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灯瞳孔微缩。
她想后退半步，但酆玄跟座山似的杵着动也不动。想别开脸吧，千盏又在很认真地给她看面相。
于是她只能憋着，憋得脸都发红。
酆玄半垂着眼皮看着她的反应，眼神似嘲似讽。
他抬起她的手，抵住了后头那不断靠近的仙君。
千盏回神，这才发现自己靠得太近有些越矩，当即后退两步：“多有冒犯，还请仙姑见谅。”
“无妨。”萤灯缓了口气，将酆玄也推开了点，“敢问仙君，我这是什么病？”
“瞧着像是奔波劳累太甚，有些虚弱。”
等的就是这句话。萤灯欣喜地道：“这可得好好补补。”
“是啊，前头那地方瞧着还有位置，咱们过去吧。”
“好。”
一唱一和的，倒挺搭。
酆玄失了耐心，以神识向她传话：“去找相逢剑的结晶。”
这不在找呢么。
萤灯理不直气也壮：“这地界太宽阔，得慢慢来。”
“你是想慢慢来，还是想偷懒与他去修炼？”
萤灯假装没听见，哇地一声与千盏指：“看，七彩祥云！”
千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温柔地笑道：“灵气充沛的地方都有这样的云彩。”
这算什么灵气充沛的地方。
酆玄很是看不上。
但这小仙是个眼皮子浅的，闻言便双眼放光，与那仙君一起在云彩下头寻了地方就要坐下来。
她一坐，酆玄差点被打了个对折。
“劳驾。”他咬牙传音，“我还在这里。”
“哦。”萤灯想了起来，将身子稍稍后仰，双手撑地。
此处草地茵茵，夜风和煦，仰头有星河，身畔有谈笑，她觉得很是舒坦。
但酆玄显然不这么觉得。
她刚入定，就听得他在自己脑海里道：“好了没？”
萤灯闭掉了自己的神识。
刚闭没多久，脑海里吱呀地一声，神识被人强行打开，酆玄又问：“现在好了没？”
萤灯额角挤出了两根青筋。
她道：“我等小仙，修炼缓慢，没两三个时辰是好不了的。”
“知道缓慢你还修？”酆玄不能理解。
萤灯气笑了：“修得慢就不修，那我只会越来越弱。”
在酆玄眼里，她大抵怎么修都很弱，都是连星回剑一剑都扛不住的低等小仙。但日子是她自己在过，又不是酆玄替她过。今日多修一点，明日她就会多强一点。
扛不住星回剑，她总能扛得住别人的剑。
打不过酆玄，她努努力也总能学会保命。
因为起点低就自我放弃，那不白投胎一回？
约莫是感觉到了她的怒气，酆玄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他道：“别处也有灵气，比这里强很多。”
“上神说的是城主府屋顶，还是只有上神才去得的天光之穹？”萤灯扯了扯嘴角，“我什么水平，您心里没数？”
这种修仙大坝才是她这样的小仙最常待的地方，她总不能一直寄希望于抱他大腿吧。
酆玄沉默。
他看着这小仙费劲地吸收四周的灵气，花一炷香的功夫才能余出一颗小小的灵气珠。
又看着她取出无量袋里空白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两炷香才落成一张符篆。
简直就是做无用……
“天！”千盏惊叹，“仙姑你竟能做中级符篆？”
萤灯睁开眼，迟疑地问：“这是中级的？”
“是的。”千盏拿起她的符篆认真看了看，满眼欣喜，“是品质极好的防御符，荒鸡城里最近稀缺着呢，一张能卖二十颗灵气珠。”
这么贵？
萤灯咋舌。
千盏连连夸赞：“我也想做符修，但天赋不够，浪费了好多符纸也没修成。仙姑一看就是个中好手，这么一会儿就能做出来。”
他语气很真诚，不是揶揄或者反讽，而是实打实地觉得她很厉害。
萤灯这才终于认真看了看这个人。
没有那种刀削的棱角，也没有斜飞入鬓的剑眉，千盏的五官普普通通干干净净的，与她一样是个平凡的配角。
心口微软，她甜甜一笑：“多谢仙君。”
酆玄离得近，被她笑得眼前一花。
先前这人也不是没笑过，多是谄媚或者干巴巴的笑容，仰头望着她，带着些求生的卑微。
而眼下，她笑意进了眼底，眼尾弯弯，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眯了眯眼，酆玄绷紧了下颔：“就这么句话，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萤灯闭眼继续做符，一边做一边回他：“人家夸我我不高兴，难道要听您贬我才高兴？”
“这点程度就骄傲自满，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被夸就一定会骄傲自满？”
“不然？”他皱眉。
萤灯觉得离谱。
她道：“上神，有时候能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也是一个很大的优点。”
什么意思？
酆玄想了一会儿，又黑着脸闭眼。
管她什么意思，他何必在意一个小仙的看法。
萤灯认真地做着符纸，眼看就能凑齐十张去卖了，东边突然就卷来了一阵风。被放在身侧的符纸应风而起，统统飞向了一个人的手里。
“不好。”千盏脸色一变。
她跟着抬头，就见一袭火红仙袍曳地而来，四周大大小小的神仙都纷纷避让，场上所有的符纸都像落叶似的翻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