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歧干趣也不装了,拉下脸上的面罩,目光灼痛地盯向萧长荆。
“究竟是谁控制了我的噬骨虫?”
萧长荆一张倾城绝代的脸,姿态妖娆,却带着噬血的光芒,缓步走到孟歧面前。
“告诉本王你是谁的人?”
孟歧冷笑,“殿下知道我擅用毒,却还离我这么近,我若想让你死,你绝活不到明天。”
萧长荆一身的傲岸,眯着眼,甚是轻蔑地看着孟歧。
“看来你还未尝够水牢的滋味,若是本王将这些噬骨虫和你一起丢进水牢,你觉得怎么样?”
东城立马抽出宝剑就架到了孟歧的脖子上。
孟歧脸上微微变色。
他目光瞟向地上的那些黑衣人,他们早已停止了挣扎。噬骨虫太多了,已经钻进了他们的五脏六腑,不过转瞬间整个人就已呈现一种黑腐的死相。
孟歧又看向萧长荆,“殿下真是好手段,我虚晃一枪,出京城又折返,以为能瞒下所有人。没想殿下竟早已在皇城司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我洒在雾中的剧毒,竟然也对皇城司的禁卫无任何用处,殿下身边有高人。”
萧长荆只淡淡一声,“算不得高人,恰恰能克制住你而已。”
孟歧轻嗤一声,“是‘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吧?”
萧长荆俊眉一挑,“怎么,不服?”
“他在拖延时间。”
夏东珠突然从屋里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火把。
她将火把对着那些黑衣人照了照,大有一把火想将他们连同噬骨虫都烧掉的意味。
孟歧瞧着她的动作蓦然紧张,这可是他耗费了二十年才养成的噬骨虫,绝不能毁在此处。
孟歧故意冷笑,“果然是你,你与司马鲲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如此一问,夏东珠倏地看向他。
她皱着眉心定定地看着孟歧,突然一声。
“夏大小姐的母亲司马静曾经有一个师哥,自小便跟着司马鲲老神医学医,二人青梅竹马关系极好。后来司马静嫁入将军府,听说他师哥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被老神医逐出师门从此销声匿迹,不会就是你吧?”
她话一落,不仅孟歧变了脸,连萧长荆都诧异地看向她。
这么隐秘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孟歧突然有点歇斯底里,“你到底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他发过誓,从此再不收徒。这破解噬骨虫的法子,除了他,世上再无人知晓。你竟然连连坏了我的好事……”
孟歧有点疯狂,嘴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似是想再驱动噬骨虫。
夏东珠脸上一派云淡风轻,“若是老神医知道你将这用来入药的噬骨虫养成了害人的毒虫,他一定会更加后悔曾经救过你并授你医术。”
她说完,火把就点燃了一个死去的黑衣人,一股恶臭袭来,黑衣人和噬骨虫瞬间化为灰烬。
孟歧脸上一片狰狞,他蓦地仰首发出一阵癫狂大笑。
“那又如何?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枉被世人尊为天下第一神医。”
夏东珠心里一动,她似是从孟歧的话里品出点意味。
“你怎知老神医没有救下司马静?她是刚诞下孩子,得的是血崩之症。”
孟歧脸上一片讥诮,“司马静中的是‘阎王索’,司马鲲心太善,最疼司马静,绝对不会对她用以毒攻毒让她备受折磨的法子。外人只道她死于产后血崩,实则是被剧毒折磨至死。”
萧长荆眼眸森寒地盯向孟歧。
“说的好像你能解了这‘阎王索’似的,连老神医都瞧不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孟歧傲慢地抬着头,“殿下别不信,我还真能解了这‘阎王索’……”
夏东珠与萧长荆眼光一触,她立马嗤笑。
“可惜,你没机会了。司马静死了,你想证明自己比司马鲲老神医强,晚了。”
孟歧突然有点失魂落魄,“其实不晚,只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让我救她……”
“司马静身上的‘阎王索’是你下的,你恨她,因为她当初选择了夏将军,而不是你。”
夏东珠的语气带着笃定,一双美目深不见底。
前世,若她母亲身上的‘阎王索’真是孟歧下的,就只能是他因爱生恨,而外公将他逐出医师,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
前世她跟着外公学医,走遍天下,寻找奇珍异草,只为解‘阎王索’的毒。
而她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揭开了孟歧内心深处最痛的伤疤,他疯魔地一声嘶吼。
“师傅明明想将她许给了我,而她却对夏震霆一见钟情,非他不嫁。无论我怎么哀求,她都不愿回心转意。我只能宁愿她死,也不想看到她幸福。”
夏东珠心里一痛,“她死了,你心满意足了吗?被逐出师门,老神医宁愿此生隐姓埋名,也不愿再见到你。孟歧,这笔债,将军府迟早会与你算清。”
“夏震霆能耐我何?”
“你一身医术却走了歪门邪道,最后只能自食其果。”
夏东珠说完,将埙放到嘴边又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噬骨虫呼啦啦从黑衣人的身体里爬出来,疯狂地向着孟歧涌去。
孟歧脸子苍白,他不顾东城架在脖子上的剑,惊惧的连连后退。
“嗖嗖嗖……”
突然皇城司的墙头上一阵驽弓响,短箭穿破浓雾射过来,皇城司的禁卫立马抽剑隔挡。
场面一时混乱。
“你别让他跑了。”
夏东珠眼尖,看到一纵黑衣人从墙头上飞身而下迎上禁卫,而另一批人用绳索套在孟歧身上将他飞快向后拉。急忙大叫一声。
萧长荆抽出宝剑就砍向黑衣人。
夏东珠又吹响了埙,噬骨虫潮水般退回来,夏东珠将火把一扔,一股恶臭弥漫,噬骨虫都化为灰烬。
孟歧在飞上墙头回眸看到,心中恨的咬牙切齿。
“殿下莫追,孟歧身上都是剧毒,追不得。”
夏东珠拦下萧长荆。
孟歧被救走,黑衣人丢下几具尸体也转瞬退去。
“为何?”
萧长荆阴着脸问。
既然知道孟歧能解‘阎王索’的毒,就不该放他走。
夏东珠对他摇了摇头,“以毒攻毒的法子傅先生已经在用了,效果就是支撑了你二十年。可若要彻底祛毒,得另辟蹊径。”
前世她外公警告过她,若要彻底解‘阎王索’的毒,就绝不能用以毒攻毒,那样即便毒解了,人的身体也会被毒药腐蚀掉。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
就如现在的萧长荆,只有两年寿数。
“跟我回房。”
萧长荆阴着脸丢下一句抬脚就走。
夏东珠心一吓,急忙四下看看,他这一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什么关系呢!深更半夜的,动不动就回房……
浓雾之下,禁卫们都在打扫院子,将黑衣人的尸体彻底清除,似乎没人听到这句话。
夏东珠急忙转身跟上。
福公公站在门槛前,“殿下,你可有受伤……”
“备水,爷要沐浴。”
夏东珠脚步一顿,他若沐浴,她是不是不该进?
她急忙对着福公公打呵呵,“福公公,南辕醒了吗?我去看看他。”
夏东珠说完就向厢房跑。
萧长荆身形一闪,揪住她后衣领子就将她揪了回来。
福公公胖胖的脸上一笑,“今夜夏娘子有功,爷应该奖赏。”
瞧他这话说的。
夏东珠急忙摆手,“都是份内之事,殿下无需打赏。”
萧长荆将她拖进屋,‘嘭’地关上房门。
“老实交待,当年司马静的死因,就连夏大将军都以为是血崩,你又是如何知道她中的是‘阎王索’?你与司马鲲当年在岷州不过是一面之缘,你当时还是个孩子,跟他学些医术也就罢了,他怎可能将这些隐秘之事告诉你……”
这人真不讨喜,竟抓人话巴子。
还喜秋后算账。
夏东珠翻着白眼,“我从夏大小姐嘴里得知,难道不行?她出生后一直随在老神医身边学医,老神医自然不瞒她。她知道我是孤儿,也想起自己的身世,便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
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萧长荆就感到一阵头痛。
他烦躁地伸手揉着眉头,似是真拿她没办法。
夏东珠心虚,见他动作,立马乖巧地跑过去。
“殿下头疾又犯来?我来为你按揉。”
她跑过去拍下萧长荆的手,动作娴熟地为他按揉。
他就像一只暴躁的狮子王,被她按揉了几下,立马顺了毛,舒服地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就闭上眼。
夏东珠低下头瞅着他,唇角含了笑。
她似乎找到了与他相处的窍门,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要她顺着他,哄着他,自然万事大吉。
“南辕可是脱离了危险?”
萧长荆全身放松下来,又问起了南辕。
夏东珠轻轻道,“虽然没有苏醒,但已无性命之忧。那八名禁卫也无恙,慢慢将养就可痊愈。”
“今晚你做的不错,那些虫子为何没有袭击其他人?”
他难得夸赞。
夏东珠得意地抿着嘴,“因为我将皇城司里里外外都撒满了药,噬骨虫最怕的那种药,自然不会乱蹿。”
萧长荆哼哼两声,“谁教你制造的那种药?”..
“那自然是我......"
夏东珠突然醒悟过来,萧长荆根本未相信她,孟歧套不来她的话,他竟然在套她的话。
夏东珠脸黑,”殿下真不乖,孟歧都说了,这世上除了司马鲲老神医没人知道,那我自然是从老神医那里学到的。殿下能不能别再试探我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害殿下。”
萧长荆立马睁开眼,仰起头往后看。
“谁说爷试探你了?你那埙声也是老神医教的?”
这还不叫试探?句句都是寻问。
现在轮到夏东珠头痛了,她苦着脸与萧长荆对视。
“我知道殿下对我不放心,可谁人身上没有秘密?殿下就不能容我有点小秘密?总之咱俩都到了要合葬的地步,你就信我一回行不行?”
萧长荆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你是想说咱俩都到了‘生同寝,死同穴’的地步,就该互相信任,如此,今晚你就为爷暖榻吧!”
“啊?”
夏东珠吓出一身冷汗。
萧长荆勾了勾唇,心情突然好起来。
“爷,浴水准备好了。”
福公公在门外一声禀报。
夏东珠像遇到了救星,急忙蹿过去打开门。
福公公指挥人将浴桶抬进来。
夏东珠抬脚就跨出屋子,“殿下,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
福公公有些诧异,“夏娘子跑什么呀!爷又不吃人。”
萧长荆霍地站起身,除去腰带,“谁说爷不吃人?爷只是没遇到想吃的人......”
“啊?”
现在轮到福公公惊得张大嘴。
萧长荆沐浴之后就宿在了皇城司,他斜靠在床上,大长腿交叠,手里拿着一本书,似是在等人。
东城默默走进来,“殿下......”
“孟歧逃到了哪儿?”
东城阴着脸,“黑衣人将他带出了城,属下跟到京城三十里外的一个‘月落山庄’,我们的察子都在外面守着。”
“月落山庄?”
萧长荆嘴里念叨着,“若我猜得没错,这是萧玉骐的庄子,当年他刚过完成人礼,因他贪玩,皇上就赐给他一个马场。好像就叫‘月落山庄’......”
东城一惊,“殿下,难不成是三皇子......”
萧长荆一摆手,摇头,“不会,恐怕他是被人利用了。这厮一向粗心大意,记性不好,怕是已经很久没去马场了。”
东城皱着眉,“殿下,这事非同小可,夏娘子一直认为孟歧是二皇子的人,没想又牵扯到三皇子,若他真是被人利用也就罢了,若是他真的图谋不轨......”
萧长荆一下子将书扔到小桌上。
东城立马闭了嘴。
“东城,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想当皇帝,唯有萧玉骐不想。他是真不想,他向往的是恣意江湖,无拘无束。若不是皇上时时看着他,他早就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了。”
东城抿了抿嘴,“殿下,下一步我们怎么做?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藏身处,我们得为南辕和兄弟们报仇。况且,这些人还牵扯到‘精钢案’。”
萧长荆眼一深,“明天约三皇子去赛马,将二皇子也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