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急忙起身走过来,见夏二夫人手腕红彤彤一片,似乎瞬间起了水泡。她心里一沉。
所幸,汤渍没溅到衣袖上。
郑夫人转脸怒瞪着小婢女,“没用的东西,来人,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
小婢女抽噎着不敢求饶。
随后郑夫人歉意满满地看向夏二夫人。
“婢女无状,请夏二夫人勿怪,赶紧随我去后院清理上药,今日真是对不住了。”
夏二夫人摇头笑得温婉,显得极是和蔼可亲。
“不是什么大事,郑夫人不必歉意,也不必责打婢女,都是我的错。今日是你寿辰,我们却接二连三出事,是我应该抱歉才对。”
说着,她竟对郑夫人歉意地福了福。
倒让郑夫人有些尴尬无措。
她只得瞪着小婢女,“夏二夫人宽容大度,今儿暂且先饶过你,还不谢过夫人。”
小婢女眼睛通红,不停地对夏二夫人磕头,“多谢夏二夫人饶过奴婢。”
“行了,快下去忙吧!”
夏二夫人声音温柔,冲着小婢女微笑着颔首,脾气好得不得了。
满场的贵夫人瞬间对她刮目相看。
都觉得不愧是将军府的当家夫人,容人之量,让人钦佩。夏大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将整个将军府都交给她,不是没有道理。
郑夫人虽然一直瞧不上夏二夫人,觉得她为人有些假。但今儿她确实给足了她面子,不但没严责婢女,当着这么多人面,如此谦和有礼,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我陪着夏二夫人到侧间去清洗一下吧!府里有上好的烫伤药,一会让婢女拿来,给夏二夫人用上。”
郑夫人说着,立马指使秋菊去拿药。
夏二夫人眼眸流转,扭头看向夏东珠。
“夏娘子医术高明,便由她陪着我到侧间清洗上药即可。今儿郑夫人是寿星,怎可随意离开席面?众夫人待会还要向你敬酒呢!”
众夫人一听,都笑着附和说是。
郑夫人便有些为难。
不管夏二夫人平日如何,今日她都是贵客。而夏娘子更是她府中贵客。出了此事,理应由她陪同。而不是劳烦夏娘子,即便她是大夫。
夏东珠勾着唇笑,见郑夫人向她望来,她当仁不让地站起来。
“郑夫人且留下招待宾客,既然夏二夫人信任我,我自然能处理好她腕上的伤。郑夫人就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
郑夫人会心一笑,“那就有劳夏娘子。”
夏东珠走过来,“医者本分,郑夫人不必客气。夏二夫人,请吧!”
玩这一出,不惜伤了自己,夏东珠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或许是想报复她方才因严成凤让她难堪。
不管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见招拆招吧!
夏东珠和夏二夫人被婢女引着去了侧间。
早有婆子上前将地上的汤渍打扫干净,席面又恢复热闹。
夏西琳瞧着母亲这里发生的一切,并未起身走过来。而是与严成凤交换了下眼神,严成凤意会地点了点头。
夏西琳抿嘴一笑,心里有了数。
侧间里,夏东珠让跟随而来的小婢女打盆热水,然后蹲在地上仔细地查看夏二夫人腕上的烫伤。
不管前世有怎样的恩怨,夏东珠都没有忘记自己首先是大夫,虽然有仇,但此时她必须认真治她腕上的伤。因为她若有好歹,丢的可是郑府的脸面。
然而,她觉得小婢女泼的汤真是巧妙。
夏二夫人腕子上烫伤严重,可衣袖上却丝毫没有污渍,就好像夏二夫人是挽起袖子故意撞翻那汤似的。
夏东珠勾着唇在琢磨她的意图。
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夏二夫人也抛去了先前的温婉大度,板着脸正襟危坐,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眸光下移,不善地盯着夏东珠。
“夏娘子与我们将军府有仇怨?”
她语气凉凉,眸含轻视,端着世家大族高人一等的傲慢。
果然,来了。
夏东珠抬起头,眸光晶亮,装傻,“没有,夏二夫人何出此言?”
“咱们都心知肚明,夏娘子何必装糊涂?今日成凤是鲁莽了些,但夏娘子不该扯上西琳……”
夏东珠咧嘴一笑。
“夏二夫人这是不讲道理。我才是今日的受害者好吗?你家婢女硬生生将我抛下‘赏雨亭’,差点淹死我。而夏二小姐也是真心喜欢二皇子,口口声声都是爱慕之意,亭子里的贵女可全都听见了。如今夫人却要将过错赖到我头上……”
夏东珠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镯子递过去。
“就知道夫人后悔了,镯子物归原主。”
她猛地将镯子又套回夏二夫人腕子上。
拿来烫伤药的秋菊一步跨进屋子,也不知她听到多少,一眼就看到了夏二夫人腕上的镯子,目光满是不屑。
夏二夫人见秋菊到来,又瞟到自己腕上突然出现的镯子,心生暗恼。飞快地摘下镯子就扔夏东珠怀里。
“夏娘子这是羞辱我?”
夏东珠委委屈屈地抬头看了秋菊一眼,好像被夏二夫人吓到了,低下头。
“奴婢不敢,夏二夫人勿怪。你的镯子,夏二夫人什么时候想要回,奴婢便亲自奉还府上。”
秋菊眼眸一深。
原来夏二夫人指明要夏娘子来治腕上的伤,其实是想暗中要回自己的镯子。真是虚伪,明着宽宏大度,暗地却如此龌龊。
夏二夫人也是气恼,这夏娘子真是可恶,曲解她的意思不说,还将镯子套回她腕上。
她跟她说的是镯子的事吗?
秋菊打开药膏,“这是我们府上珍藏的药膏,请夏娘子为夏二夫人用上吧!”
此时打水的小婢女回来了,夏东珠用干巾沾着水为她清理了油渍,然后接过秋菊手里的药膏。
夏二夫人却缩回了手。
“府里珍藏的药膏如此珍贵,还是留着吧!夏娘子是大夫,身上应该有应急的药膏,就用夏娘子的吧!”.
此次吃了大亏,她怎会轻易放过这个丑陋的小娘子?
她早就想好治她的法子。
秋菊一怔。
有点搞不明白夏二夫人这是何意?
可夏东珠却知道她的手段。
她想用她的药膏陷害她。
如此,她也不能放过报仇的机会不是吗?
既然她不想要这腕子,那她便成全她。
于是,夏东珠咧嘴一笑,将药膏还给秋菊。
“我身上确实带着应急的药膏,夏二夫人不嫌,就用我的吧!”
秋菊接过药,着实有些糊涂了。
难不成夏二夫人是嫌弃她们府上的药?
还是觉得她们的药有问题?
秋菊抿着嘴,将手中的药膏握紧。
夏东珠干趣利索地为夏二夫人上了药,然后用棉纱将她的腕子包好。
秋菊一看夏二夫人已无碍,抛下心中的不悦,轻轻福了福,“现在酒宴正酣,请夫人随我再次入宴。”
夏二夫人却想打发她。
“我与夏娘子甚是投缘,想在此好好叙叙话,就麻烦秋菊姑姑替我向郑夫人道个歉,说我晚些再过去。”
秋菊急忙看向夏东珠,知道夏二夫人是想赶她走,可她又担心夏东珠吃亏,有些迟疑。
夏东珠对她眨眨眼,“想必郑夫人身边离不开秋菊妹妹,放心,我与夏二夫人叙叙话就回去。”
秋菊只得福了福,转身离开。
秋菊一走,夏东珠也不装了,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不知夏二夫人想与我聊什么?”
她可不觉得与她投缘。
特别是现在,夏东珠觉得她特别反常,难不成是在拖延时间?她心一跳,一下子想起了夏大小姐。
夏东珠突然有些坐不住了。
夏二夫人却不着急了,看了看夏东珠为她包好的腕子,手轻轻抚上去,唇角勾着笑。
“只是想告诫夏娘子,不要蚍蜉撼树,与将军府为敌。凭你,还不够资格。千万莫多管闲事,做那出头鸟。”
“夏二夫人言重了,我与夏大小姐一见如故,是好姐妹,自然不会与将军府为敌。”
夏二夫人抬起头,阴阴的目光。
“你爬上青城王的床,做那不要脸子的事,你的好姐妹夏大小姐知道吗?”
夏二夫人是真不想再装了。
夏东珠自然也不受她威胁,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带着挑衅。
“夏二夫人可以去告诉她呀!最好再亲口问问青城王,我与他是怎样做下那不要脸子的事。说不定我还能凭此与夏大小姐一起嫁进青城王府,从此长久地做好姐妹呢!”
她突然就想起了萧长荆的那句:那你寡。
那个男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夏东珠心跳了跳。
夏二夫人被她自恋的表情逗笑了。
“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这句话,同样奉还给夏二小姐,二皇子也不是那么好勾的。凭夏二老爷的资格,夏二小姐恐怕给他提靯都不配。”
“啪……”
夏二夫人终是没沉住气,站起身,挥手就掴了夏东珠一掌。
“夏二夫人这是做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郑夫人惊怒的声音。
夏二夫人猛地转过身,见青城王也随在郑夫人身后,心里一突,忙陪上笑脸,“郑夫人别误会,我……”
夏东珠低眉顺眼地站起来。
郑夫人脸色不善,跨进屋,看到夏东珠脸上五个明显的红指印子,心里立马气怒。
方才秋菊都告诉她了,夏二夫人明着一套暗地里一套,真是让人不耻。她这是在报复夏娘子。
夏娘子为了他们郑府,今日可是受尽了委屈。
郑夫人想斥责夏二夫人,为夏东珠讨公道,不想萧长荆淡淡一声。
“姨母,今日是你寿辰,朝中文武大人和夫人都在,宴间离不开你。夏二夫人既然腕子已经涂了药,就随你一同回席间吧!”
郑夫人一听,扭头看了萧长荆一眼。
随后,她立马收了怒意,笑着,“如此,夏二夫人便随我一同回席吧!”
夏二夫人松了一口气。
夏东珠低着头也想随着郑夫人走,萧长荆却左跨一步,将她堵在后面。
夏东珠干趣往左想绕过他。
不想,他右跨一步,又堵住她。
夏东珠不得不抬起头,见他负着手,一脸的阴森,那又气又怒的样子,仿佛要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