“殿下是怎么知道‘济世堂’都将消食丸卖给了谁?”
南辕挠挠头,“‘济世堂’留了名册,虽然前段时间药铺遭了贼,将太子殿下的医案和名册都丢失了。可是‘济世堂’之前却将名册抄录了一本。殿下找到了,便一家家去查。随后将消食丸交给刘御医查验。”
夏东珠微微垂下头,抿紧了唇。
“殿下可还有什么话带给我?”
南辕眸光一闪,“提防曹进。”
夏东珠倏地抬起头,颔首,“我心里有数。”
南辕转身就走,“夏娘子保重,殿下说,他相信你……”
所有的话,都不及这句温暖。
年后,马上就要立春了,可夜里却又下起了一场雪。
这雪来的甚是突然,飘飘洒洒,气温一下子降下来。
夏东珠窝在干草上,冻的缩着身子睡的极不踏实。
一股特殊的幽香飘来,夏东珠猛地睁开眼。
她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只听得锁声一响,牢门一开,脚步一重,有人进来。
是个男人。
夏东珠袖口一动滑出细刀,她又佯装闭上眼。
牢里灯光昏暗,来人一屁|股坐在唯一的桌子旁,用手敲着桌面,“别装着,我知道你醒了。”
夏东珠猛地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非常震惊地看着穿金戴玉一身娇贵的富金山。
“你怎么会在这儿?”
富金贵嫌弃地弹了弹桌子上的灰尘,娇贵的如同一只金丝雀,“当然是来救你的。”
夏东珠一哂,咬着牙,“你会有这么好心?红绫死了,是你干的。”
相貌极为俊美的富金山挑了挑眉,神态比三皇子还要娇贵。
“一个妓子,肮脏不堪,霍襄竟还将她当个宝,真是可笑。他不知全城的人都在嘲笑他吗?爷是在替他挽回名声。”
想着红绫的惨状,夏东珠霍地站起来,双手握拳。
“既然说的如此大义,那你逃什么?你连自己的岳丈陈瑄都杀,你还是不是人?”
富金山嘲弄一笑,挑着俊眉,“陈瑄,我岳父,他也配?”
夏东珠知道他进京,是与萧玉翀勾结在一起,这一次太子殿下中毒绝非偶然。
孟歧,富金山,萧玉翀都是一伙的。
她淡定地又坐回干草,冷哼一声,“你有什么目地就直接说,别来这一套。”
富金山娇贵地笑笑,“你知道我心悦你,跟我走,我允你正妻之位,可好?”
夏东珠嗤笑,“我可是嫁过三次的寡妇,你娶我,就不怕遭天下人嘲笑?”
方才还义正严词地替霍襄挽回名声,如今还说娶她,真是虚伪。
“天下人谁敢嘲笑本公子。”
富金山不要太自负。
夏东珠讥刺他,“你不知道,我是青城王的外室,是他的女人,你敢与他抗衡,不要命了?”
富金山微微变了脸色,傲慢地挑着俊眉,傲气一声。
“青城王,何惧之有?待以后你跟了我,就知道我的实力,这个天下,我并不惧怕任何人。”
这话说的够狂妄。
“你为何执意要娶我?就因为雪中城胡先生那一番胡话?你觉得我是那命中带贵之人?”
夏东珠坐在干草上的神态,与’命中带贵‘之人完全不相及。
富金山眸光闪闪,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慢腾腾地说。
“胡先生曾为我卜过一卦,说我是龙滞浅滩,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但我命中还缺一样东西……”
富金山说着,转眸慢慢地看向夏东珠。
“你的命格正好能填补我命中的不足,嫁给我,你将来定能如胡先生所说,贵不可言……”
富金山是在暗示她什么。
夏东珠瞅着他半晌没有动,忽然一笑。
“胡先生就是靠一张嘴吃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枉你还自诩聪明,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她的脸上全是不耻。
富金山却阴了脸,“我的身份你自是不知,若你晓得了,就绝不会小看我。”
夏东珠忽然想到萧长荆曾查过他的底细,是某个国公的私生子……
他如此自负,定然有’精钢案‘脱不了干系,他们就是想颠覆朝堂。
听他的口气,似乎连二皇子都未放在眼里。
夏东珠眼里满满的不信,“你不过一介商贾,有什么资格说是‘龙滞浅滩,一飞冲天’,你莫不是在做梦?富金山,有两个臭钱,你就觉得自己是真龙了?真是可笑。”
富金山脸子难看多了,他霍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夏东珠。
“信不信由你,做不做在我,你拭目以待吧!”
说完,富金山一撩袍子出了牢门。
夏东珠看着他,牢房外灯光一闪,似乎有个女人从阴暗处走出来,一下子搀住了他。
见夏东珠望来,那个女人回眸一看,那眼光冰冷的能冻死人。
竟然是刘英。
夏东珠瞬间缩起了眼,刘英在嫁给二郎前就怀孕了,难不成是富金山的?
她立马扶上了额头。
孟歧,曹进,京兆尹府,二皇子,都与富金山沆瀣一气。
他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看来,太子殿下中毒,就是他们布下的一步棋。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来人……”
夏东珠跑到牢门边,响打着牢门,“我要见曹大人……”
夜里风雪很大,灯火照不透暗色,刑部大牢里更显阴冷潮湿。萧长荆穿着厚厚的狐皮大裘,头戴玉冠足蹬革靴,带着福公公大步流星往前走。
福公公冷的缩了缩脖子,“爷,夏娘子在这刑部大牢里,就她那单薄的小身板,怕是抵不过这风雪天的……”
萧长荆嗯声,面不改色。
福公公将食盒抱在怀里,免得带来的食物受了凉,脸上堆满了笑。
“爷,这次‘济世堂’施毒案牵扯到她,想必此刻她已经吓坏了,一会见到爷,定然会哭着喊着哀求让爷将她救出去。到时候,爷矜持点,拿她一把,削削她的性子,她太不拿爷当回事了。”
前两日爷犯了头疾,她竟然说走就走,太不像话了。
今日她被刑部带走,爷急的跟什么似的,一整天都为她的事奔波,如今三更半夜的,还想着为她送夜宵。天底下哪有爷这样的好男人,夏娘子真不知足。
福公公啰里啰嗦,心里为萧长荆抱不平。
萧长荆也不觉得他聒噪了。
“哼!”他冷哼一声,想着那小娘子倔强的眼眸,“惯她小性,一会定要她好看。”
主仆二人边走边谈,狱头见青城王亲自到来,慌忙涎着笑脸迎上去。
“殿下亲自前来,不知是为何故?”
明知外面都传言,牢里的小娘子是王爷的外室,可他实不敢确定,故而装不知。
福公公哼一声,板着脸,“爷要见夏娘子,还不赶紧前面带路。”
狱头站着却未动,脸上颇是为难,拱了拱手,“回禀殿下,夏娘子不在牢中。”
萧长荆脸色一变,目光凌厉,“你们将她弄到了何处?”
狱头一脸的冷汗,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萧长荆脸上阴冷更甚,甚至动了杀机。
狱头立马吓得弯下身子,”殿下息怒,她在牢中哭着喊着要见曹侍郎,便被他带回了府中……”
曹侍郎风流成性,常常威逼利诱牢中的女犯,时常将她们带回家宣|淫,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即便夏东珠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哭着喊着,他也不怕夸大其词,被曹侍郎带回府的女人,那里还有清白?
萧长荆脸子难看至极,他握紧拳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