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宇等人走后,夏东珠一直闷闷不乐,她反复思考,觉得萧长荆今天有点不对劲。
她突然想到昨日守岁,他将她带进‘百福楼’,她喝了酒,然后……
难不成她醉后发酒疯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夏东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立马就坐不住了。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要不要过去道个歉?可自己身份低卑,若无由头根本没资格去王府拜年。
突然她眼睛一亮,唇角一勾,立马去了装满药材的房间。
一连几天夏东珠都闷头在房间里炼制药材,蓝姑姑和西就以为她已经开始为‘济世堂’大药房炼制消食丸。本来西就还有点担心她,可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松了口气。
到了大年初五,夏东珠匆匆吃了早饭,胳膊下夹着个小包袱就出了门。
青城王府。
青城王妃正慵懒地斜靠在锦榻上,一手支颐,一手轻轻按揉着肚子。这几日稍一进食,她就腹胀难受,晚上辗转反侧连觉都睡不好。
云姑姑从外面端来一碗汤药。
李瑜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些可口的小点心。
“王妃,这是刘御医开的健胃消食的方子,你趁热喝下。”
青城王妃望着那冒着苦涩中药味的汤碗就皱起眉,眼睛望着门外,“这都初五了,难不成夏娘子答应为我炼制的山楂饮给忘了?”
她实在不想喝中药。
云姑姑抿抿嘴没出声,想着夏娘子的为人,应该不至于忘。只不过因为年节,很多商铺都不做生意了,夏娘子恐怕也不愿大过年再劳累炼药。
李瑜却接口道,“姨母,她那样市井卑贱之人怎么能够相信呢?当初为姨母把脉,也不过是在表哥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经她一说,王妃的脸色不大好看。
云姑姑一看笑着劝道,“王妃莫急,夏娘子应不至于忘,只不过这炼药不同于煎药,需要费些功夫。若不然,她炼制的消食丸也不至被哄抢一空。”
青城王妃是个极善解人意之人,闻言立马笑了,“也是,医者无大小,医术却有高低。连刘御医和傅先生都对她夸赞不绝,想必人品差不了。”
李瑜一听极不舒服,她可不能让姨母心里对夏娘子有好感。
“姨母,你身份尊贵,即便夏娘子炼好了药,你也不能轻易食用。她出身低卑,师出无名,用的或许都是民间的一些土方子,怎赶得上刘御医医术精湛信得过?”
听了李瑜的话,青城王妃与云姑姑互看了一眼。
“王妃,还是将汤药喝了吧!”
云姑姑又端起药碗。
青城王妃叹息一声,极不情愿地接过药碗。
“王妃,‘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求见。”
门外小婢女跑过来急忙禀报。
青城王妃一听,高兴地立马放下药碗,“快请她进来。”
小婢女领命而去。
李瑜却皱了眉头,“姨母……”
青城王妃笑着摆手,“大过年的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这可不是咱们王府待客之道,或许她只是来拜个年呢?”
不管李瑜怎么说,夏东珠的到来青城王妃还是极高兴的。
一则她不用再喝那苦药,二则自己的儿子信任她,而她相信儿子的眼光;三则阿瑜的心思,她懂。只是他的儿子将来还要接触更多的女人,她总不能都拒之门外。
夏东珠跨进屋,看到青城王妃,歉意一笑,福了福。
“见过王妃,王妃吉祥。”
青城王妃微一抬手,“夏娘子不必多礼,快请坐。”
夏东珠看到了李瑜,也笑着对她福了福,“见过表小姐。”
李瑜却侧过身,倨傲地只当没看见。
青城王妃脸上的笑容一滞。
云姑姑也觉得李瑜真不该在王妃面前失了体面,不管夏娘子身份如何,王爷却看重,王妃也欢喜,她就不该怠慢。
毕竟她还不是青城王府的女主人。
云姑姑急忙解围,“夏娘子可是为王妃带来了山楂饮?”
夏东珠也早见识过了李瑜的傲慢,所以也没当回事。云姑姑一问,她就看向青城王妃,笑着道。
“大年初一我没开工,初二为王妃做了山楂饮,这两日又炼好了消食丸,王妃可先食用看看效果。药是随人而易。”
青城王妃一听,眼睛一亮,立马看向夏东珠的包袱。
“这两日正滞食,山楂饮可慢饮,消食丸我能否先食用?”
夏东珠笑着颔首,“自然是可以的。”
她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玉盒,还有散装的山楂饮。玉盒打开,里面一排乌黑的药丸。闻着,竟有淡淡的清香。
青城王妃脸上的笑容又绽开了。
“王妃,可否让我再给你把个平安脉?”
“有劳夏娘子了。”
夏东珠走到锦榻就坐到了青城王妃的对面,王妃将腕子放到小桌上,夏东珠切上脉。
“王妃脾胃本就虚寒,这两日食了油腻,有些滞食了。”
青城王妃有点不好意思,“确实贪了些嘴。”
夏东珠笑笑拿下手,“今日王妃可先服用两粒消食丸,明后两日各服用一粒,三天后,若无腹胀难消之感,就停用。然后用山楂饮。”
云姑姑也是高兴,“王妃正愁喝药呢!不知这消食丸可是苦味?”
夏东珠摇摇头,“消食丸主用茯苓、白术和黄芪。我知王妃怕苦,便用蜜炼制。微甘,不甘。王妃可用水服用,也可嚼食。”
云姑姑立马拿了一粒消食丸走过去。
李瑜却跨前一步轻轻挡住云姑姑,她不善地看着夏东珠,“我姨母身份尊贵,谁知夏娘子炼制的药对我姨母有没有伤害,你要先试药。”
夏东珠一怔。
随后拿过云姑姑手里的药丸便放嘴里,她微垂着头,慢慢嚼食。
云姑姑一脸尴尬,她偷偷瞟向王妃。
见王妃虽然端坐在锦榻上,身子却轻颤着,脸色也是极难堪。
夏东珠吞下药丸,看向李瑜,“表小姐若是还不放心,可将药丸送入御药房,太医们验证之后再拿给王妃服食也可。“
青城王妃直接对云姑姑招手,“快给我拿一粒,这两日腹胀正难受,等不得了。”
云姑姑瞟了李瑜一眼,又拿过一粒药丸递给王妃。
王妃也不等云姑姑端来水,便同夏东珠一样嚼食。边嚼边眯着眼,像是在品味某种美食一样。
“是有点甘味,不难吃。比喝刘御医的苦药强多了,难怪一经‘济世堂’推出,大家都疯抢。夏娘子的医术我信得过。”
夏东珠急忙站起身,福了福,“谢王妃信任。”
李瑜却拿了一粒药丸用绢帕包起来,“我姨母食用过的东西,我都会留下一部分。若有不妥,好追根溯源。”
夏东珠颔首,没丝毫难堪,“瑜表小姐细心,处处为王妃着想,是王妃的福气。”
青城王妃见夏东珠大大方方,心胸宽广,实属难得。
“娘,你腹胀好些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萧长荆的声音。
夏东珠身子一紧,低下头,赶紧往旁边一闪。
青城王妃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里有点好笑。
萧长荆一步跨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夏东珠,他只当没看见。
李瑜笑着迎上去,“表哥,你回来了。”
萧长荆轻一点头,解下大裘,李瑜欲接过手,萧长荆却直接将大裘甩给云姑姑,他一撩锦袍就在青城王妃对面坐下来。
李瑜手僵在半空。
云姑姑也没在意,转身将大裘利落地收起挂在木椸上。
李瑜却倏地转头看向夏东珠,见她深深低着头,根本没看见她的尴尬,她才又挺了挺脊背,走到王妃身边站着。
看到儿子,王妃脸上尽是笑,“夏娘子给我送来了消食丸,还有山楂饮,有夏娘子在,你就别担心娘了。”
一听青城王妃提到她,夏东珠赶紧走过来,对着萧长荆一福身,“见过殿下,殿下吉祥。”
萧长荆撩着眼尾,仿佛现在才看到她,挑剔地道,“大过年的,就给我娘送药,别的礼物没带?”
夏东珠立马抬起头,样子有点不知所措,“我这几日光忙着炼药了,炼好后立马给王妃送来,忘了……准备礼物……”
青城王妃瞧着夏娘子的无措,立马抬手打在他肩头,黑脸,“夏娘子来王府是客,哪有你这样让人难堪……”
萧长荆却冷哼一声,眼尾撩着她,“我娘喜欢吃桂花糕,明日做好送来。”
啊?
夏东珠愣愣地看着他。
青城王妃脸上也有点难堪,抬手想如小时候他淘气那般拍在他脑门,想了想,好笑地收回手。
“夏娘子别当真,我不喜食甜。“
李瑜正想说,我可以做桂花糕给姨母吃。
不想萧长荆转身就一本正经地对青城王妃道,“娘,你不知道,雪中城的女子自小就学做桂花糕,这可是她们将来在婆家安身立命的本事。所以,她们做桂花糕的手艺很是一绝,味道是别处不能比的。”
青城王妃自然品不出儿子话中的意味,她只听到了‘味道是别处不能比的’,便勾起了馋虫,肚腹似乎也不胀了。
“夏娘子这是真的?”
望着青城王妃好奇的眼神,夏东珠只得点点头,“确如殿下所说,雪中城女子做桂花糕的手艺都是母亲手把手相传,只是我手艺不精……”
“行了,回去吧!明日送桂花糕来。我娘想吃的东西可不多,做好赶紧送来。”
萧长荆直接打断夏东珠的话,摆摆手,直接将她赶走。
夏东珠甚是无语地看着他。
李瑜却慢慢咬着唇,似是品出了表哥话里的意思。
雪中城的女子做桂花糕都是孝敬公婆夫婿,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想让夏娘子进门?
李瑜看向夏东珠的眼光都带着锥子般。
夏东珠浑然未觉,她对着青城王妃福了福,笑道,“既然殿下开口,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告辞。”
青城王妃立即看向云姑姑,“代我送送夏娘子。”
她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待夏东珠离开屋子,她就开始对萧长荆发飙,挥手打在他肩头,“你今天是怎么了?让娘这么难堪,咱府里什么吃食没有,偏难为夏娘子做桂花糕……”
萧长荆难得呲着牙笑,表情有点小神秘。
“娘,明日你吃了她做的桂花糕就知道了,保管你以后吃了还想再吃。”
说完,他就心情极好地站了起来,“娘先歇着,我要进宫一趟,晚膳就别等我吃了。”
李瑜急忙走到木椸给他拿来大裘,这次萧长荆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穿上大裘。
“表哥,夏娘子毕竟是外人,她做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给姨母吃……”
萧长荆轻嗯一声,“也好,若是她明日送来,娘不吃,便让人送到锦松苑……”
李瑜表情一怔。
青城王妃望着李瑜叹息一声。
此次进宫赴宴,她才知,并不是皇上没有为阿瑜赐婚,而是她的儿子不愿。
她的儿子只将阿瑜当作妹妹,无任何男女之情。自古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想逼迫儿子,怕他将来痛苦。所以只得装着不知道,待找个合适的机会试探阿瑜,再为她订门好亲事。
李瑜却望着萧长荆清贵从容的背影,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