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操场上,诸葛逍岔着腿坐在跑道边的休息台阶上,一脸奸笑。

他的前后左右都被一群探头探脑的学生包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竖起耳朵,屏息以待——

“先说好啊,只给你们听一次,”诸葛逍清清嗓子,再次郑重重审道,“这可是室友福利,我是看在咱们同样身为救世主后援团的成员才贡献出来的,谁要是泄密那就是社团的叛徒!听到没?”

众人一致点头,纷纷发下毒誓。

“发过来了发过来了!”

看着屏幕上突然刷新的语音消息,学生们都开始起哄,诸葛逍忙喊道:“别急别急,大家都安静!安静下来一起听!”

他把音量开到最大,摩拳擦掌地点开了那段足足有九秒钟的语音——话说一声爸爸为什么会有九秒?

诸葛逍的脑子刚闪过这个问题,就听手机听筒内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

“谷梁去外面打水了,打完饭记得早点回来,你晾在阳台的红裤衩被风吹到外面树杈上了。”

诸葛逍:“…………”

寂静。

苍白的寂静。

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易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操场上空。

正在跑道上跑步的学生纷纷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而诸葛逍捧着手机坐在人群中,却仿佛化为了一尊冰冷的石像。

他周围人的表情就像是便秘了一样,肉眼可见地一点一点涨得通红。

诸葛逍咬紧牙关,终于一拍大腿,忍无可忍地站起来:

“不许笑!今年我本命年还不行吗!”

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好消息是,诸葛逍成功拯救了他珍贵的本命年转运物。

不幸的是,他救得太迟了。

树杈上悬挂红裤衩的照片,已经在他回来前被人上传到了论坛里,并成功跻身本月校园十大热门话题之一,并有好事者赋诗一首——

红梅裤衩挂枝头,飘飘欲仙何所似,大雅!

但最让诸葛逍抓狂的,还是“裤衩门”的始作俑者居然还敢当面嘲笑他!

深夜,下铺握着手机差点笑背气的严北辰被气急败坏的诸葛逍骑在身上,恶狠狠地往死里掐:

“严老二我杀了你啊啊啊啊——还我清白!!!”

这俩人都闹腾一晚上了,动静搞得跟世界大战一样。

谷梁一无奈地从上铺探出头:“床都快被你俩弄散架了,大晚上的,消停点吧,明天易哥还要早起呢。”

他说着还瞥了一眼隔壁床。

易言跟他同为上铺,两人是头对头睡的。

这会儿易言正枕着一条手臂,躺在床上闭目眼神。

他枕边放着一本《楚辞》,枕着脖子仰躺的姿势让他胳膊上的线条尤为明显,大概是刚洗完澡出来有些热,他连被子都没盖,纯黑的紧身背心微微卷起一截,露出下方白皙劲瘦的腰身和腹肌的形状。

人在放松的时候,肌肉其实是很软的。

再加上易言又是冷白皮,在灯光下,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块雕刻完美的羊脂白玉,让人看了就不禁开始幻想那胸肌和腹肌的手感究竟是什么样的。

谷梁一就是被这种念头蛊惑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易言却正好在此时掀起眼帘,漆黑深邃的眼睛直直对上了他的视线。

……被发现了!

他慌忙躲开目光,正好这时候

“你当我不想睡吗!我是睡不着!”

诸葛逍悲愤控诉道:“他奶奶的,我当是谁这么缺德还拍照发论坛,好哇,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窝里反的!易哥,易老大,你是舍长,咱们宿舍出了叛徒,你说,你管还是不管?”

易言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谷梁一的位置。

见他故意偏过头去不看自己,青年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腹部,像是睡着了一样。

面对诸葛逍拉他下水的行为,易言始终一声不吭,跟聋了似的。

但谷梁一知道他只是在装睡,纯粹懒得搭理这两二货而已。

“易哥,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诸葛逍继续在

闻言,谷梁一好奇道:“论坛都是匿名的,你是怎么发现是严哥发的照片?”

“除了他还有谁会给自己取名‘本人身高一米九六’!他恨不得把这数字刻他族谱上!”

谷梁一:“…………”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快十一点了,”又过了一会儿,易言终于开口道,“该熄灯了。老三,别闹腾了,你去关灯。”

大概是易言平时给人的印象太过于稳重靠谱,即使是最咋呼的诸葛逍也很听他的话,他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严北辰,从床上爬下来去关灯。

熄灯后的宿舍终于安静了下来。

深沉夜色中,谷梁一却有些睡不着了。

易言呢?他辗转反侧,控制不住地想,易言也会睡不着吗?

外面的世界对于人类来说基本是未知的神秘领域,有可能处处都潜伏着杀机,他也会因此而觉得不安吗?

睡不着的显然不止谷梁一一个人,过了一会儿,严北辰在下铺小声问道:

“易哥,你睡着了吗?”

他的声音还有些粗粝沙哑,不过笑了一晚上又被诸葛逍按在被窝里掐了半天脖子,不哑才怪。

谷梁一悄悄竖起耳朵。

“没有,”易言平静道,“什么事?”

“你明天……”严北辰顿了顿说道,“记得一切小心。”

“知道了。”

“宗校长好像是说明早六点整举行升旗仪式吧?学生自愿参加?”诸葛逍的声音从下铺另一边传来,他的声线很有特色,是那种懒洋洋带点沙哑的调调,“咱们仨定个几点的闹钟?好歹也是易老大的首次出征仪式,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五点半吧。”谷梁一说。

“不用。”

黑暗中,易言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声音轻到和他在上铺不到一尺之遥的谷梁一,都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你们睡就行了,不需要。”

“易哥,我们可不是在和你商量,”诸葛逍带着笑意说道,“没听到吗?我说的是‘咱们仨’,不包括你。”

“…………”

易言不再说话,似乎是随他们去了。

“那就五点半吧,”见没人有异议,诸葛逍便敲定道,“我来定闹钟,到时候大家记得别赖床啊。”

这段时间其实不止是谷梁一和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每个学生的体力消耗都很大,在身体超负荷运转的状态下,这么早起床真的很需要毅力。

只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

而以易言的性格,就算清楚这一点,他也不会特意去点明。

有些事情,只要放在心里就好了。

谷梁一摘下眼镜,折叠起来放在枕边。

黑暗中,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躺着,指尖轻轻抚摸着镜框内部的细小刻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在大学里,我也交到值得信任的朋友了。

……你看到了吗?

次日。

天还未亮,谷梁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下铺的诸葛逍哈气连连地按掉闹钟,半死不活地和他说了一声早。

他很困惑:“不是,你都不困的吗?”

“还好。”

谷梁一是那种只要心里装着事儿就休息不好的人,但他天生就是这样思虑重的性格,睡眠很浅,再加上严北辰晚上偶尔会打呼噜,所以昨晚他其实压根儿就没怎么睡。

为了让自己今天不要表现得太疲乏,他下去给自己泡了一杯无糖咖啡。

“还有吗?”

易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些许清早起床的沙哑低沉。

谷梁一举着杯子递到嘴边,扭头睁大眼睛看了他几秒,等到易言又耐心重复了一遍,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有有有!”

“易哥,你也喝咖啡啊?”他一边用易言的杯子泡咖啡一边提醒道,“我这个是纯美式,可能有点苦,一般人喝不惯。”

易言接过来抿了一口。

“…………”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从抽屉里拆了一瓶旺仔牛奶,兑进了咖啡里。

谷梁一咳嗽一声,借着喝咖啡的动作遮挡自己嘴角的笑意。

和外表不一样,原来竟然还是个甜党吗。

不过易言做事相当利索,谷梁一一杯咖啡还没完全喝完呢,他就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

镜子里的卷发青年,从头到脚一身标准的高科技作战装备:

左眼的隐形眼镜里是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微缩数据面板,用于扫描图像上传回校内,提供者为白头鹰国某情报机构;

右手中指的戒指相当于迷你瑞士军刀,必要时刻还能用来开锁和记录、传输特殊波段音频,这是华国漠北重工的衍生周边系列,据说发明它的人还是前几届唐班毕业的学长;

还有由北欧某国制作的高压防水激光测距手表,樱花国生产的重型战斗折刀军用匕首,以及毛熊国的便携式破片高爆手.雷……

其他还好,只是严北辰看着枚高爆手.雷,眼睛都有些发直。

“不是,这玩意儿真不是个便携自杀装置吗?把自己和敌人都扎成刺猬……话说特动组和敢.死队还是有区别的吧?”

“假的。”易言一边说着,一边把格洛.克在腰间别好,“这是□□,但生产的时候是按照高爆.雷的外形生产。”

就算再信任他,焦教官也不可能让他带手.雷回宿舍。

这要是万一炸了,全人类也就跟着炸了。

严北辰干笑一声:“我想也是。”

在戴上战术手套后,易言又当着谷梁一的面把一根类似于软管的东西插.进了胸口的口袋里,只留下一个不到花生米大小的探测头露出来。

谷梁一刚开始还没搞清楚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直到易言离开宿舍前不动声色地敲了一下他的抽屉。

那里面放着昨天易言给他的无线监控屏。

他顿时恍然大悟。

这玩意儿居然是个微型摄像头!

“我后悔了。”诸葛逍突然道。

他的语气十分沉痛懊悔:“早知道我也应该和易哥一样去报名参加特动组的,就算英勇牺牲了,帅是一辈子的事。而且有谷梁在,我的英姿肯定能被全世界的美女们看见,到时候我家族谱都能给我单开一页。”

严北辰嗤笑:“你对族谱到底有什么执念……不过放心,不止是美女,现在全世界的人肯定都记住你了,毕竟大男人穿红裤衩的不少,但都成年了还穿奥特曼联名红裤衩的,天底下独你一份。”

易言叹了一口气,站在门外丢给谷梁一一个眼神。

谷梁一心领神会,紧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宿舍,顺便还很不厚道地关上了房门。

“你相信光吗?裤衩会给你答案!哈哈哈哈哈嘎……”

宿舍内,严北辰嚣张至极的笑声很快戛然而止。

谷梁一在门外意思意思地喊了一句“我在操场等你们”,然后就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易言的步伐,顺便在心里替严北辰划了个十字。

我佛不渡作死人,愿上帝保佑你。

阿门。

等两人到了操场边,易言忽然停住脚步,若有所思道:“听论坛上说,跟你握手会有幸运buff加成?”

谷梁一:“……才没有,而且这种事一听就是瞎编的好吧。”

“是吗。”易言勾了勾唇,突然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又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动作跟之前谷梁一给猫咪撸猫一模一样。

“那就等我回来验证一下。”他说。

谷梁一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易言就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朝着前方的队列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