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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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天山豆蔻、解傅显之毒、诛杀谢问舟……

这一夜的收获,实在是多得惊人。饶是曲红绡没能如愿以偿地弄死冷玉微,她此刻的心情也着实很不错。

与她的明艳情绪相悖的便是,整个天山剑宗那种死寂般的沉默。

谢问舟与傅显曲红绡二人的争斗,说来一大段,但真正发生起来,也就是片刻须臾的事情。

“歹人闯进天山剑宗,杀了掌门问舟真君后哈哈大笑、扬长而去”——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大多数的天山弟子们竟没能反应过来,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曲红绡与傅显二人早就走得瞧不见人了!

而他们反应过来之后,整个天山便陷入了死寂、沉重的沉默与恐惧之中。

他们安逸太久,竟没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傅显与曲红绡其实就在天山脚下的小镇里。

他们本就在这里订了客栈,预备着要休息的。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他们预料到了天山剑宗的草包反应,而是出于一种灯下黑的想法,曲红绡认为,天山弟子一定认为他们已经远远遁逃,追出来时,必定不会想到他们就在山下,如此待上几日再走,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而且……她亟待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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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之中,傅显正在洗澡。

他就坐在充满热水的浴桶之中,平日里总是高高扎起的马尾散落下来,安静地浸入水中。

他的双臂精赤,随意地搭在浴桶的桶沿儿上,苍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木桶边缘,他仰着头,闭着眼睛,喉结在轻轻地滚动。

满身的血腥,已被他清洗得干干净净。

其实修士鲜少有这般沐浴之时,因为除尘诀实在是太简单、又普遍了。

但傅显不会除尘诀。

他灵力充沛,浑身充满杀性与桀骜,能使出最可怕的杀人术,却连这种最基本的、人人都会的小法决都不会。

因为从没有人教过他,他的杀人术,也是在鬼哭原中自己厮杀出来的。

那个时候,他经常满身是血,有时是自己的,有时是别人的,有时也是野兽的。

他天生喜爱洁净,虽能忍受那种满身血污的感觉,但一旦有机会,他都会把自己细细地弄干净,他在一条净河附近安家,每天最放松的时刻,便是傍晚,一步步踏进净河中洗澡的时候。

他喜欢水流拂过身体的感觉,因此也不愿去学什么除尘诀。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傅显没有睁眼,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来人也静悄悄的,她的赤足落在地上时,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她的身上经常挂满了美丽而繁复的金银首饰,然而她若不想,这一身的银饰,也绝不会发出一丝叮当之声。

门又“吱呀”一声,被反手关上了。

来人拥有一双如凝脂般的手,洁白如玉、柔若无骨。她含笑看着闭着眼沐浴的傅显,静悄悄地绕到了他的身后,他的双臂都搭在桶沿儿上,看上去有点懒懒的,背上的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常年握剑的手臂苍白、但有力。

她忽然一笑,那双凝注般的手就顺着他的大臂轻轻抚摸,傅显的头仰高了几分,露出脆弱的脖颈,只好似做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他的喉头轻轻地滚动着,肌肉也似乎在微微的抽动着,等到她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傅显忽然反转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他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眸子。

那是一双漆黑而有如寒星般的眸子,冷的惊人、却也亮得惊人。

傅显哑声道:“红绡。”

曲红绡的手挣脱了傅显的手,轻轻地自后方捧住了他的脸,她垂下头,那一头丰茂而柔软的乌发也倾泻而下,落在了傅显的脸旁,让他除了她,谁也看不见、谁也不许看。

她好似一只活了千年的蜘蛛精。

傅显忽然勾了勾嘴唇,淡淡道:“你洗好了?”

曲红绡的唇角噙着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身上也充满了湿润的水汽。

她横了傅显一眼,嗔道:“你怎么这样慢?我在屋子里左等右等,你还不来,那我只能自己来找你啦!”

傅显深深地凝视着她。

鲜血与美人,本就是能激起男人血性的两样东西,他如愿以偿地杀了情敌谢问舟,又见她娇嗔不止、眼波荡漾,美好得像是初春枝头绽放的花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好似要被情感充满、胀得要冲破出来。

他张了张嘴,却只说:“抱歉。”

曲红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总是这样的,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无论她怎样刁难、怎样捉弄,他的薄唇一张一合之间,总是只吐出这样的两个字。

“抱歉”。

这是无底线的包容的两个字。

她咬着嘴唇,命令他道:“你快出来。”

傅显道:“好。”

他缓缓地自水中站起,踏出了浴桶,顺手拿过了一条发带,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随手扎起,这才转身去看曲红绡。

曲红绡正坐在榻沿儿上,含笑望着他。

傅显这才看清她穿了什么。

——她只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两条纤细的小腿自袍子底下伸出来,一双赤足点在地上,轻轻地晃着。

这件袍子只有一个搭扣。

傅显的目光忽然死死地凝在了她的身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嘶哑地道:“你就是这样直接走过来的?”

曲红绡道:“不好么?”

傅显勾唇笑了一下。

这笑容简直又残酷、又险恶。

他淡然地道:“没关系,谁若敢多看这样的你一眼,我就杀了谁。”

曲红绡笑得简直要跌在榻上了,她的乌发是这样的丰茂,铺在榻上时,也好似一张带着香气的蜘蛛网。

蜘蛛网的正中,就是这个美艳得令人移不开眼的女人。

傅显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有人居然能把这样的女人当做“替身”来看待?

……但没关系,曲红绡的好,他一个人去享受、一个人去占据就足够了,若是多几个人来跟他抢,他也不介意那些人跟谢问舟同一个下场。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个正在等待他的女人,忽然伸出了自己的苍白的手,抚上了她的侧脸,她的面上绽开甜蜜的笑容、她的酒窝里似乎盛满了烈酒……傅显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这只握剑的手,忽然缓缓地握住了她的脖颈。

她眼饧骨软,檀口微张。

那种奇异而残酷的冲动,又一次地占据了傅显。

***

曲红绡上着艳红蔻丹的指甲,正轻轻地点在傅显胸口处的一处伤痕上,傅显半靠在榻上,一只手将她搂在怀中,另一只手空闲着,伸手便将她的手捉住,嘶哑地道:“红绡……”

他难得有如此慵懒的时候,曲红绡曲起手指,用指甲在他手心里刮一刮。

傅显缓缓睁开双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曲红绡懒懒问他:“我抓了你好多下,痛不痛?”

傅显摇了摇头,哑声道:“没事的。”

他的声音嘶哑如生锈刀刃。

这样的声音,其实是很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这时代喜欢谢问舟那样,如金玉相击之声、清贵琳琅,傅显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太低沉、太嘶哑,故而很少开口。

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容不得别人不当真。

曲红绡却很喜欢他的声音。

这又低又哑的声音,总是在她的耳边响起,离她那样的近,他的唇齿之间,那种炙热的气息,也轻轻地搔过她,令她的皮肤总是被刺激地浮出一片小疙瘩,久久不消。

她喜欢这样的声音,好似一道电流,能顺着脊背升起。

她既然喜欢,那就一定要说出来,于是曲红绡立刻就说:“阿显,我喜欢你的声音,你多说说话,好不好?”

傅显微怔。

他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

曲红绡睁着她无辜的大眼睛:“怎么会?”

傅显伸出一只手,把玩她的一缕青丝。

半晌,他忽然说:“我很久一段时间不会说话。”

曲红绡讶然地看着他。

傅显神色淡然,向她说起了他少时的往事。

他少时同母亲一同住在魔界大光明境的荒原之中,他的母亲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住在那处,在他八岁时就去世了。

在此之前,傅显从未见过外人,而在此之后,他也很久都没见过人。

于是在母亲去世后,他也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必要性,三年、五年、七年……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等到要走出鬼哭原,要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时,他张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已变得嘶哑如恶鬼,连简单的音节都无法流畅的发出,于是他多在鬼哭原中呆了三个月,对着荒野中的野兽,嘶哑而干涩地练习说话,就像他曾练习剑法一样。

他淡淡地道:“我的声音很难听,我知道的。”

曲红绡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她的身子忽然俯下去,柔软的檀口撷住了他的咽喉,一点而过。

她闷闷地说:“我喜欢的,我好喜欢阿显……”

傅显的手指忽然忍不住开始发抖,他用力地把她捆束在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