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入王府

崇山峻岭之中,小路蜿蜒,一顶红色喜轿穿梭其中。

不知何时,林中升腾起山雾,轿夫迷迷茫茫,步伐踉跄。

轿内坐着一名身着凤冠霞帔,娇俏艳丽的女子。

那女子举止端庄,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发生何事了?”女子开口,绵柔的声音宛如天籁,飘过门帘,轻轻荡漾在听者的心房上。

“小姐莫怪,只是林中迷雾甚浓,轿夫脚力不稳。”陪嫁丫鬟阿九说道。

轿子继续前进,但诡异的是,须臾之间,十余名轿夫纷纷应声倒地,连同轿内之人齐齐晕了过去。

接着,从密林深处钻出一伙黑衣人来,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扒衣裳。

当轿帘再次打开时,刚才那个眉眼温柔,清秀水灵的姑娘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眉宇之中自带些许英气的女子。

“还请林老莫伤她性命。”女子薄唇轻启,眉眼微翘,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冽而又强大的磁场。

“将军放心,我必安顿好她,事情完成之前她绝对不会出现。”林久操着沙哑的嗓音说道,枯瘦的脸上毫无血色。

慕楠看着林久眼角的细纹,鬓角的银丝,神色黯然。

时间过得真快,林老忽然就满头华发了,还记得他在树下悉心教她武功的场景,一切恍如昨日又如隔世!

林久也注意到慕楠变化,极力扯出一个微笑,强撑道:“老朽怕是等不到将军回来了,还请将军定要完成苍乾之夙愿呐!”

听到这儿,慕楠心里酸涩,喉头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但面上还是风平浪静的点点头。

从小林久就教她,软弱之处切不可在人前展露,这样不仅能保护自己也省得被人抓住把柄。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连林久离开的时候,她竟还要隐藏。

他们来这里不为别的,只为寻到能扼制甫国咽喉之物——甫国边境布防图。

如今天下三分,甫,炎,俪三国鼎立,其中甫实力最强,俪次之,炎最末,而俪国更是暗搅风云,妄图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事。

甫帝昏庸残暴,自视甚高,竟受人挑拨开始攻炎,奈何两国实力悬殊,炎国很快败下阵来。

失地之上,甫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得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但,只要有了边境布防图,获取了甫军的布防,不说杀至双阳城,至少能收复失地,保一方平安!

这也是林久冒死也要带她们来的理由。

而林久口中的苍乾是甫国的秘密组织,负责各种明面上无法解决的任务。

里面的人每完成一个任务都要服下能化去记忆的化识散,服过之后如同白纸重获新生,但此物极其伤身,用过之人皆活不过二十五,如此手段只为获得高度忠诚!

林久自接手苍乾之后,只服过三次,因而磕磕绊绊活到了知天命的年岁,但终究难逃一死。

慕楠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幸免遇难,或许现在不必悲伤,再过几月或者再过几年她就可以去陪林久也说不定。

慕楠长舒一口气,作揖“拜别”。

接着,茫茫大雾里再走出一队送亲队伍,浩浩荡荡,锣鼓喧天!

双阳城相国大街,烈阳当空,青色的地砖上热气腾升,赤红的琉璃瓦在太阳照映下反射出熠熠光芒。

显王府门口,人群络绎不绝,几张长案上放着各种奇珍异宝,琳琅满目。

院落内,觥筹交错,酒酣耳热。

此宴是为显王之子韩景林与泽州县令之女林言举办的。

显王韩毅原是泽州人,与县令林青在地位上也算是平起平坐,两家还定下娃娃亲,这桩姻亲本也是门当户对,但不知用了何种手段,不过经年,韩毅便从默默无闻的乡野小姓变成权倾天下的首辅大臣,后又平定北疆,直接御赐封王。

虽地位攀升,但韩家还是依诺要迎娶林家姑娘,林家不敢反悔只得千里送儿!

随着轿子缓缓落地,轿帘被掀开,一只手入轿来,手指修长,节骨分明。

“娘子”声音不咸不淡。

慕楠嘴角一勾,淡定攀上那只手。

移步至堂上,众人皆错愕。

虽有纨扇遮挡,但面前的女子颈线优美,肤若白纸,四肢纤细,水蛇般的腰肢竟不足一掌而握,说她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也不为过!

这女子面相开阔,眼神之中透露着坚毅,嘴角微微上扬,气场竟比旁边的世子还要强上几分。

傧相声如洪钟,在满堂的肃静里显得格外突出,听到礼成二字时,男人嘴角轻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旁边的女子倒是一直保持微笑,波澜不惊。

房间内,张灯结彩,枣子桂圆洒满床榻,慕楠手执纨扇,端坐在侧。

这一路上,慕楠也没有再多想什么,不管用什么手段,布防图她是一定要取走的,挡路者,死!

屋外,酒杯碰撞声,伶人作乐声,猜拳声······不绝于耳,虽然关了门,但还是清晰明了的传入慕楠耳中。

对于寻欢作乐的人,慕楠一向是鄙视至极,在她的理论之中,有武者就应该投身沙场,保家卫国,有文者就应该寻路入朝,为君献计策,立远谋。

而不是天天流连于烟花柳巷,酒杯宴席里。“想必他玩得很欢,应该不会马上过来。”

慕楠心想,然后放下团扇,坐到案边,伸展一下自己酸痛的五肢,她已经保持同样的姿势一天了,饶是从小练武也撑不住。

百无聊赖之余,她便单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屋子——绣梅紫檀漆屏,西域丝毯,银丝鲛纱,金制烛台,呵,不愧是权顷天下的首辅大臣!

这满屋子的奇珍异宝,要是拿去典当换粮,不知能救多少无辜老百姓!

可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道不公,奈何!

突然,门被打开,夜风扫进来,满室的烛光随风摆动,曳曳生姿。

门口的身影清冷,背对月光,看不清面容,只见他缓缓抬脚入室。

慕楠赶紧拿起案上的纨扇,遮住面容,眼眸轻抬,只看到白色的经纬后面黄光氤氲流淌,男人颀长的身影不急不慢,终于一双黑色鹿皮靴停在她面前。

“娘子久等了。”男人声音比刚才暖了许多,如山间一汪清泉,清冽甘甜。

慕楠颔首,没有言语。

“你我自三岁一别再相见,娘子怕是认生了。”男人自顾自的调笑道。

慕楠稳若泰山,依旧没有回语,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认生,从未相见过何来认生?真是可笑。”

时光静静流淌。

忽然一股温凉的触感从手上传来,这触感就像一股电流,虽没有电量,但慕楠心头还是被麻了一麻。

慕楠在心里为自己奇怪的反应懊恼起来,“搞笑,这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怎么可能?”想到这儿慕楠更是逼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不过当真是好看——俊眉星目,鼻峰拔俊,薄唇性感,确是被女娲娘娘精心雕琢过无疑了。

“原以为传说中的显王之子应是个嚣张跋扈,纨绔乖张之人,现在看来是误解了,但终究抵不了他父亲犯下的罪。”慕楠被韩景林斯文败类的样子迷得有些恍惚,忍不住在心里喃喃道,最终还得是心里的仇恨让她回过神来。

男人将团扇轻轻放在一边,轻捻起桌上系有红线的金杯,递到慕楠面前,“同饮合卺,恩爱永驻”言罢,一饮而尽。

慕楠迟疑片刻,还是饮了酒。

做戏当然就要做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