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石采文吃完饭回去休整一下,等一会儿才过来。

趁这个时间,沈玉耀问于三,“看见他往哪儿去了吗?”

“回公主,申王的马车往范府去了。”

“范府?”沈玉耀挑了下眉,“他也去养猫?”

一说范府,很难让人不想到养猫,范府的猫那就是整个玉渡镇的旅游卖点啊。

“属下不知,更详细的事情,还需要再查。”于三有什么说什么,不夸张自己手头的情报。

沈玉耀点点头,“行,盯紧申王便是。”

她说完,看向放在妆奁旁的竹筒,那是上午于三给她的新口供,第一份口供,沈玉耀甚至没有仔细看,因为那上面的话,几乎和小二说的一样。

相比之下,这第二份口供就有价值多了。

在这份口供里,真相几乎完全披露在她面前。

“今天天黑之前,我们恐怕要同皇嫂一起回千音观了,这边一定要扫干净尾巴,别让其他人发现端倪。”

沈清瑾都来了,她总不能还在山下玩,必须到老太太面前去讨欢心。

沈玉耀可不想输给沈清瑾,各方面都是。

“是!属下遵命!”

于三真的是太好用了,如果她手底下多几个这样的人,她大可以放心在宫里躺着,静待时间就能赢到最后。

沈玉耀幻想了一下,然后又回归现实。

等于三离开,沈玉耀将竹筒拿起来,里头的纸上,白纸黑字的清楚记录着有关沈清瑾的罪证。

沈清瑾今年十九,距离二十岁整,还有半年时间。

而他的局,在他十五岁能自由出入皇城之时,就布下了。

杜高俊一开始做官还算清廉,做事兢兢业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是他的仕途却屡屡受挫,尤其是看见好友步步高升,而他只能一年复一年的在底下蹉跎时光后,他开始不甘心起来。

杨成业出身杨家,他能顺风顺水的往上爬,可杜高俊不行。

杜高俊自认才学本领都不比杨成业差,他只是缺了一个出身,于是他迫切的想要一个靠山。

杜高俊不算沈清瑾的人,但杜高俊会有今天,差不多都是沈清瑾的谋划。

首先,沈清瑾救了一批孤儿。

这些孤儿昔年曾受过杜高俊的帮助,再次回到杜高俊身边,也是以报恩为名,杜高俊并没有起疑心。

平民百姓确实感念他的恩情,对他很热情,可那些来自底层人的帮助,并不能叫他青云直上。

沈清瑾靠着那些孤儿,一步步引杜高俊走上另一条路。

他渐渐开始贪污腐败,搜刮钱财美人送给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第一个受贿者,就是秦淑君的父亲,秦国相。

那掌柜之所以知道的这样清楚,是因为他正是孤儿中的一员,同时也是负责给秦国相送礼的人。

杜高俊不止贿赂过一个官员,只是掌柜手中没有账册,没有人员名单,他只隐约记得三两个。

除了秦国相外,还有陛下的亲弟弟,辅助处理国事的敬王沈岚,以及户部尚书杨成业。

三个大臣,均是国之肱骨,位高权重。

杜高俊已经搭上他们的线,日后必定可以飞黄腾达,可他偏偏栽在了去年的水灾中,看似是巧合,实则是人为。

掌柜一个孤儿就能知道三个被贿赂的官员,那当初沈清瑾送过去那么多孤儿,手里又有多少官员的名录?

如果不是杜高俊在牢中死了,现在朝廷的天,恐怕都要变了。

“可真是野心勃勃,上来就剑指太子的根基。”沈玉耀点燃蜡烛,看着白纸被火苗吞噬,灰烬散落在灯盏中。“我可不能跟你牵扯在一块,要是输了,岂不是连累了我。”

沈玉耀不觉得沈清瑾能赢,他太年轻,而他的对手,全都是朝堂中成了精的老狐狸。

杜高俊会死的那么早,分明就是有人已经得知消息,杀人灭口。

没了杜高俊,就等于手里没了足够重要的人证,光靠名单,可拉不下那么多高官要员。

沈清瑾想要和石家联姻,真的只是看重寒门?

沈玉耀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沈清瑾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仔细的查一查,杜高俊死的时候,大理寺的牢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刑部尚书手头的文书里,是不是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杜高俊临死前受到酷刑,他仅仅是认了贪污腐败的罪,没有吐出什么人名吗?

沈玉耀一仔细想,就觉得头都开始疼了。

太乱了太乱了,这些人肯定是手头工作太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精力去勾心斗角。

这要是她的手下,她绝对让他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看谁还有精力搞勾心斗角的事情!

沈玉耀在这边要作岸上观,另一边沈清瑾则见到了他多日未见的师父。

每一个做出一番事业的人身后,肯定都站着不止一个人的身影,没有智囊团的倾囊相助,即便是天生王者,也很难一展宏图霸业。

因为一个人的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无法考虑足够全面的事情。

“弟子见过老师。”沈清瑾对着眼前六七十岁的老者行礼。

那老者转过身来,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是三郎啊,今日受了气,不高兴吗?”

老者只一眼,就瞧见了沈清瑾压在心中的苦闷。

沈清瑾点头,“弟子以为,她会站在弟子这边。”

那是他的亲妹妹,他不生气沈玉耀嘲讽他的话,也不生气两人大吵一架,他是生气沈玉耀试探他,不信任他,甚至提防他。

“她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老者枯瘦如柴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猫儿后背,猫儿发出舒服点咕噜声。

“是,血浓于水。”那是他唯一的亲妹妹。

是他认定的亲人。

“若真是你所重视之人,那你应该对她好,为她着想,而不是要求她必须事事向着你。三郎,浮云苍狗,倏忽一梦,人世短暂,何必强求?”

“可是老师,我是她唯一的兄长,我还能害她吗?她竟然提防我,向着我的敌人!”

“她真的帮助了你的敌人吗?”

沈清瑾闻言,顿了一下,沈玉耀会完全向着太子吗?

并不会,沈玉耀之前还坑过太子。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老者轻笑摇头,松开手,猫儿知趣的跳下,跑入草丛去玩耍了。

“你啊你,性子刚强,日后必定会在这件事上吃大亏,为君者当刚柔并济。你布的局就如同你这个人,太过直率,这才会被人将一军。”

知道老师说的是哪件事,沈清瑾面上一黑,“若不是杜高俊死了,也不至于让玉阳发现此事。”

老者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些许惊诧,他以为沈玉耀没有完全发现此事,只是查到了一些边角,但是听沈清瑾的话,沈玉耀几乎已经将他的局都看清楚了。

意识到沈玉耀拥有超出年龄的敏锐后,老者感叹的摇摇头。

“你们兄妹俩倒是有些相似,都是极擅长韬光养晦的性子。”

沈清瑾没听懂,在他心中,沈玉耀一直是那个傻乎乎的妹妹,看不透皇后太子的卑鄙龌龊,一心往狼窝里跑。

说白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妹妹早就已经成长。

当然,如果是原主,再怎么成长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他妹妹是完全换了个芯儿了。

“三郎你记住,布局最怕万一,而我们要防的便是那万中之一的可能。布局算计的就是人心,人心易懂,但你不要因此小看人,因为人是这世上最难以看透之物。”

沈清瑾点点头,行礼道:“谢过老师教诲。”

但看他似懂非懂的神色,就知道他完全没有听明白。

人心贪婪,只要利用这份贪婪,就可以轻易算计一切。

他十五岁开始布局,直接布了一个涉及大半朝中肱骨大臣的局,若不是杜高俊死了,他不会败!

杜高俊是死于石炳生之手,沈清瑾想了想,觉得他确实小看了人,他小看了石炳生。

他以为石炳生会碍于面子,不敢对杜高俊下狠手,谁知道他毫不留情,严刑逼供。

“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玉阳公主,上一次见她,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老者摸着自己的长胡子,对沈玉耀起了好奇心。

沈玉耀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了。

都说三岁看老,他看到过的沈玉耀,确实是粗中有细,可并没有细心到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事情的全貌。

但沈清瑾被她如此试探,可见她几乎已经看明白了兄长的野心。

玉阳公主,乃是陛下七公主,今年好像才十四岁吧?

她的天赋,好像比他这个弟子还要强。

老者活了一大把岁数,最看不得明珠蒙尘,教一个弟子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死之前能留名青史,日后千秋万代,都有人知晓,大庄有一个帝师,名为欧阳淳。

若是让外头来往的人们听到欧阳淳的名字,必然会惊呼出声。

欧阳淳,可是先皇曾拜访过的一地名士,只是那时江山未稳,战乱不休,欧阳淳身中流矢,外出求医,再也未归。

人们都以为他早就死了,可现在他还活着。

他年纪比先皇还大!

“老师,弟子手中还有一份名册,这份名册,是不是要放出去?”沈清瑾来这儿求见老师,为的就是一个答案。

到底是放出去还是不放出去,沈清瑾左右为难。

“舍得好鱼饵,才能钓上来大鱼,那些世家大族的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他们只是比你更心狠罢了。”

老者说完,后坐到摇椅上,摆摆手,示意送客。

沈清瑾上前为老师披好披风,这才恭谨退下。

正午阳光正好,微风拂面,最是适合人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