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直播

晚上七点,已经快要入冬的东京,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但城市中的霓虹灯却依然耀眼。

这个时候正是人们下班回家的途中,室外人山人海,可见并没有因为爆炸预告,企业就大发慈悲地给员工们放假,人们按部就班地照常生活着。

当然如果硬要说与平常有什么不同,就是今天的交通堪称日本近些年来最拥堵的时刻。

毕竟爆炸预告的事情人尽皆知,大家还是惜命的。地铁这种封闭环境历来都是事故高发地段,因此能选择步行、开车、公交车回家的都尽量避免了乘坐地铁。

松田阵平坐在警车里,看着道路上十分钟都前进不了一百米的车辆有些发愁。如果待会爆炸犯真在这附近,他连追击都成问题。

安室透此时也在烦恼这件事,不过他没用多久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风见,开辆摩托过来,车交给你了。”

松田阵平:哦,有下属了不起啊。

安室透:(微笑)。

NHK大厦附近,一辆黑色小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赤井秀一坐在驾驶位上,他在冲矢昴的装扮上又再次做了些其他伪装。

广播电视台这种地方向来是加班重灾区,这两小轿车隐藏在众多其他车辆中丝毫不起眼。

车内除了赤井秀一之外,还坐着柯南、远藤真実和安达修三人,此时他们看着表,有些焦急。

——已经到了约定时间,但是最后那个人还没到。

不过好在宫崎里安没让他们等太长时间,一分钟之后,他骑着辆摩托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居然穿着跟远藤真実一样的衣服。

不过虽然是女装,但都是非常宽松的款式,再加上远藤真実本身是混血,身材高挑,骨架也不像大部分日本女生那么娇小,所以乍一看上去两人的身形极其相似。

安达修看着宫崎里安新换的摩托,又想起他那段短暂的搭乘经历,脸上白了又白。

宫崎里安笑了一声,顺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跟你待会要跑路的工具打个招呼吧~放心,这次给你准备了一个头盔~”

安达修瞪着他,不说话。

他发现了,越是搭理这个人,就越容易被对方气到,干脆无论对方说什么,他当没听见就好了!

哦豁,小孩儿变聪明了。

宫崎里安挑挑眉,没太在意,又顺手揉了一把。

安达修:=皿=#

赤井秀一看到两人的举动,心里的异样感加重。

原本的撤退计划是他和宫崎里安扮成另外两人的样子,搭乘摩托车吸引注意力,再拜托阿笠博士帮忙开车送两名捐献者去安全的地点。

可在商议最后,宫崎里安却将搭乘摩托车的人换成了安达修。

理由是阿笠博士年纪大,我们要照顾老人,所以只有赤井秀一能开这个车。

赤井秀一:?

他不是很相信。

“你们两个最后会来安全点集合的吧。”

赤井秀一眯着眼睛盯着两个人。

宫崎里安咧嘴:“当然当然,不去那里还能去哪里?”

柯南和远藤真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头疼”两个字。

赤井秀一倒不是反对宫崎里安跟反抗组织密谋,毕竟他也参与了计划。

他只是有点不放心两人的安全。

毕竟宫崎里安那副身手实在一言难尽,很难不担心。

如果安室透真搅和到这件案子……不对,根据柯南所说,安室透大概率会因为好友注意到这起爆炸案。

安室透来的话肯定会追着目标更明显的摩托车,宫崎里安真的没问题吗……

赤井秀一欲言又止加上一副不相信的眼神成功把宫崎里安惹炸毛。

“别太小看人了喂。”

安达修:……这话听着好耳熟。

哦,原来别人听到这句话是这个感觉,好幼稚哦。

安达修在这一瞬间成熟了不少。

四名大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留一个假小孩在车里盯梢。

NHK电视台总共三栋楼,中间最高一层是三十二楼,旁边两栋分别是二十五层和二十三层,每栋楼在第二十三层之前全都互通。

几人的目标有两处地方,第一是五楼的虚拟信号处理中心,第二个目标是西栋八楼的一间小演播室。

这间小演播室属于一间备用演播室,没有什么固定节目,偶尔在这里拍拍广告或内景。

安达修黑进一个工作人员的电脑,提前得知这间演播室在今晚无人使用。

不过虽然这里使用率不高,但是该有的设备都是齐全的,也可以连接信号塔。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成功控制住虚拟信号处理中心,便可以直接将任意一间演播室的内容播送出去,无所谓演播室规模的大小,因此,自然是人越少的演播室越方便。

难点在于如何进入五楼范围。

NHK工作人员出入需刷卡,门口有安保,如果有艺人过来参与录制也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引。并且五楼信号站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在五楼工作的人有进入权限,其他普通工作人员也是无法进入的。

宫崎里安他们毕竟只有四个人,其中两个人还没有战斗力,自然不可能硬闯,剩下唯一的进入渠道便是从楼外悄悄潜入。

至于刷卡权限问题,他们则是盯上了台长。

电台台长的办公室在中间那栋楼的顶层,整层楼都是他的办公室范围,除此之外还配备了单独的电梯,正方便他们拿到门禁卡后直达五楼。

此时的电视台依然灯火通明,台长也不例外,他算是凭个人能力走到这个位置的,虽然不用每天待到最后才走,但是通常都会加一两个小时班处理事务,或者装装样子。

四人在隐蔽的外墙墙根分头出发,宫崎里安和远藤真実直接去西栋八楼的演播室,赤井秀一和安达修则是要从消防通道爬到顶楼,再去信号站。

安达修拼死拼活爬到顶楼,感觉自己已经去掉半条命。他看着旁边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赤井秀一,心里泪流满面。

是不是人是不是人是不是人——这肯定不是人类范畴了吧!你倒是喘一下啊!

赤井秀一身上背着两个包——其中一个是安达修的工具包,然后有条不紊地从对方包里拿出电脑。

“需要再休息一下么?”

安达修蹭的一下挺直腰板:“不用,我可以。”

他必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掉链子!

顶楼办公室的面积很大,有一个大门供人进出,还有两个连接消防通道的小门。

小门位置比较偏僻,是密码锁,即便有人进入,只要动作小声一点,里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安达修用电脑连接门锁,用破译软件飞快将密码锁解开。

赤井秀一整理一

“你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捐献者本身是没有手机的,但为了方便联系,行动前临时给安达修和远藤真実配备了手机。

安达修点头:“好!你也小心!”

另一边的宫崎里安和远藤真実这边更加顺利,由于西塔下班之后基本没什么人了,两人爬到八楼,轻松用激光切割一大块玻璃,从开口处钻了进去。

“远藤小姐你来布置一下,我去连接控制台。”

“好。”

两人很快把准备工作做好,七点四十分,赤井秀一发来消息。

【赤井秀一:我们已经就位。】

【宫崎里安:好的,现在发送连接请求。】

安达修快速浏览着控制面板,仿佛天生就是为这些电子设备而生一样,操作起来完全没有难度。

“看到了连接申请,这就接进来!”

【赤井秀一:已经接进来了,你们那边做好准备,七点五十我们会准时将那边的音视频同时转播到NHK旗下所有能连接到的电视台和广播。】

【宫崎里安:收到。】

“远藤小姐,都准备好了,你面向这个摄像头……放轻松,不要太紧张,还剩五分钟,我会提醒你倒计时的,你只需把你想说的,向所有人说出来。”

远藤真実只觉得热量仿佛正快速从身体里溢散,手臂忍不住冷的发抖。她手心微微出汗,僵硬地站在摄像头前。

宫崎里安皱了皱眉,他走到远藤真実背后,突然双手用力拍了一下她脑袋两侧。

“不要紧张,放心大胆去说,其他的事有我们在呢,要学会相信别人哦。”

远藤真実被拍的脑袋嗡了一下,不过反倒慢慢觉得全身暖和起来,慢慢平复心情。

“……谢谢你,宫崎先生。”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信任一个外面的人。

演播室安静下来,宫崎里安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全神贯注。

突然,他朝摄像头的方向举起手臂,无声地比出数字。

10——9——8——

远藤真実又开始紧张起来,但这次,一股热意突然涌上大脑,她攥紧拳头,目光坚定起来,死死盯着镜头。

3——2——1——

瞬间,所有在电视机前收看节目的,被堵在半路听着电台打发时间的,以及各大广场上播放新闻的LED屏幕——全部切断。

下一秒,一位棕色长发,面容姣好的混血女孩儿出现在屏幕上。

她脸上的神色,没有电视台艺人们常年焊死在脸上的微笑,也没有一个罪犯该有的狰狞和疯狂。

她只是神情凝重,平静地向所有人宣告——

“大家好,我是爆炸犯,同时也是一名参与医疗法案的捐献者。”

松田阵平坐在车里,看着隔壁NHK大楼的LED屏幕,脑袋嗡——的一下。

旁边几个警员嘴巴张大:“我我……我们要过去……吗……”

松田阵平愣神,本来想说好,话到嘴边突然鬼迷心窍一般:“……那个,指令还没下达,再等等。”

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屏幕上的女生仍在继续她的发言。

“……你们是否了解过医疗法案,自己或是身边亲朋是否接受过捐献,是否在媒体或者网络上了解过捐献者?可曾想过为什么,明明中学的课本里面向大家介绍了我们的存在,但现实生活中我们又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

“因为我们的存在被整个世界所隐瞒了。”

“生病、死亡,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所以医疗法案就诞生了,我们从小就被教导要成为一名拯救其他人的天使,有人告诉我们,将自己的内脏捐给其他人,将别人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是一件伟大、光荣的事情,所以他们叫我们天使。”

“但是我很清楚,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天使啊……”

远藤真実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她举起手里的裁纸刀,重重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血液喷涌而出,缓缓滴落,最终落在所有人心里。

“因为我们明明也会流血,也会痛,我们也有相爱的人,想长相厮守共度余生的人,我们明明,与你们没有不同,为什么我们要被称为天使……”

“我们从小被告诉要去奉献,也尝试接受奉献,然后我们开始进行第一次捐献,那时我们在想,真好啊,我们是不是已经救了其他人,是不是我们的职责已经结束了?但是并没有,接下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死亡我们都只能痛苦地躺在病床上……我们也会因为疾病痛苦,但谁又能来救我们?”

“……我们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梦想,可以做到与你们一样的事情,这是我们在小学时的美术作品……”

她展开手中一幅幅色彩鲜明、极具巧思的画,里面所用到的技巧以及展现出来的创意,就连普通初中生都很难达到。

“我们在小学时就可以完成这样的作品,我们有的人擅长体育,有的人擅长艺术,有的人头脑聪明,明明前途无量但只能年纪轻轻地在25岁之前痛苦死去。”

“请谁来告诉我,我与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同……我们为什么生来便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如果命运一定要如此,就请……不要再赋予我们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