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朝御史,就要说旁人不敢说,想旁人不敢想,做旁人不敢做。
真正的御史,敢于面对任何风浪,甚至可以没有风浪制造风浪,参他个天翻地覆!皇帝实在不听,热血上头就撞死当场,成全一个身后名。
反正御史这种官员,是任何人看见都会头疼的存在,尤其是皇帝。
骂他吧,皇帝名声受损,不骂吧,心里又憋得慌,这口气不上不下能将人活活气病。
但是一般情况下,御史不会将皇帝气的半死,就好像他们也不会动不动就去撞柱子。
前提是一般情况下,如果皇帝太胡闹,御史可就看不上去了。
比如今天这种情况,一开始皇帝让皇子们上朝旁听,朝臣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虽然皇子中掺了个公主进来,但无伤大雅。
可是现在有国家大事在前,皇子竟然和公主在那里嬉笑,小孩子玩闹一般,叫人根本受不了!
和认为沈玉耀也有错的御史不同,皇帝直接瞪了吵闹不休的四皇子一眼,非常讲理的跟御史说道:“陈御史放心,朕心中有数,日后不定不会叫他在此胡闹了。”
那胡闹之言,说的不仅仅是四皇子。
还有将公主放到朝会上的皇帝。
陈御史还想再说,他这次目光挪到了沈玉耀身上。
只是在他开口之前,武官之列中,就有人站了出来。
“陈大人有心情盯着陛下的家事,不如多看看雨泽的粮税,一地官员有贪污避税之嫌,竟还要户部尚书亲自派人去查,御史要检察天下,陈大人不觉得羞愧吗?”
沈玉耀还以为对方要将炮火转向她了,没想到中途杀出个帮她挡剑的。
不对,哪里光是挡剑,这分明是直接围魏救赵了。
那人是谁?身穿大将军服制,能披甲上殿者寥寥无几,看上去二十出头,年轻很轻,数遍大庄的少年人,只剩三五人。
其中唯一一个会为沈玉耀出头的少年将军,便是曲家大郎曲川了。
曲川乃是曲贵妃兄长的长子,曲阳侯之后。
大庄建国至今,外邦不止一次举兵来犯,西北边陲的战事更是年年都起,直到十年前,西北将军曲商率领五万兵马杀向敌人,历经一年整,将那敢来犯大庄的外邦小国打的几近灭国,才来西北百姓带来一时太平。
而曲商将军,也就是曲贵妃的兄长,因在沙场上征战多年,暗疾过多,从战场上回来没多久就大病一场,留下妻儿去世了。
曲商死后获封曲阳侯,曲川有这样的父亲,还有同样曾经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的祖父,能力自然不俗。
他自小在西北长大,随父征战,精通兵法,在曲商去世后,西北小国又起风波,是曲川领兵前去镇压。
他的功绩比他父亲更高,曲商只是打到了那些小国的王庭前,曲川直接将小国的王室给绑了,让那些小国举国之财来赎回他们的王室。
钱没了还可以再挣,面子没了那真是会一蹶不振,反正自打那之后,西北彻底是太平下来了。
这份功绩让曲川直接从无名小将,一举成为大庄年纪最轻的大将军。
似乎是注意到沈玉耀的目光,曲川如鹰般的视线回望,他长相是和曲贵妃一脉相承的温柔,十分俊美,但与沈清瑾的无害不同,看见曲川的人,绝对不会认为他无害。
他非常危险,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
“陛下!臣定会督促雨泽御史尽快查清粮税一事!不过曲将军的话,臣不敢苟同,陛下乃是国君,陛下的家事便是天下的家事,岂能忽视怠慢?”
“陈大人好一张利嘴,那你想要如何,将玩闹之人从朝会上赶出去吗?”
曲川的性格显然不是温和一类的,说话时眯着眼看人,凶光频频闪动,看得人腿都软了,感觉下一刻,曲川就会掏出刀来,直接劈向自己的脑袋。
可陈御史那不是一般人,身为御史,要是没胆子,还能叫御史吗?
他俨然不惧,甚至还挑衅似的来了一句,“有何不可啊?”
“真的要把我赶出去?不用赶我不用赶!我可以自己走!”
两边正在对抗,沈玉耀身边的沈泽玙就突然跳出来说话了,一边说一边还要往外走,态度就突出一个迫不及待。
恨不得马上离开朝堂,回宫去补觉,他真的很困!
皇子的举动让陈御史有些下不来台,他可以攻击皇帝此举不妥,也可以说他弹劾是职责所在,甚至将皇帝的家事与国事连接在一起。
但他不能将皇子赶出朝会。
他是臣,皇室为君,臣子履行职责,却没有以下犯上的道理。
皇帝端坐上方,冷硬的目光投向已经开始走动的沈泽玙,沈泽玙再神经大条,也能感觉到大事不妙了。
甚至因为常年捣乱被罚,沈泽玙已经练就了对危险的超强探知能力,直觉告诉他,再往前走,后果会非常严重!他的屁股很可能会被打开花!
吓得沈泽玙直接立在原地。
其余朝臣都沉着脸不说话,均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就是朝上无人的下场,沈玉耀有可能被人攻击,就有曲川站出来为她说话,沈泽玙直接深陷危机,都没有一个朝臣开口。
“瑞王,回到你的位置上。御史所言极是,朝会上探讨的是国家大事,无事,莫要开口。”
皇帝没有发火,而是用一种谆谆教导的态度,去面对瑞王犯下的错误,他希望瑞王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而沈玉耀看了皇帝的态度,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太子会被教成那副模样了。
沈崇是该严厉的时候不严厉,不该严厉的时候又随心所欲。
如果不惩罚孩子,光靠言语教育,能让孩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孩子犯下的错误,为孩子处理后续,孩子能长大才怪呢。
“父皇,儿不想……”
沈玉耀伸手将沈泽玙拽到身边,小声说:“谢恩。”
沈泽玙满眼疑惑,他想挣脱,可他完全没办法摆脱沈玉耀的束缚,一时间他看着自己已经有了一层肌肉的胳膊,再看看沈玉耀那纤细的手腕,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现在已经废到连妹妹的力气都比不过了吗!
挣脱不了,就只能听话,沈泽玙向上行礼,老老实实说:“谢过父皇教诲。”
看沈泽玙的态度,就知道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就是沈崇教育上的失败,他对待后继者,态度过于温和了。
好在沈泽玙老实回来,没有再折腾,这场朝会,也能顺利进行下去。
见皇帝对四皇子如此纵容,不少朝臣私下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新的猜测。
而站在武官之首的曲川,则看着自家表妹的手,有些出神。
接下来没人再折腾了,陈御史已经探明了皇帝的态度,沈玉耀又有曲川护着,自然无人去置喙她应不应该站在朝会上。
那么胡闹的瑞王都留下了,何必强求乖巧的玉阳公主离开?
况且不过是小孩子过来看看热闹,除了陈御史这种老古板外,没有臣子会想在这个时候,插手陛下家事,让陛下不满。
今晨除了雨泽税款的事情,没有其余要事,很快就下了朝会。
沈玉耀等了一早上,都没能等到江朱韬和石炳生出列,说一说他们昨天跪求面见皇上,究竟是想干什么。
如果他们不开口,那是不是说明,昨天他们试探过皇帝的态度,皇帝不让他们上奏?
沈玉耀若有所思,挪步往外走。
沈清瑾刚要说话,就只能看见沈玉耀的后脑勺了。
这种话被突然堵回去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果然他就是很讨厌这个妹妹!
想到今晨无人提及沈玉耀,沈清瑾也懒得管了,反正以后沈玉耀的名声不好,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越想越气,沈清瑾甩袖而去,让一旁的端王沈沂琰一脸无奈。
沈沂琰叹口气,自打他被强行拉入皇位争夺的战争后,他这个三弟的脾气就越来越阴晴不定,他还是有些怀念以前,他们兄弟和睦相处的时候。
可惜,都回不去咯。
“玉阳,我听说你最近在练武,你刚刚那一手是什么?从哪儿学来的招式,制住人后,我竟完全无法挣脱!”
“玉阳你教教皇兄呗,皇兄带你出宫玩,或者你想要什么新奇的东西,皇兄都能帮你找来!”
“对了,教你武功的师傅是谁啊?禁军里的人吗?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沈泽玙一句接一句,沈玉耀是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原主的记忆中,对于这个四皇兄的认知,只有两个字——好吵。
沈玉耀还以为原主记忆有偏差,毕竟看沈泽玙的外表,只觉得是个俊朗的少年,不笑的时候,眉宇间有清贵气,有些小高冷。
但是沈泽玙真是充分展示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不能以貌取人!
不是每一个长着高冷脸的人,都是沉默寡言,他很可能还是个真的话唠。
“四皇兄,有人找你。”
沈玉耀被缠的不行,好在有人为她解围。
“谁找我?”沈泽玙愣了一下,他好像不认识朝堂上的大臣们啊。
沈玉耀伸手指向从后殿出来的人,沈泽玙一转头,脸上就露出了惧怕的表情。
他不是怕来人,他是怕来人带来的消息!
“对了,玉阳,皇兄还有急事,我得出宫去国子监读书了,就不跟你聊了,下次有机会,你一定要将教你习武的师父介绍给皇兄啊!不聊了不聊了,我先走了!”
沈泽玙脚底抹油,大步奔跑着离开,所有人都很沉稳的走路,就他一个人在人群中狂奔。
“诶!瑞王殿下!殿下!”
余柳不得已也小跑着上前,但是他伸出的手,完全没能留住沈泽玙。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泽玙的背影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余柳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的叹气,“哎呦喂,瑞王殿下跑的可太快了。”
“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玉耀轻笑,“四哥总会回来的。”
“是是是,玉阳公主您说的没错。要说明智,还得数七公主您啊。”余柳谄媚的冲沈玉耀笑笑,这位公主在陛下心中地位可不一般。
那么多公主皇子,能上朝的统共就四位,沈玉耀能占据其中一席,日后必定是手掌大权的人物,余柳身为皇帝的总管太监,不用太讨好其他人,但若是能留一份善缘,谁会拒绝呢?
沈玉耀也冲余柳点点头,心下一转,想问问余柳皇帝情绪如何。
她目前暂时无法查到昨夜的事情,但可以从皇帝的情绪中,窥得一二。
但在她开口前,曲川过来了。
余柳见到曲川,见了一下礼,随后离开,不打扰表兄妹聊天。
沈玉耀看着余柳离开的身影,有些可惜,难不成上天就是让她无法得知昨夜的事,让一切成为秘密?
“玉阳公主,贵妃在宫中可还安好?”
曲川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过来问曲贵妃的情况,平时曲家和曲贵妃的联系并不多,曲老将军解甲归田,曲阳侯又没了,曲贵妃和侄子没见过几面,甚为不熟。
如果不是有一条血脉的纽带捆着他们,他们可能平常都不会说话,逢年过节也不会有什么交情,慢慢就淡了联系,像现代的亲戚一样。
“母妃近来有些忙,但身体康健,没有病灾,将军逢年过节可以多来宫中探望贵妃,贵妃很想念家人。”
沈玉耀按照平常的客套话说着,她平日里说话就是这样,听起来很热情,但实际上没多少真心,全是套路。
但是古代人吃这一套啊,前有被沈玉耀哄得,觉得自家女儿天下第一孝顺的皇帝,后有觉得女儿简直就是天下第一贴心的贵妃,都吃这一套。
曲川身为贵妃的侄子,性子较为直爽,不怎么转弯的曲家人,也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直白诉说思念的话了,骤然听到,还愣了一下。
随后曲川露出一丝笑容,沈玉耀相信他本意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友善一些。
就是不常笑的人突然笑,透露着一股不自然的感觉。
看上去更恐怖了!
“表兄是有事要说吗?”
没事儿就各回各家吧,别冲我笑了,笑的我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沈玉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笑起来会这么恐怖,这让爱笑的她完全无法理解。
“恩,公主今日起,便要和皇子们一同上朝了吗?”
“是,父皇说,要我帮他盯着皇兄,我觉得上朝挺有趣的,可以看到很多以前没看见过的事情。”沈玉耀直接点头,以后就算其他皇子不能上朝,她也会去!
曲川皱了下眉,可算收起了他那很奇怪的笑,正常了些,“如果公主日后天天到,那恐怕就不止一个陈御史会跳出来说话了。”
“啊?今日那位御史,不是在说四皇兄吗?”
沈玉耀不解,她自认全程都没什么存在感啊。
曲川本来心中还有些迟疑,觉得沈玉耀或许是个心机很深沉的公主,不应该跟她有过多接触,闻言,彻底放下了心防。
不怪曲川有远离心机深沉的皇子公主的想法,曲家现在已经是如日中天,而且曲家的地位很稳固,都是靠着自己在沙场上拼杀得来的实打实的功绩。
像他们这种手握兵权的家族,再进一步就会惹来皇帝的忌惮,还不如远离皇权,就一直做皇帝手中锋利的剑,荡平宵小。
这也是曲川为什么不去主动接触沈清瑾的原因,沈清瑾动用一部分曲家的势力,曲川会默许,但更多的帮助,就没有了。
沈玉耀就是清楚曲川的想法,所以才一直没想过直接接触曲家的势力,现在曲川找上门,她也没想过要利用这个表兄。
姨兄都比表兄要靠谱。
“公主这样想也没关系,总之,之后如果能不来上朝,就不要来了。朝廷上的蝇营狗苟,没什么好看的。”
曲川很厌恶那些大臣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之所以每日上朝,那是给皇帝面子,之所以和文官还有交集,主要是为了让自己在行军的时候,有朋友帮他稳住朝中的政敌,省的政敌给他挖坑拖后腿。
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
沈玉耀不觉得曲川的想法有什么不好,可她想要很多很多,直面这个国家所有黑暗,是她不可避免的道路。
她笑着没有应答曲川刚刚说的话,曲川也没再开口,有些话说多了就过了。
“表兄,你手中有靠谱好用的琉璃工匠吗?”
沈玉耀不想走皇宫的路子,但是皇室烧琉璃的工匠,绝对是全国手艺最好的。
这个羊毛能薅就得薅,可是渣爹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沈玉耀想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方能骗过人的眼睛。
曲家大族,自然有自己的琉璃窑,曲川没多想,只以为小公主想给自己烧制一些好看精巧的琉璃制品,直接答应,“公主可将图样交由在下,在下为公主烧出成品送来。”
“我是新得了个方子,就想着找人按照那方子烧一下琉璃,看能不能烧出漂亮好看的来,表兄若能帮忙就再好不过了,方子稍后我交由宫人,给表兄送到府上去。”
“公主如此相信在下?”
曲川有些惊讶,琉璃可不是什么小物件,若是有法子烧出更漂亮好看的琉璃,那简直就等于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沈玉耀直接将方子给他,就不怕他吞下方子吗?
“表兄是我母妃的亲侄,曲家满门忠烈,自然不屑于做那些腌臜之事,我不是相信表兄,我是信曲家。”
沈玉耀此言一出,曲川心中一阵翻腾。
古人有语,士为知己者死,为人属下,不就是想要上位者纯粹的信任吗?
若是君不疑,臣自然不会不忠,可能做到不疑的君太少,而愚忠的臣子又太多了。
曲川冲沈玉耀正式的行了一礼,认真许诺,“必不辜负公主所托。”
沈玉耀三言两语又忽悠了个干活的劳动力,她说的话实在是太好听了,好听的让人忍不住就想听从她的话。
为她肝脑涂地。
“曲家能有表兄,真乃祖辈有德,后世无忧矣。表兄,此事一定要尽快给我回信。”
沈玉耀有方子,只要按照她说的办法直接烧,就可以烧制玻璃了。
在现代的人,谁没因为好奇去搜过在古代如何烧制沙子啊。
沈玉耀反正搜过,而且因为步骤简单,她还记下来了。
琉璃窑的温度最高是一千六百度,但这个温度下,窑会直接被废,所以持续高温要不得。
而玻璃的原料,也就是沙子的熔点是一千七百度,解决温度问题,其他步骤没有任何难度。
想要将沙子的熔点变低,就要加入纯碱也就是碳酸钠,还要加入生石灰让它不溶于水。
纯碱的获取比较困难,大庄的地理位置和沈玉耀的古代相似,在平原地区,几乎没有天然碱矿。好在碳酸钾效果一样,而碳酸钾的来源,就是草木灰。
沈玉耀当时看到烧制玻璃的介绍时,一度感慨,穿越者发家致富的资本不是脑袋,是草木灰吧!肥皂是它,玻璃也得用它。
将处理的步骤详细记下来,接下来就是等待手段精湛的琉璃工匠,做出玻璃来了。
等玻璃做出来,镀一层锡箔,就可以弄镜子了,沈玉耀终于可以摆脱那把人照的满脸铜黄的铜镜。
物以稀为贵,玻璃一旦解决高熔点问题,原料便宜的它,就可以开始量产,形成像瓷器一样的完整市场,成为一种普通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的琉璃,是专属于最顶尖的贵族的摆设。
沈玉耀的目标,是让她以后的子民,可以家家户户住上有宽敞明亮的窗户的大屋子,能吃得饱穿得暖,如左州大水后那样,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再也不会发生。
想要做到那一步,她需要足够的启动资金。
沈玉耀吹干纸上的墨迹,将写有巨额财富的纸折叠,放到信封中封好。
“竹香,帮我将这封信送到曲府,交到表兄手上,记住,千万不要让第二个人看见其中的内容。”
“是。”
等竹香离开,沈玉耀抬头看了眼外面,大太阳高挂。
她感觉这一天都要过去了,结果其实还没到中午呢,人起得早,果然显得一天时间都长了。
而皇帝他这么早起,一直干到深夜。
累啊,她以后不会也这样吧?
沈玉耀摇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能那么累,到时候就去压榨臣子,手头的事情不分配下去,是永远干不完的。
好的领导,就要善于用人!沈玉耀想了想,决定去找沈珉玥。
身为同在宫中的小伙伴,还是已经向她投诚的小伙伴,怎么能让沈珉玥闲着呢?
沈珉玥一大早就听淑妃说,沈玉耀去上朝了。
而且淑妃说起这事儿时,口气有些奇怪,情绪极为复杂。
沈珉玥也不明白那情绪代表什么,她本能的感觉到母妃心情不佳,可她又没办法为母妃分忧,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沈玉耀来了。
将沈玉耀带到外面的小亭子中坐着说话,沈珉玥先是恭喜了沈玉耀上朝顺利。
“听母妃说,你一大早就离开了,贵妃娘娘一直在说你胡闹,会被撵回来,但一直到母妃从永康殿离开,你也没回去,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真的去上朝了。”
“呀!后宫消息传的这样快。不过是跟着皇兄他们去看看热闹,什么事都做不了,上朝像个哑巴摆件。”沈玉耀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值得一说再说的。
但确实不一样了,她回永康殿的时候,不少宫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就像是看从未见过的奇葩。
这里的奇葩是褒义。
“很稀奇啊,从来没有公主与皇子一样站在朝堂上过,以后,你会跟皇兄他们一般,为父皇排忧解难吗?”
“我又没被封王,同样没有被指派入哪一部学习,父皇也没有将事情派给我做,以后种种皆未发生,我只是站在了朝堂上,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沈玉耀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入场券,真正的困难都在之后等着她。
但在无数人眼中,这个举动并不平凡。
沈珉玥早就知道沈玉耀会去上朝,可她当时没有觉得如何,甚至和此刻的沈玉耀所说一样,清晰的认识到,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连去往成功的脚步都不曾迈出,并没有任何值得欢喜雀跃的地方。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沈珉玥又觉得,不一样的。
“因为从来没有公主像你这样过,我也想,我也想和你一样,站在朝堂上,听一听这个国家每天在发生什么,看一看治理国家的人,都是什么模样。亲眼去看看,属于我们沈氏的天下。”
沈珉玥不经意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感。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如果没有沈玉耀,哪个公主敢想这些?她们的一生,就像是被囚禁起来的鸟儿,从未展翅高飞过,已经不会飞,也不想飞了。
现在她看见了在外振翅的同类,看到了主宰天地的可能,她也想!
同为公主,她为什么不行?
沈珉玥想到这儿,突然一阵战栗,她惧怕心中名为野心的兽,人人都想要爬得更高,但必须拥有爬得更高的资本。
沈珉玥不敢多想,她自知自己没有能力走的更高。
她害怕被沈玉耀发现自己那一瞬间的野望,低下头,不敢说话。
直到她听到沈玉耀轻柔坚定的声音。
“不急,会有那么一天的。”
领导者为什么会被许多人追随?
因为她的身上,有无数人向往的东西,她有实现那些的能力,并且时刻为之努力着。
“恩,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沈珉玥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为了那一天尽快到来,六姐,我需要你的帮助。谢家舅舅来京城了吗?”
空谈可以停止了,沈玉耀开始干正事。
“快了,明日大概就能到,明日同母妃说一声,我要出城去接舅舅一家。”沈珉玥问:“有什么事需要舅舅做?”
她现在已经习惯沈玉耀办事的风格了,那就是要将每个人的价值,完全发挥出来。
通俗拉说就是榨干每一个属下。
她也是那个被榨干的。
是谁看着别人就想起自己,然后悲叹自己上了贼船下不去了呢?哦!是我啊!
沈珉玥心里抱住自己,面上则认认真真的听沈玉耀吩咐。
沈玉耀找谢舒,主要是让他帮忙,找找左州那边太子留下来的遗产,到底有没有铁矿煤矿。她打算双管齐下,于三查一查,谢舒再查一查。
谢舒在左州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对这些估计更熟悉,于三主要任务是训练那些私兵,让他们变成合格的情报人员,不能将所有事情都扔给于三。
“没问题,舅舅曾说,他走过左州大部分地方,有一份左州的舆图,或许不用仔细找,就能知道何处有宝藏。”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多谢谢家舅舅了,国相那边,这几天我会尽量办妥,争取让谢家舅舅日后留在京城,不要再下放了。”
沈玉耀投桃报李,谢舒帮她,她就为谢舒解决一部分困难。
比如秦国相的事情,因为太子死了,秦国相没有受到太多牵连,本来双方心照不宣的交易,一下子结果暧昧起来,秦国相有意拖一拖了。
其实能理解,对于秦国相来说,谢舒的那份功劳,原本是雪中送炭,现下成了锦上添花,有没有自然无所谓,而真要是认下谢舒为弟子,就要将谢家从坑里捞出来,对于秦国相来说,费的力气太多,得不偿失。
好在上天都在帮谢家,秦国相又碰上了雨泽的粮税一事,他没那么容易轻松脱身了。
不过沈玉耀想和秦国相合作,肯定不能直接真身上门。
这个时候,秦淑君就很重要了,要是没有秦淑君,沈玉耀还真没有和秦家光明正大交流的理由。
第二日,朝会上没有大事发生,但是沈玉耀总觉得有不少人在看她。
等她小心翼翼的偷看回去时,那来自群臣中的打量目光又消失了。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四皇子没来上朝,据说是晚上被德妃打了一顿,爬不起来了。
等下朝后,沈玉耀匆匆离开,到后宫等秦淑君入宫来见她。
因此错过了更多人的打量与试探。
离宫至今,已经有十余天了,太子也死了十几天,秦淑君再入宫时,一脸恍惚。
以前她将此处当做余生的住所,尽力将此地当成她的家,可在这个“家”住了三年,她还是不了解这宫里的一草一木,无法适应皇宫里的一切。
“皇嫂,多日不见,皇嫂气色好了许多,看来还是在自己家中舒服。”
沈玉耀和秦淑君相熟,说话没那么多顾及。
要是别人说这话,秦淑君肯定会怀疑对方在嘲讽她,给她挖坑,但是话从沈玉耀口中说出,秦淑君便笑了。
她直接点头,赞同沈玉耀的话,“恩,在家中确实轻松许多,只是兄长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每日见到嫂嫂和侄儿们,我总会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三年中加入她家的新成员,让她每每看见阖家团圆的画面时,总有一种格格不入。
好像她已经不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了。
“那就少见几面便是,秦府难道还住不开吗?”又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秦家还是秦国相和国相夫人掌权,谁都不能挤兑他们的女儿。
“倒也不至于,我其实并不排斥她们,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变化太多。”
秦家兄嫂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对秦淑君也挺好的。
如果真是明里暗里的排斥秦淑君,秦淑君早就搬出府自己住了,她又不是没有那个本事。
“那就好,我希望皇嫂日后能过的开开心心的,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沈玉耀笑着为秦淑君递上蜜饯。
蜜饯入口,甜味沁入心脾,让人嘴角不自觉上扬,享受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幸福安乐。
“我是摆脱世间的纷扰了,可你却依旧深陷其中,还会越陷越深,陛下何故让你上朝旁听政事?难不成真如他人所说,陛下有意,立你为太女。”
秦淑君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沈玉耀大吃一惊。
“为何会有此想?上朝者又非我一人,二皇兄三皇兄还有四皇兄,他们都在。”
秦淑君当然知道还有三个皇子在。
如果是单独一个皇子上朝,旁人肯定会猜是陛下属意那皇子为太子,但这不是多了个沈玉耀吗?
人只会关注最特别的那个。
公主上朝,自然公主是最特别的人。
沈玉耀听了,只想说是谁要害她!她之前才想着要苟一苟发育一下,结果这传言一出,不是直接将她推到台前了吗?
才过去一日,她一日都没苟住?
这真不是有人要害沈玉耀,而是人们大胆的猜测,甚至这个猜测说出来,大多数人都不信。
秦淑君有此一问,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见沈玉耀似乎没那个意思,她便笑道:“坊间传闻,常常是夸大其词,不可信不可信,相信过段时间,陛下开始考验诸位王爷,流言自会不攻自破。”
“恩,希望如此。”
沈玉耀想,她不能被动的接受一切,既然出现了传言,那她不利用一番,岂不是错过大好良机?
这事儿先不急,先解决谢舒的事情。
“我这两日旁听朝政,见那新任户部尚书蔡有志,连着两日弹劾国相纵容族人欺上瞒下,庇佑雨泽逃避朝廷粮税,国相可有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