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211宿舍。
“喂,你们听说了没?”
诸葛逍捧着手机,眉飞色舞地对宿舍内的其他人说道:“那个姓王的被撤了!现在二队队长要重新选人了!”
“我早知道了,”靠在床头的严北辰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还知道谷梁今天白天都签了宫老师担任队长的同意书,说点新鲜的,你是肚里没货了吗百事通?”
“怎么可能,我这儿还有个更劲爆的消息呢。”
诸葛逍清清嗓子:“我学会魔法了!”
“什么?”“不可能吧?”
谷梁一和严北辰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宿舍内响起。
诸葛逍恼怒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每天刻苦练习几百遍,连做梦都在对那些杂草跳大神,有我这样的毅力和天赋,做什么不可能成功?”
闻言,严北辰嘴角狠狠一抽。
他正要吐槽诸葛逍好不要脸一人,就听谷梁一很佩服地看着他说道:“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
“……老四都说了别惯着他!他会蹬鼻子上脸的!”
但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诸葛逍已经一个激灵蹦下了床,兴冲冲地跑到阳台端来了他的那盆宝贝杂草,用力咳嗽一声,深沉道:“好,现在让我这位来自东方的甘道夫来为你们表演一下。
严北辰大惊失色:“等一等!”
仿佛是慢动作一般,谷梁一侧身坐在座位上,在他好奇的注视下,一簇绿意盎然的小草摇晃着从诸葛逍怀中的花盆内破土而出,短短几秒钟内就茂盛到了极致,在无法横向获得生长空间后,它们选择了继续向上拼命生长——
“咣当!”
诸葛逍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盆杂草,无数绿色的藤蔓植物犹如大象药膏实验一般,争先恐后地从一盆不到脸盆大小的花盆里冒出头,品种足足有六七种,甚至还包括了路边最常见的狗尾巴草——估计是之前藏在泥土里的种子全都发芽了。
整个宿舍的地面上,到处都爬满了藤蔓和草本植物,甚至还有的已经顺着梯子爬到了易言所在的上铺,用开满了白色小花的藤条晃了晃叶子,羞涩地和这位冷面帅哥打了声招呼。
易言:“…………”
在藤蔓的末端即将缠绕上他的手腕时,他啪的一声吧手中从图书馆借来的古籍复印本合上,残忍地折断了它,并干脆利落地丢下了床。
“诸葛——逍——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严北辰暴跳如雷地从床上跳下来,因为他睡下铺,现在整个床单都被洒满了狗尾巴草的种子。
谷梁一忙着抢救自己的课本和作业,没空搭理他们。
“怎么回事,老三?”
上铺的易言皱着眉头问道。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诸葛逍哭丧着一张脸,但他抓了抓自己已经长出黑发根的白毛,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眼神却又有些诡异的兴奋:“奇了怪了,之前你们不在宿舍的时候,我练习时最多也就能从无到有催生十几厘米的藤蔓,怎么今晚一下子就爆盆了?”
“少废话了,快给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清理干净!”
严北辰骂骂咧咧地扯开缠绕在自己床上的藤蔓,注意到诸葛逍一脸蠢蠢欲动,似乎还想再尝试一次,顿时炸毛了,大步走过来拎起他的后领,像是拎小鸡崽一样把人丢到了阳台,又呯地一声关上了阳台门。
“给我在外面好好冷静一下。”他阴恻恻道。
等他们清理好宿舍、顺便把在外面冻得嘶嘶哈哈的诸葛逍放进来,已经离往常熄灯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了。
“老三你今天喝红牛了?”严北辰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你怎么做到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也不清楚。”
诸葛逍盘膝坐在床铺上,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脑海里掠过一道堪称天马行空的大胆念头:
要说起最近唯一的异常的话,那应该就是那天谷梁在训练场上受伤后,他感觉到的周遭变化了吧?
当时他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高压罐子里,有种无处可逃的憋闷和窒息感,身体里的力量屡次想要向外寻求突破,但却毫无挣脱束缚的办法。
直到那种感觉自己消失,他才勉强喘过气来。
就在那之后,他整个人都像是通透了,施法水平更是一日千里。在其他跟他一起学习的同学都还在努力让杂草发芽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帮隔壁专业的妹子催生猫草喂猫了。
只是这个想法毫无逻辑支撑,诸葛逍看了一眼正努力调试着自己台灯的谷梁一,决定还是暂且把这个念头压在心底。
有些事情,为了老四好,还是最好别当着直播的面说出来吧。
“说起那个王子臣,他也挺惨的啊,”他换了个话题,顺便幸灾乐祸了一下,“辛辛苦苦训练了那么多天,结果被宫老师直接后来居上顶替了位置。”
“他自找的。”
上铺传来的冷淡声音让谷梁一猛地愣住了——易言居然也会说这种刻薄的话?真的不是他幻听了吗?
但易言就像是没看见他惊诧的眼神一样,翻了一页书,还特意对下铺的严北辰说道:“老二,你去争取一下副队长的位置,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交……他要把谁交给别人?
谷梁一的呼吸频率瞬间加快了,但严北辰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易言话里的深意一样,十分爽快地答应道:“好嘞,正好我还想再给家里赚点外快呢!易哥,副队长的工资不少吧?”
虽然到不了他们的手里,但能补贴一下家人也是不错的。
“嗯。”
易言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籍,忽然抬起头,那双在灯光下泛着如徽墨般清润光泽的黑眸直直地看向了偷看他的谷梁一,在注意到对方慌乱的模样时,很微小地勾了一下唇:
“写完了就早点睡。”
谷梁一胡乱地应了一声,弓着身子趴在桌面上,握着笔盯着满行的数学公式。
这题应该不难……
可是题干什么意思?他怎么就是读不明白呢?
哦原来是要解一个微分方程……
……话说求导该怎么求来着?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一分钟搞定的问题他怎么半天就写了一个解?
谷梁一深吸一口气,他崩溃地抓了抓头发,从发丝里拣出一片草叶,沉默片刻夹在了课本里,又坐在桌子前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把差点清零的智商晃成了正数,这才终于把这道自己小学就会的题目看明白了。
“怎么还不睡。”
头顶传来微微低沉的责备声,谷梁一悚然一惊,他下意识想要转身,在感受到一道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时,整个人却猛地僵在了座位上——
易言一只手撑在他的桌面上,用另一只手抓住他身后的椅背,正从后面微微垂着头看他。
明亮的台灯下,他深邃立体的脸庞像是被打上了一层柔光,光影交错在发丝间,即使是在责备谷梁一的时候,他蹙眉垂眸的样子也显得格外无奈温柔。
谷梁一望着他的侧脸,眼神不禁有些怔怔出神。
从这个角度看……易言真的好像傅警官啊。
“在看什么题?”
易言盯着他的作业本,低笑一声:“微分方程?”
谷梁一:“…………”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默默低头把作业本翻到下一页,正准备解个难题一雪前耻,易言看了他一眼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忽然关掉了他桌上的台灯。
“作业明天再写,现在该睡觉了。”
谷梁一“啊”了一声,捂住作业本努力抗争:“可我们后天不是就要回城里了吗?我就再写半小时——”
“不、行。”
易言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去睡觉,该熄灯了。”
“……哦。”
谷梁一不情不愿地收拾好桌面,爬上了床。
这个晚上,本应是安静平和的一夜。
漠大校园内一片寂静,就连夜间出没的狸花猫也窝在草丛里,眯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但就在凌晨时分,一则来自莫顿城内商铺的紧急通讯请求,瞬间惊醒了校内昏昏欲睡的执勤联络员!
刚入睡两个小时的宗秦远更是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完全清醒了。
“你说什么?”他握着学生送来的联络器,控制不住地拔高声音,“你们在商铺里抓到了一个探子?”
“是的,宗校长。”留在商铺内部值守的特动组成员回答道。
他瞥了一眼身后房间内被高压水枪喷晕、正被湿漉漉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某个男人,语气颇有些一言难尽:“而且我们搜了这个家伙的身,发现这位的真实身份好像还挺复杂。”
“……他究竟是什么人?”
“应该是魔法公会的人,”那名成员说道,“也就是那位莫顿城城主常年高额悬赏、一旦发现就立刻杀无赦的,来自费马那边入城打探的间谍。”
宗秦远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因为他们目前对费马那边的势力基本毫无了解,只能再度问道:“那他潜入商铺是为了打探什么?难不成魔神的消息已经传到那边去了?”
但问完这个问题后,他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听着联络器那头传来的嘈杂动静,和隐约的呐喊嘶吼声,宗秦远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联络器,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特动组成员板着一张脸,用毛巾粗暴地堵住那位醒来后冲他们大吼大叫的探子嘴巴,然后才对焦急的宗秦远说道:“校长,你说得很对。”
宗秦远没听清:“什么?”
“好消息是这人醒了,坏消息是,他好像真把我们当成魔神赛里斯的信徒了,”那名特动组成员无奈叹气道,“刚才他一脸坚贞不屈地冲我们喊,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屈服在魔神的淫威下,让我们趁早杀了他——所以宗校长,要动手让他物理失忆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还颇有些跃跃欲试。
宗秦远:“……友好一点,这位同学,我们不是恐怖.分子。”
但他也开始苦恼到底该怎么处置这位探子了,宗秦远实在想不通,异世界的人是不是太喜欢脑补了些?赛里斯的名号就这么可怕吗?
再想想之前易言给他反应的那个问题,和精灵口中所谓的“信仰决定论”……
宗秦远着实有些难以想象,谷梁一要是真的拥有了传说中魔神的力量,到时候又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他满腹思绪,在简单叮嘱了商铺那边的特动组成员几句,让他们先看好人别随便接触后,就用手机给谷梁一发了一条消息,让对方早上七点来校长室找自己,他有事情要讲。
没错,作为领导,宗秦远虽然很少摆官架子,但他也有一个大多数领导都有的毛病——
喜欢大半夜给人发消息。
宿舍内,熟睡的谷梁一被枕边突然亮起的光源吵醒。
躺在床上的青年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望向天花板的眼神,却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冷漠。
他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不耐烦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在看到宗秦远的消息后,毫不犹豫地左滑删除。
要是真有要事,现在早就有人来敲门喊人了!
删完消息后,他顺手又取消了明早的两个闹钟。
尽管上午还有一堂课,但他可不在乎出勤率,反正那些老师也不会管他,大一课程自学也完全没问题——相比之下,他更关心某个爱哭鬼早上能不能多睡几分钟。
但做完这些之后,他还是很不爽。
没了他撑场子之后,主人格果然被人欺负得不行了,之前是受伤,现在好了,居然连个懒觉都睡不成了。
以他的性格,不会半夜都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吧?
啧,傻逼领导。
青年冷着脸放下手机,又贴心地给自己拉好被子防止着凉,等在心里把这些人都记上小本本后,这才重新阖上了眼睛。
而全程,本该记录这一切的全球直播都毫无动静。
在意识消失之前,黑暗中传来了平淡却暗藏温柔的低语:
“晚安,小一。”
离他们再度重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