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的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来了。
所有人都不再提及敬王的死,一直到早朝散去,三三两两的大臣们,口中也都是在议论刚刚朝会上说的其他事。
但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吗?
只有大臣们自己知道,当他们看见沈玉耀在朝会上和老安平王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果连宗亲势力都没办法压下玉阳公主的气焰,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让玉阳公主放过此事?
若玉阳公主真的一直追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又有多少人会被她这样□□?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能够想到接下来会有多少血雨腥风。
今年过的是真不容易啊,自从重阳宴之后,朝堂就不太平起来,太子和皇后的事情刚刚消停下来,现在又轮到他们了是吧。
曲川下朝后就被几个大臣给围了起来,大臣们都是来恭喜曲川的,言说日后曲川必定有所建树,让他以后提携一番。
开玩笑的语气更重一些,都是和曲川走的比较近的官员,过来调侃两句。
但其中有个人很突出,那就是大理寺少卿秦劭行。
今天大理寺的人只来了个秦劭行,曲川给友人们一个眼神,友人们非常识趣的散去,最后只剩下曲川和秦劭行走在后头。
“秦少卿,今日没有下朝之后直接去当值,倒是挺稀奇,目前大理寺应该很忙吧。”
敬王的府邸还没有搜查干净,今天早上大理寺卿根本就没来上朝,可见忙成什么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大理寺少卿还能过来,不符合常理啊。
一般大理寺少卿只会比大理寺卿更忙,谁让少卿是副手呢。
“昨日送玉阳公主回宫时,公主说朝会上见,我便想着今日朝会一定会很精彩,故而特意求了江大人,江大人十分体恤下属,就放在下过来了。”秦劭行绝口不提回去要加班一整天的事情,“曲将军,您觉得玉阳公主是怎样的人啊?”
“公主身份尊贵,吾等不得私下议论。”曲川没有说,他和秦劭行又不熟,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秦劭行很能缠人,非得从曲川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曲川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如此执着的问公主是什么性格。
不会是想要……
曲川心中一惊,立马正色道:“秦少卿请自重,公主而今还未及笄!”
公主才十四,秦劭行都十九了,他想的还挺美!
曲川身为表兄,绝对不会让公主上小白脸的当!
秦劭行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就明白了曲川的意思,很是无语,他是想打听一下玉阳公主私下里的性格如何,然后再看看申王的风评,最后综合对比一下,得出谁更值得追随的答案。
没错,他是想要站队,不是想要尚公主!
有些人不喜欢站队,成天在朝堂中左摇右摆,或是站定中立不动摇,但有阴必有阳,既然有不喜欢的,那就有喜欢的!
秦劭行很年轻,他觉得自己现在选定一个主子,肯定能跟随那个人走到最后的皇位,到时候他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忠臣,地位绝对十分稳固。
况且他很想知道,如果他的主子是公主,公主又要用什么办法,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拿下皇位。
若沈玉耀真的能成功,那她必定会被载入史册,史上第一位女皇啊!而他若是能得沈玉耀重视,肯定青史留名。
秦劭行努力入仕,努力升官,为的就是能功成名就。
“曲将军误会了,在下绝对对公主没有非分之想啊!”
“恩?公主年纪虽小,但无论是品性还是相貌,均是人上,你秦劭行确实年少成名,长得吧也还过得去,但你竟瞧不上公主?”
曲川眼睛一瞪,心里怒了,秦劭行真是有口说不清,他就是想表个忠心怎么那么难?
表忠心啊,这事儿秦劭行应该和沈珉玥学,沈珉玥那才叫真的表忠心,说上船就上船,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试探什么,因为沈珉玥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沈玉耀目前需要人帮忙,以后可不一定会需要了。
沈玉耀将老叔公推到后殿后,就出了后殿,沈珉玥从后宫溜出来,到后殿这边等着沈玉耀,见到沈玉耀,她吓得小脸苍白。
“玉阳你真的是太莽撞了,那可是御史和宗亲,你就不怕他们日后报复你吗?我就说别杀敬王,后患无穷,你还非要动手。”
沈珉玥急的不行,她总觉得今天这事儿不算完,还会有后续。
“六姐你冷静些,我做都做了,还怕什么?谢家舅舅的官职确定下来吗?”
沈玉耀知道沈珉玥说的话都是慌张之下的后悔,真要是让沈珉玥帮沈玉耀选一次要怎么做,她的选择和沈玉耀所做必定是一模一样。
“恩,国相办事向来迅速。只是舅舅被安排入了工部,这也太……”
沈珉玥不想让谢舒进工部,工部的职责距离权力中心实在是远了一点,她怀疑秦国相是暗戳戳给她舅舅穿小鞋呢。
“没事,最近工部立功的机会比较多,若最后谢家舅舅能坐上尚书的位置,也不差什么。”
沈珉玥闻言,只想长叹一口气,谢舒进入工部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六品官听上去好像不算小了,但在京城这种地儿,六品官那就是个小喽啰。
她还在苦恼以后舅舅能不能保住官位,上升一步,日后还能帮沈玉耀的忙,沈玉耀就已经想到谢舒成为工部尚书了。
“希望舅舅能争气一点吧,母妃得知舅舅来京城,很是高兴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舅舅才能站在朝会上,参与议政。”
四品以上才能入朝会议政,包括四品官,而一品官员又分为正从两级,也就是说,谢舒至少要从现在的正六品升三级才行。
“有信心一些,谢家舅舅怎么也比陈明那种光吃白饭不干活的强啊,那种人都能当上右都御史,正三品官呢。”
“陈明能当,是因为他有个好爹,昔年先帝在位时,陈清御史铁面无私,弹劾朝中贪官污吏,整治朝廷风气,才能有我大庄如今的政通人和,不过陈明显然没有遗传到陈清御史的火眼金睛,只有一双瞎眼。”
沈珉玥也很烦陈明,御史就是让人烦的职位,可有的御史能做到让万人敬仰,有的人就只会让人唾弃。
“老子是将,儿子是兵,陈明确实不堪大用,但他是把好刀。”
沈玉耀想,武器就是应该像陈明那样,指哪儿打哪儿,完全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你是说,陈明今日所为是有人指使?谁能指使他啊,难道是……”父皇?
沈珉玥觉得这个猜想很不靠谱,皇帝表现的非常维护沈玉耀,一点儿没有要为难沈玉耀的意思,为什么会暗中指使陈明去攻击沈玉耀呢?
“难道朝堂上只有父皇的势力吗?”
沈珉玥想到了一个人,可她不明白为什么。
那个人不是向来很疼爱沈玉耀吗?为何要突然出手?
“确实不可能是父皇,快要年底了,你小心些。今日是个好机会,实在不行,就一箭双雕。”
肯定不是皇帝,要真是皇帝,今天沈玉耀就没那么容易解决此事了。
沈珉玥的意思是,今天干脆把申王也拉下水,一起解决,以绝后患。
沈玉耀心里有数,“见机行事,老安平王没那么好打发,六姐你先回去吧,万一被淑妃知道你偷溜出来,一定会骂你的。”
“唉,那玉阳你只能自求多福,是姐姐没本事,不能帮你什么,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沈珉玥不经意间吐露出对沈玉耀的羡慕。
如果她和沈玉耀一样,能站在朝堂上,那淑妃就不会像管孩子一样管着她了,没看曲贵妃从来不会过问沈玉耀到底去了哪儿吗?
沈玉耀笑了笑,“会有那一日的。”
而且不会太远了。
沈珉玥只能说希望如此。
她离开后,前头也下了早朝,皇帝从大殿过来,带了小尾巴三人,也就是三个皇子。
后殿中,聚集了六个沈姓,算是有点儿讨论沈氏内部事宜的模样了。
“接下来谈谈家事,皇叔有什么想要问玉阳的,尽管在这儿问清楚,你们有什么想说的,畅所欲言便是,不必拘束。”
皇帝先开口定下基调,意思是今天他们是谈论家常,不是什么政事,别像早朝上那样各自为政,也别站在其他视角,就当自己是个沈家人,来说说敬王的事。
老安平王辈分最高年纪最大,自然是他先开口。
经过沈玉耀之前的一番洗脑,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之前的攻击性了,所以开口的时候,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陛下,老臣的疑问都已经在朝会上说过了,玉阳公主已经给了老臣答案,并无不妥,其余事情便按照旧制操办吧。”
皇帝还以为老安平王还会继续发难,谁知道对方话锋一转,变得如此通情达理起来。
他看了眼女儿,沈玉耀和往常一样,瞧着乖巧的很,任谁都无法从她脸上看出她心中的打算。
真是越看越让人满意的继承者,皇帝心想,换成他自己,他都没办法像沈玉耀一样处理一切。
“既然如此……”
“父皇!”
沈清瑾觉得不行,今儿这事怎么能重重举起轻轻放下呢?
敬王死了,那是皇室的王爷,他死了,沈玉耀竟然完全没有受到一点惩罚,这合理吗?
“父皇,天下百姓可都看着我沈氏呢!一个皇室成员死了,就如此轻飘飘的放过,不明不白的下葬,世人会如何看?史书会如何记载?后人又会如何议论?”
皇帝就爱名声,他想要个好名声,想让天下百姓觉得他是个好皇帝。
如果这件事真的会影响到他后世的评价,或许会改变他对此事的看法。
沈清瑾也不是全然不懂皇帝,他能走到今天,并非全靠太子作死,只不过在之前,他认为自己稳操胜券,所以懈怠了。
此三问一出,皇帝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
沈沂琰和沈泽玙就是两个背景板,上朝的时候,两人听得一头雾水,此刻也不明不白。
“三哥好像很在乎史书后人的评价,那敢问三哥,若是让后人知道,我沈氏出了一个危害世人的王爷,这评价能好的了吗?父皇不大义灭亲,反倒保护一个利欲熏心的贼人,难道世人会称赞父皇,做得好做得对?”
谁还不会道德绑架了。
沈清瑾用的那一手,在沈玉耀看来,也不过尔尔,她同样会用。
“玉阳,你在强词夺理。”
“是三哥在胡搅蛮缠!为什么事到如今,三哥还对敬王所作所为视而不见?柳暗花被先帝明令禁止,你一句不提,以少女鲜血浇灌花朵,你只字不谈!究竟是因为你与敬王感情甚笃,还是因为你同样也牵扯其中,当了敬王的帮凶,怕敬王的罪孽昭告天下之时,牵连上你,你才一味的给敬王开脱!”
“玉阳!”
沈清瑾被沈玉耀的话说得目眦欲裂,恨不得将沈玉耀身上的肉咬下来,嚼碎了吞下去才解恨,她怎么敢当着皇帝的面,将他拉下水!
在朝会上的那番话就已经够吓人了,又是说敬王为叛徒,又说皇室中有小叛徒的,就差没直接点名道姓说他了。
他以为那已经是沈玉耀能做到的极限,没想到沈玉耀还有更大胆的!
大皇子和四皇子到现在可算是听懂了,敬王犯了什么罪,沈清瑾又犯了什么罪,听懂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身为皇室子弟,怎么就想不开去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呢!
然后就是觉得沈玉耀当真是了不得,敬王是她皇叔,申王是她哥哥,她说扳倒就扳倒啊。
“好了,别吵了。”皇帝都听的头疼了,同时他确定,他这个三儿子在口才上根本就不是女儿的对手,听听沈玉耀说的多逻辑清晰,令人信服。
沈清瑾说的所谓身后名,在敬王有罪的前提下,就变得很无力了。
因为正如沈玉耀所说,一旦证实敬王的罪,什么名声,那是一点儿都别想要了。
看沈玉耀的态度,如果逼急了她,她是真的敢把敬王的罪名昭告天下,让全天下人来评评理。
“老三,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帮你妹妹好好处理敬王的事情,此事乃是家丑,不宜外扬。”
皇帝一句话定下了这件事的处理方式,虽然不能将敬王的罪名公之于众,于沈玉耀来说有点儿遗憾,但是这已经是封建王朝时,能做到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反正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审判他,也不过是这个结果罢了。
此刻沈玉耀就很庆幸自己是直接将人给杀了,不然那才叫真正的后患无穷。
沈清瑾气的手都在颤抖,皇帝的话是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很想质问皇帝,到底谁才是他儿子?他难不成真的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皇位传给一个公主吗!
但是在皇帝的凝视下,沈清瑾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憋屈的低下身,应了一声是。
回府后,沈清瑾又一次在屋中无能狂怒,把能看到的一切都砸了个稀碎!等他回过神来,周边已经是一片狼藉。
陶李小心的缩在墙角,生怕被暴怒中的沈清瑾给砸了,毕竟这件事说起来,他也有问题。
若不是他送人的时候,没有处理好尾巴,被沈玉耀的人给盯上了,敬王还真不一定会被沈玉耀抓个现行。
自从太子死后,敬王收敛不少了,给他时间他一定能苟到这件事的风波彻底过去,皇帝对敬王重新生出兄弟情谊。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王爷,您从宫中回来后,一直没有用膳,这都快一天了,不如传膳吧?”
真要是把人饿出毛病来,陶李可担不起责任。
沈清瑾只觉得额头一阵阵的抽疼,他没好气的怒斥道:“就知道吃!气都气死了,吃什么吃!老师呢?”
“欧阳先生他说要去冬州一趟,昨日就已经走了。”
“冬州冰天雪地,老师过去做什么,等着我给他收尸吗?”
沈清瑾气的口不择言,吓得陶李脸上一白,一个字都不敢接。
话说出口,沈清瑾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了,他也有些后悔,主仆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随后沈清瑾才冷着脸,让陶李收拾了屋中狼藉,他去书房练练字。
实际上到了书房后,换了衣服就轻车熟路的往后巷走。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沈清瑾还有心思去看看自己的小情人呢。
可刘莹儿却没有时间管外面的野男人,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为今日特意登门来看兄长的杨可卿端茶。
“嫂子放下吧,你最近也辛苦了。”
杨可卿说着,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屏风后面的床,床上躺着她的兄长,一母同胞,自小一同长大的哥哥,现在他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不辛苦,只要大公子能醒过来,奴家做什么都值得。”
刘莹儿说着,谨慎坐下,屁股都只敢沾一半凳子面。
杨可卿端起茶水,目光挪到刘莹儿面上,刘莹儿微微垂头,只能看见她光洁的额头,和一头黑色秀丽的长发。
“兄长不该托生到杨家来,做我杨家的大公子,你也不应该托生到刘家,表姐,你同我说实话,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说服母亲放你离开。”
杨可卿还是想给刘莹儿一个选择的权力,因为刘莹儿她走到今日,是身不由己。
她不怪刘莹儿和沈清瑾之间不应该出现的情感,她也不怪刘莹儿背叛她兄长,她同样不怪刘莹儿在面对素雪一事时,选择隐瞒。
怪那些有什么用呢?谁都是命运里的可怜人。
刘莹儿缩了缩脖子,“莹儿对表哥与姑母一片真心,姑母是莹儿的恩人,姑母让莹儿做什么,莹儿就做什么。”
她是那样的无力,像是只能依附他人生存的菟丝草,是路边无依无靠的小白花,让人怜爱。
“真的吗?”
杨可卿确实是怜爱刘莹儿,因为她从刘莹儿被迫嫁给杨栋一事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可她不傻。
刘莹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一颗怎么样的心,她都能看清楚。
杨可卿看着装傻充愣的刘莹儿,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沈玉耀的话,沈玉耀之前让她仔细盯着沈清瑾,如果能在沈清瑾娶她之前,沈玉耀扳倒沈清瑾的话,她可以走上另一条路。
她犹豫时,沈玉耀跟她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机会只有一次,切莫让机会消失。
现在她突然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是一次机会,如果她还因为可怜刘莹儿而放过,那之后不一定还能全身而退了。
“自然是真的,可卿妹妹,你自小是杨家的大小姐,虽然现在杨家出了事,但你依旧是未来的王妃,身份尊贵,想必你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人瞧不起的滋味,也没有体会过被人欺负,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的滋味吧。”
刘莹儿或许是对杨可卿有愧疚,想到那个因她而死的小丫鬟,她少见的与杨可卿说了几句真心话。
真是令人嫉妒,有些人生来就站在别人遥不可及的位置上,一生过得顺风顺水,她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得到的东西,是杨可卿触手可得的。
“我父亲是个小官,我是家中庶女,生母是青楼歌妓出身,自小,嫡母便不喜我,不止一次与父亲说,等我长大,要将我嫁的远远的,再不想见到我。起初父亲还会维护两句,后来我生母年老色衰,父亲又爱上了更漂亮的青楼女子,就忘了我们的存在了。”
刘莹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该庆幸自己长得并不如生母艳丽,否则嫡母肯定会用更加难听的话,来骂她,羞辱她!
那个女人,她无法反抗男人,就将所有错都归于她与母亲,她的母亲,才不过三十,就死于一场风寒。
母亲刚去世,尸骨未寒,嫡母就想要将她随便嫁了,寻了个跛脚的老汉,想将她远远扔出去。
如果不是刘夫人想给自己儿子留一线香火,让娘家找个年纪合适的女子入京,她这辈子都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她是真的感激姑母,也感激杨家,其实她对嫁给杨栋一事,并没有什么抵触之心,她甚至想着,以后为杨栋生个孩子,好好将这一脉传承下去。
可杨栋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别说生孩子,连行房事都做不到,她自己努力也不可能怀孕啊!
而且她天天守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无异于守活寡,没人对她嘘寒问暖,没人心疼她爱惜她,等杨栋死了,她的下场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她是真的慌!
她想要找个新的依靠,仅此而已。
“表妹,我是真的羡慕你,日后你要好好过日子,女子嫁人犹如投胎,希望你第二次投胎,能继续投个好人家。”
如果杨可卿不知道刘莹儿干了什么事,听到这些话,必定会觉得刘莹儿是真可怜。
可想想被送回来后生死不知,昏迷不醒的素雪,再想想她未来的夫婿和眼前的女人早有勾结,杨可卿只觉得悲哀。
悲哀于,她给出去的所有善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先回去了,嫂子你好好照顾兄长,既然你不愿意离开,等年后便与兄长一同回合川吧。”
“好。”
刘莹儿果断应下,经过昨天她亲眼目睹沈清瑾下手一事后,她对沈清瑾也没多少好感了,那个男人太心狠,她觉得自己这点儿手段有些对付不了对方。
还是尽早脱离为上,合川肯定会有比沈清瑾更靠谱的人,实在不行,等熬到杨栋死了,她还能靠着姑母寻个好人家啊!
杨可卿离开后不久,刘莹儿就收到了看守后门的奴仆的信儿,说有人在外面等她。
见那看守后门的奴仆还没死,刘莹儿心中舒服了一点儿,看来沈清瑾也不是那么嗜杀,或许他们可以好聚好散。
想到这儿,刘莹儿果断赴约了。
她对于去见情郎的这条路,也早就熟记于心,从后门出去,看到那个站在阴影中的男人,她心跳都快了两下。
不说别的,沈清瑾真是她见过外表最为俊朗的男子,身形高挑,容颜俊美,性格温和,待人接物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后面两条在昨天之前,刘莹儿都确信是这样,昨天之后,她就不太确定了。
真的性格温和,杀人会不眨眼吗?如沐春风更是笑话,如沐寒风还差不多。
刘莹儿一想到素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她心里就像是梗着一道坎,死活迈不过去。
“三郎,你等久了吧。”
再迈不过去,刘莹儿也得出面和沈清瑾见见,否则一个王爷发起疯来,谁知道他会干什么。
沈清瑾见到刘莹儿,二话不说就张开双臂,等刘莹儿扑入他怀中,那是刘莹儿最爱做的事情。
刘莹儿说,他的怀抱让她很有安全感。
刘莹儿愣了一下,定了定神才往前走两步,扑入沈清瑾的怀中。
但她已经感觉不到往日的安心了,只觉得心惊胆战,非常害怕。
沈清瑾今日被沈玉耀气够呛,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克制愤怒情绪上,还真没发觉刘莹儿有什么问题。
他说道:“我那个好妹妹,可真是下了一步好棋,直接将皇叔的大龙绞杀,还连带着想吃掉我的棋子,莹儿,你说我该如何回敬我的亲妹妹呢?”
刘莹儿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她只想知道她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沈清瑾,不与对方继续厮混下去。
听了这个问题,她下意识的回道:“远离。”
“远离?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属于我的东西被她一点点夺走吗?为什么要远离她,我难不成还怕了她?”
沈清瑾呵呵一笑,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他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莹儿,我的老师他先跑了,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他跑掉是因为他觉得我赢不了沈玉耀,难不成你也觉得我赢不了她?”
刘莹儿被沈清瑾点名的时候,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听完沈清瑾的问话,她更是苦笑,“三郎,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我甚至只见过玉阳公主一面,远远的一面,在重阳宴上。”
“重阳宴……”沈清瑾重复了一下,随后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他本来觉得,沈玉耀现在锋芒毕露,是因为他扳倒了她最爱的太子哥哥,沈玉耀根本就不是为她自己在争皇位,而是为了昔日的太子!
他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从深宫中长大,以前对皇位从来没有展现出半分野心的公主,会突然之间开始想要争夺皇位了。
女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野心,有那么强的能力呢?也许元石陆和曲川,都是太子给沈玉耀留下的势力!他没有输给沈玉耀,而是输给了太子势力!
但是现在刘莹儿提出重阳宴,让他突然意识到,一切不对劲都是从重阳宴开始的。
准确来说,是从沈玉耀知道他对太子下手时开始的,沈玉耀知道他成了左州事件的推手,从那时起,他所有的布置谋划,都会出现不在他掌控之内的意外。
比如重阳宴上的杨栋事件,后来的太子自杀事件,今次敬王被禁军和大理寺闯入府中,被逼杀的事件。
桩桩件件,说是凑巧,未免也太过于凑巧。
真要是凑巧,那为什么每次事件发生之后,受益者都只有沈玉耀呢?
所以他被沈玉耀骗了,所有人都被沈玉耀给骗了!太子和他,都是沈玉耀的踏脚石!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清瑾只觉得脸疼的不行,他以往对沈玉耀说过的所有话,或是邀请沈玉耀结盟,或是警告沈玉耀不要和太子站在一起,那些话,每一句都那么的讽刺。
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啊!”刘莹儿被沈清瑾不自觉加大的手劲,按得腰疼,没忍住喊了一声,“王爷,王爷您放松些!玉阳公主是个女子,您不是说过吗?女子不可能登上皇位,即便陛下允许,天下人也不会允许啊。”
“天下人不允许?你允许吗?”沈清瑾松了松手,却没有放开刘莹儿。
“当然不允许,王爷,在莹儿心中,您才是最厉害的,只有您才应该登上那个位置。”
刘莹儿这些话完全就是在哄沈清瑾,她以前还会觉得沈清瑾挺不错,但是越了解这个男人,她越觉得沈清瑾以后不一定会赢。
“等等!王爷,您刚刚说皇叔,是敬王吗?敬王出事了?”
刘莹儿可没有忘记,昨天那个丫鬟就是被沈清瑾给送到敬王府上的,若是敬王府昨天出了事,那个丫鬟呢?
“敬王已经伏法,他为一己之私害了无数女子性命,三皇子乃是敬王帮凶,而你,刘莹儿,你与外男通奸,辱没刘氏门楣,还污了我杨家的眼,你们可真是蛇鼠一窝。”
一个让刘莹儿感觉到恐惧的声音突然响起,刘莹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啪的一下就将抱着她的沈清瑾给推了出去,甚至推得沈清瑾踉跄两下,撞在了墙上。
撞的后背一阵钝痛。
但是此刻沈清瑾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自己深爱的女子。
他听着那女子用决绝的声音,向他人解释。
“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是申王、申王他强迫我,我只是一个柔弱女子,逼不得已才委身于他,可卿!我对杨家一片忠心,从无背叛杨家的想法,我爱慕表兄,才会心甘情愿的嫁给表兄啊!”
杨可卿从后门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短打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身形削瘦却不柔弱,一只手提着一根绳子,轻而易举的将本应守在后门的小厮给扔到了地上。
小厮被五花大绑,嘴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满眼惶恐。
沈清瑾转过头去看申王府,发现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强壮的男子,身穿和女子一样的短打,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剽悍之气。
他们将后门堵上,陶李就像是昨日的素雪,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
情况对沈清瑾很不利,但沈清瑾不见丝毫慌张,甚至还很淡定的跟杨可卿身后的女子说话。
“你是跟在玉阳身边的那个于三,你不是暗卫吗?怎么不守在公主身边,反倒成了杨家的打手。”
沈清瑾淡定,是因为他知道,那点儿罪名根本不可能将他怎么样。
他是皇子,就算是喜欢上臣子的妻子又能如何?更不要说刘莹儿还不是有功名的士人的妻子,而是杨栋一个庶人,且还是废人的妻子。
难道杨家要为了这么一个已经废了的杨氏子,与他一个王爷争斗吗?
“卑职奉公主之命,协助大理寺调查敬王之事,正好有苦主到大理寺报案,因此带人过来抓一抓凶犯。”
于三亲自来,就是为了让沈清瑾知道,他栽在了谁手里。
“凶犯?你指谁,难道是指本王吗?”
沈清瑾有恃无恐,丝毫不惧,见他如此冷静,杨可卿压下满腔怒火,而刘莹儿则眼中闪烁出点点泪光,她有点儿后悔了。
早知道沈清瑾这么难缠,她当初就不应该一时起兴和沈清瑾搅在一起,如果沈清瑾拍拍屁股走人,她要怎么在杨家过活!
“申王自然不可能亲自动手杀人,杨小姐的丫鬟素雪,昨日于敬王府后院找到,今日素雪姑娘醒了,她说她是撞破了您与杨家少夫人奸情,被您的人打晕了,敬王府上的奴仆也交代,人是王爷身边的陶李亲自送去的,所以这凶犯,自然是王爷身边的陶李了。”
不用沈清瑾推陶李出来当替罪羊,沈玉耀已经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既然皇帝和宗亲都一致认为敬王的事情应该尽早处理,那沈玉耀就尽早完结掉此事,只不过沈清瑾想要独善其身,门都没有!
她不让沈清瑾倒下,也得让他脱一层皮!
陶李是沈清瑾身边最得用的属下,帮沈清瑾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这世上最了解沈清瑾的人,就是陶李了。
若是陶李落到了大理寺,指不定会吐出什么不利于沈清瑾的事来。
而沈清瑾少了这个得力手下,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接替陶李,可以斩断沈清瑾继续蔓延的势力。
沈清瑾当然不愿意将陶李交出去,但是于三已经站在了他面前,陶李已经晕了,沈玉耀显然做足了准备,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难道他要此刻嚷一声,让申王府的护卫都过来吗?那到时候才会将事情闹大,真要是闹得不可收拾,吃亏的还是他!因为他做了亏心事!
“好!好极了,代本王同你主子说一句,这事儿才刚刚开始。”沈清瑾最后看了一眼杨莹儿,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背影孤傲,同时又很狼狈。
他往申王府的后门走,于三带过来的人没有拦他。
等沈清瑾彻底进入申王府,申王府的后门也被关上,杨可卿皱了皱眉,“就这样了吗?”
“公主说,还不够。”
于三知道杨可卿想一口气将沈清瑾踩在脚底下,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婚约,但现在还不行。
沈玉耀向来信奉打蛇打七寸,如果动手不能将人直接摁死,那就不要贸然动手。
晚上,于三同沈玉耀在曲府见面,汇报了一下情况。
“公主,陶李醒后咬了舌头,虽被及时救了回来,但他说不清话了。杨小姐将刘莹儿关在了杨府,说等年底杨氏宗族的族老们入京后,交给族老处理。”
“敬王府里的尸骨都挖出来了吗?”
“尽数挖出,一共七十八具还算完整的尸骨,埋在后院中,还有不少尸骨,已经被敬王府的人扔到城外乱葬岗,账簿上记载,三年来敬王一共残害女子六百九十一人。”
沈玉耀听到这儿,气的眼前发黑,把沈岚扔到战场上,沈岚都杀不了这么多人!他连零头都没杀过!
敌人一个没有杀过,将刀都挥向自己的子民,这种人最后还被葬入皇陵?他就该被拉出来鞭尸!
沈玉耀控制了又控制,才勉强将怒火压下去。
没关系,现在将他下葬,未来也能将他刨出来,皇帝做不了的事,交给以后的她做!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前呢?三年前,太子娶了太子良娣,三年前,曲川征战西北,杀入西北王庭。”
沈玉耀很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再查,柳暗花在中原销声匿迹许久,不可能是偶然出现。”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