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御罩护着两个人,穿透层云,落在了一座仙城的小巷里。
萤灯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生气。
这人是不是变态啊,分明一开始就可以救她,却偏在上头看着。要不是她当过坟场禁术戏的群演,刚刚就全完了。
别的剧结死生契都是男主保护女主,他倒是好,高高兴兴拉她同归于尽。
气性上来,她张口就想骂他傻逼,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话吐出来就变成了:
“爱你。”
萤灯:?
酆玄正想问她哪儿学的禁术,冷不防就听了这么两个字。
他半垂眼眸,周身寒气四溢:“你说什么?”
一个激灵,萤灯后退两步,终于恢复了理智。
她怎么能激怒他呢,这人厌世又不怕死,得好生安抚他她才能保命。
冷静了一下,她挂上和善的笑容重新开口:“我是说,你人品好垃圾。”
“……”啊?
摸了摸自己的嘴,再看看面前这人的眼神,萤灯脑海里瞬间飞过自己的棺材样式、寿衣花纹、坟墓朝向。
哈哈,完蛋啦。
抱紧自己的脑袋,萤灯被逼退到了墙角。
酆玄目光阴冷地俯视她:“你是不是觉得相逢剑被毁,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他的办法可太多了,蹦极、云霄飞车、跳楼机。
萤灯正想告饶,突然觉得不对。
相逢剑被毁了?
那她岂不是不会被杀了?
高兴地抬头,对上面前这人那晦暗阴郁的眼眸,萤灯的嘴角又垮了下去。
解不开死生契,也就意味着她要一直跟他在一起。
多晦气啊。
这表情一会一个变,比耍把戏还热闹。
酆玄微微眯眼:“在想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萤灯有点害怕,但这嘴它又自顾自地开说了:“我在想,要是能和上神死在一起就好了。”
呸!
她满脸凌乱。
这是什么鬼话!
酆玄显然也被这话给震了震。
他说:“跟我死一起?你不知道我若是死,注定魂飞魄散,渣都不剩?”
她知道,剧本里都写了。
但她的嘴好像不知道啊!
伸手掐它一把,萤灯眼泪都快出来了。
酆玄看着她眼里的泪花,一时有些无语。
方才那么危险都没哭,现在给他看这个?
“你若真想与我同死,方才就不必反抗。”
“小仙不为自己逃命,只是不想连累上神。上神威震九重,可以死于战,不可以死于被契约牵连。”
她浑身颤抖,一边说一边捏紧了拳头,像有些后怕,又像被什么信念支撑着,一字一句地咬牙说完。
酆玄的脸色古怪起来。
他又想起她在坟场里的那个眼神,炙热、温暖、不顾一切。
“……”
拂袖转身,他烦躁地道:“走了。”
四周的杀气骤然消失,萤灯有些怔然。
这就放过她了?
那么虚伪的话,她敢说,他还真敢信?
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的背影,她呆呆地跟了上去。
天已经黑了,这座仙城里浮灯万千,神仙往来热闹,倒是与凡间无异。酆玄走到一家客栈外,突然就放慢了脚步。
初来乍到又浑身是血,萤灯也想找地方休息,见状就连忙拽住他的衣袖,伸手指了指。
酆玄瞥了那客栈一眼,拂袖就扔来一包灵气珠。
这是指使她去跑腿开房的意思。
忍了口气,她乖乖地接过袋子进去大堂,想跟掌柜的说要两间房,最好一东一西,绝对不要挨着。
但是开口毫无意外地变成了:“掌柜的,一间房。”
萤灯抹了把脸,有点绝望。
那掌柜的从账本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的神情,笑着问:“客官第一次来子半城?”
她僵硬地点头。
“难怪。”他道,“咱们这子半城俗称口是心非城,进城者只要修为低于五阶,就会不受控制地说反话。”
原来是这样?
她恍然,连忙伸出两根手指,朝这善解人意的掌柜比了个“二”。
“好的,天字二号房。”掌柜的摆摆手,“小二,带路。”
萤灯:“……”
无语地上楼。
门刚一关上,她就意识到了这间房不对劲。
不是因为有法力,也不是因为嗅觉敏锐,而是——
她那狭窄而杂乱的现代卧室,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间仙界客栈里吧?
瞪眼看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萤灯站着没动。
“你回来啦。”她妈走进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被欺负了?”
“都叫你不要拍戏不要拍戏,妈妈能养你。”
“明日咱就不去了,妈妈给你做排骨吃。”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脸庞被窗外的夕阳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
萤灯眼眸微微睁大,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戒备地扫视四周,而后摸到旁边的电闸,猛地往下一拉。
咔。
幻境像玻璃片一样破碎散落。
再抬头,她就看见了房间里站着的酆玄。
他像是很意外,血红的眸子微微一缩,不过只片刻就恢复了平常:“有点本事。”
无相幻境能照出入境者心里最渴望的场景,不管是神是仙,大多都会沉沦其中,他以为至少能困她个三五百年。
没想到,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她就出来了。
萤灯心口跳得很厉害。
她没法说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只咬着牙在袖子里竖起中指,微笑着对他道: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