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尝到了甜头,连续几天晚上过来找西门吹雪睡觉。
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得逞,西门吹雪见他睡的安稳,比安神的药材还有用,纵容了他的行为,没有赶他离开。
西门吹雪起得很早,即便他放缓了动作,还是会吵醒白离。
有时白离睡眼朦胧,看他一会儿继续沉睡。有时他会跟着起床,像往常一样围观西门吹雪练剑。
这日白离坐在石桌前,看着西门吹雪收势。
向来沉稳的西门吹雪在原地站立许久才过来,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向白离请教,他声音放得极低,口型也较为模糊,白离从字幕中看到了他讲的话。
“我的剑法已经许久没有精进。”
“吹雪、想,更厉害,吗?”
西门吹雪知道,他口中的“厉害”包含了很多种意思,并非故意曲解,只是摩呼罗迦不会讲那些复杂的词汇而已。
“天下有几人能拒绝变强,我也是如此。”西门吹雪说,“只是天资有限,我自知这些事情急不得,可每次练剑时,总有滞涩,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你以前,也这样吗?”白离问。
“有过。”
“可是我,没有看到。看起来,和原来,没有区别。很快。”
“是我心境上的阻碍。”西门吹雪握住他的手,“多谢你告知,我心中烦闷消散许多。”
白离与他并肩而行:“你的剑,不需要,包、包袱。”
西门吹雪不解:“包袱?”
白离想了会儿:“沉沉的。”
西门吹雪若有所思。
白离知道自己表述的不对,继续说近义词:“累。”
西门吹雪道:“你觉得,拖累我剑术的是什么?”
白离指指自己:“我。”
西门吹雪瞳孔骤缩:“不要胡说。”
白离没再说话,给他留出思考的空间。
他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法凛然卓越,出剑后就再没有退路,除非他死。
这是西门吹雪的剑道。
西门吹雪这个人,又何尝不是一把剑?
白离希望他能过得更好,不想成为他剑术上的阻碍。如果西门吹雪突破后,心境超然,彻底放下这段感情,也是理所应当。
这些日子他如此黏着西门吹雪,就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想在西门吹雪抛下感情前,多跟他亲近一下。
这顿早饭吃得格外沉默,不过对白离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饭后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照常拉着西门吹雪去院子里遛弯,西门吹雪却兴致缺缺,哪怕白离听不到声音,也能感受到他的低落。
“吹雪,你,不高兴,要说出来。”白离拍拍他,安慰道。
“你就如此坦然地接受了,心中没有丝毫怨念吗?”西门吹雪问。
“为什么?”
“没什么。”西门吹雪不愿去想未来发生的事情,他更不想提起。
在摩呼罗迦点明后,西门吹雪清醒地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制约他的剑术的那些东西,名为“感情”。
可是他是如此的喜爱摩呼罗迦,至少现在是这样的。想到未来的自己会抛弃摩呼罗迦,他的心中就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情绪很复杂,他不希望摩呼罗迦难过,不想摩呼罗迦被赶出万梅山庄,也不想用冰冷的眼神,浇灭摩呼罗迦的热情。
但是唯独没有后悔。
西门吹雪不会畏缩不前,与摩呼罗迦分开已成定局。
西门吹雪道:“你早就意识到了。”
白离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
西门吹雪摸摸他的白发:“为什么要提醒我?”
白离说:“吹雪,不要难过。”
西门吹雪从这句话中解读出很多层意思。
他不想看到自己因为剑术没有进步略感焦虑,给他指明道路,希望他心中好受一些。
摩呼罗迦不想他因未来那个绝情的自己而愧疚,这是他们共同的选择,最后的结果,应该共同承担。
西门吹雪说:“我不难过。”
即便知道了原因,真正突破,也需要一段时间,他们还可以相处很久。
只是西门吹雪犹豫不定,是该和摩呼罗迦保持距离,免得感情日益增加,对摩呼罗迦的伤害更重。还是珍惜最后这段时间,创造一个不留遗憾的结局?
摩呼罗迦似乎早已选好了答案。
他没有松开西门吹雪,反而抱得更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吹雪,以后,可以做床吗?”
西门吹雪知道他的意思,故意问道:“什么是做床?”
白离眨了眨眼,讲话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看到西门吹雪的字幕,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玩意。“就是,就是你的,规矩,能不能,换一换?”
西门吹雪道:“你这几日太粘人,如今的规矩已经放宽,若是你不喜欢,改回从前那样好了。”
“坏孩子。”白离说,“再宽点。”
西门吹雪正色:“摩呼罗迦,你要学会爱惜身体。”
白离不解地歪头看着他。
西门吹雪说:“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固守元阳,才能延年益寿。”
白离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被西门吹雪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好像哪里都不太好了。
“我很、强。”他坚定地反驳。
“你的确很强,但是终究还是人。”西门吹雪抚摸他的白发,“你的容貌很年轻,身体也还不错。只是内力并非寿数,你的容貌有异,又不知缘故,还是小心为上。”
白离总算知道了他的担心什么。
西门吹雪以前大概是想跟他生活很久的,他本就比西门吹雪年纪大许多岁,西门吹雪怕他死掉。
白离知道西门吹雪不希望他离开,但是没想到是这种形式的离开。
他十分动容,笑道:“谢谢吹雪。”
西门吹雪很不习惯这般直白的表达,他敛下眼眸,语气生硬:“既然知道了,那就老实一些。”
“不要。”白离还是紧抱着他,“以后,再说。现在,要和吹雪,开心。”
他的话说的奇怪,西门吹雪却能轻易地理解,他已经和摩呼罗迦有了默契,正如同摩呼罗迦会明白他的心情一样。
西门吹雪眸色沉沉:“摩呼罗迦,你不要后悔。”
白离摇头:“我是,大人。”
他可以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西门吹雪心绪复杂,摩呼罗迦可以这般肆意妄为,但是他做不到。哪怕知道摩呼罗迦想要什么,他也很想满足,但是他的性格如此,无法像摩呼罗迦这样放得开。
还好摩呼罗迦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只是多了些身体上的触碰。
白发青年很喜欢抱着他,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前,似乎这样就能听到他的心跳。
西门吹雪知道,他听不到,所以才必须这样触碰,以身体来感知。
摩呼罗迦比他身形瘦小许多,看起来精致漂亮,他的面容冷淡,异色瞳透着冰冷的非人感,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冲淡了身上的冷漠,柔软无害。
他很喜欢把摩呼罗迦抱在怀里,就好像他彻底属于自己了一样。
白离不太会用复杂的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他高兴地在西门吹雪怀中蹭蹭抱抱,“吹雪。”
西门吹雪:“嗯。”
白离说:“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说了。”
西门吹雪道:“知道要分开,还这么高兴?”
白离说:“因为,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吹雪在,长大,等放下了,就真的,大了。”
西门吹雪若有所悟。
他今日没有再练剑,而是陪着白离在万梅山庄转了一圈。
万梅山庄很大,除了他居住的地方,还有连成一片的山,山上栽种着梅花和各色的野花,山林的深处人迹罕至,没有了白梅,杂乱无章。
白离没想到西门吹雪有这么大一块地,在这边走了很久,出来山林后,看到了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溪流的深处大概半人多高,能看到底下的石头和泥土,游鱼也看得很清楚。
西门吹雪道:“偶尔杀人回来,我会在此地沐浴。”
白离指着水中的鱼:“那个,你洗的时候,不会过来吗?”
西门吹雪道:“不会。”
白离又看向岸边的水草,正想问西门吹雪会不会觉得很脏,就看到西门吹雪有些无奈地说:“你不会读的字有些多。”
白离眨了眨眼睛:“沙漠里,没有,那个。昆仑,也没有,不学。”
西门吹雪看着他蹲在岸边,用溪水洗了洗手,低下脑袋不再看自己一眼,知道他不想跟自己说话了。
他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笑意。
摩呼罗迦真的很在乎他人对他的语言的评价。
过了没一会儿,白离警惕地回头,看到西门吹雪还是站在他身后,摆手让他过来。
“怎么了?”
“我怕,你把我,推下去。”白离让西门吹雪站在自己余光能看到的地方,不准他乱动。
“为什么觉得我会把你推下去?”西门吹雪问。
“罗刹,推过。”
西门吹雪沉默半晌,没想到威严甚重的父亲竟做出这样欺负人的事:“他很坏。”
白离说:“他刚开始,是好的,但是我,害怕。”
西门吹雪:“你的武功比他高。”
白离:“我听不到,那时候,不会讲话,不会,唇语,他们都,骂我,傻子。”
西门吹雪:“你受苦了。”
白离摇头,他发现这样抬着头跟西门吹雪讲话特别不舒服,拽着他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如此平视,脖子才好了一些。
西门吹雪说:“如今你已是尊贵的西域之主,你经历的痛苦,付出的一切都有了回报,再无人敢轻视你。”
白离笑了笑:“你呢?”
西门吹雪沉默很久:“我不知道。”
溪水带走了白离指尖的温度,向来身体温热的他,此时手指凉凉的,他抓着西门吹雪的手腕,在水里晃了晃。
西门吹雪记起来,沙漠中水源极少,绿洲中的水也十分珍贵。摩呼罗迦应该很少和这样的溪流湖泊打交道,难怪他玩得如此投入。
白离说:“我也想,在这里,洗。”
西门吹雪道:“春寒尚未褪去,天气虽好,溪水冰凉,现在入水,未免太冷了些,当心着凉。”
白离说:“好。”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脱掉鞋袜,迈入了水中。
西门吹雪沉下脸:“你刚才答应了什么?”
白离背对着他,什么都看不到。
白袍浮起来,漂在水面上,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宛如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
白离弯下腰,试着去碰水中的鱼,那些鱼是黑色的,看起来胖胖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看到白离过来后,受惊似的游向了远处。
白离想了想,翻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干粮,掰开后丢到水中,果然有黑鱼过来。
鱼口张大,吞掉了被水泡发的干粮,白离一把将鱼抱住,双手举起,转头对西门吹雪说:“你看。”
西门吹雪脸色依然不太好:“摩呼罗迦,玩够了就上来吧。”
白离说:“那、你等我,玩够。”
西门吹雪最初觉得他应该是理解有误,现在哪里看不出来,他就是故意的。
四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像个孩子似的。
西门吹雪本不想让水打湿衣服,看到摩呼罗迦越走越远,还是忍不住下来了。
白离感觉到水流的涌动,回到一看,见西门吹雪朝这边过来,松开手中的鱼,笑吟吟地看着他。
西门吹雪抱住他,恼怒地亲吻他。
他的体温驱散了溪水的寒意,让人忍不住靠近,与他紧紧相贴。
西门吹雪松开后,脸色冰冷,带着薄怒:“哪里来的干粮?”
白离眨了眨眼睛。
西门吹雪道:“在身上几日了?”
白离心虚地移开视线。
那个干粮是上次出门杀人的时候在外面买的,白离没吃完,又不舍得扔,就放进了背包里。
背包中的时间流速静止,那只干粮在里面躺了将近两个月,没有变质,也没在他身上留下气味。
但是在西门吹雪看来并非如此。
洁癖剑客不知详情,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西门吹雪说:“入水也好,趁此机会,好好清洗一下身上。”
他抓住白离摸过鱼的手,给他洗干净,目光打量他的白衣,没有见到污渍,又靠近了些,在他身上轻嗅,确定没有异味,神色缓和许多。
他把手放在白离的脸上,让他偏过头看向自己,淡淡地说:“以后不许在身上藏吃食,坏掉的东西要及时丢掉。”
白离眨了眨眼。
西门吹雪:“懂了吗?”
白离:“吹雪,不是这样,你相信我。”
西门吹雪道:“那是怎样?”
白离苦恼:“我不会说,是干净的,没有坏。”
西门吹雪觉得他在狡辩。
他从前极其尊重摩呼罗迦,将他当作长辈对待,哪怕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也依然处处以摩呼罗迦为先。
后来他发现摩呼罗迦跟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他会耍些小心机,很多话都不会讲,说错了话不想改,不愿做的事情就耍赖,像个小孩子似的,让人觉得无奈,又不失可爱。
摩呼罗迦常常用不会说话,来逃避一些小事,西门吹雪根本狠不下心来追根究底,戳破他的谎言,就算知道他在故意逃避,依然拿他没有办法。
西门吹雪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白离点头。
他抱过来,亲亲西门吹雪:“继续。”
西门吹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看到异瞳青年发自内心的笑意和满足,他根本无法拒绝,只能顺从他的心意。
他靠近摩呼罗迦的耳朵,轻轻咬住,略施惩戒。
容貌昳丽的青年脸颊泛起绯红,几乎站立不稳,轻轻地哼了几声,异色眼眸带着水光看向自己,好像在说:“如果你不是西门吹雪,现在你已经死了”。
他扶住西门吹雪的手臂略做支撑。
西门吹雪说:“回去吧。”
白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西门吹雪亲亲他的耳垂,趁着他迷离之际,双臂用力将他打横抱起,慢慢走上岸。
白离抱着他,“你怎么,这样?”
西门吹雪说:“水中太冷,怕你受不住。”
白离:“我内力,很强的。”
西门吹雪没有理会,把他放在石头上,捡起鞋袜为他穿戴好,两人就这样湿漉漉地回了山庄。
白离裹在毯子里,捧着一杯热水慢慢地喝。
西门吹雪也已沐浴过,换好了衣服,身上带着白色的水雾,他站在一旁,看着白离乖巧的模样。
白离说:“你、怎么了?”
西门吹雪说:“我怕舍不得。”
白离摇头:“不会的。”
西门吹雪说:“我现在舍不得。”
白离笑道:“那你现在,可以随、心。”
西门吹雪:“那你呢?”
白离认真地看着他:“我很强。”
西门吹雪知道他指的是坚强。
他不得不承认,摩呼罗迦的心态的确强大。不管是当初自己的告白,还是如今面临着分别,他都从容镇定,游刃有余。
或许当年和玉罗刹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稚嫩过,但是当摩呼罗迦毫不犹豫地选择分开时,他的心境就已经超脱。
他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过往的二十年,他独自度过,未来的日子,于他而言,没有什么难度。
他可以过得很好。
离开任何人,他都能过得很好。
与之相对的如今的自己,就显得优柔寡断。
西门吹雪发现,自己和玉罗刹并非毫无相似之处。
他自嘲道:“我现在很弱。”
白离说:“你以后很强。”
西门吹雪:“若是我没有变强,该怎么办?”
白离:“别担心,还有我。”
西门吹雪的心突然安定了。
他走过来,微微弯腰,像是对小孩子说话似的,和裹着毯子坐在榻上的白离平视:“想要吗?”
白离说:“可是,今天,洗过两次。你还想,洗,第三次吗?”
西门吹雪:“……”
白离放下杯子,将毯子丢到一边,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衣,隐约透出粉色的伤疤痕迹。
白离抱住他:“那就三次。”
西门吹雪:“好。”
反正他们在山庄内很闲,没有什么事情打扰,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纠结将时间用在了何处。
这一次很畅快。
西门吹雪抛下了种种顾虑,顺应本心,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白离以前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老了。虽然模样没有太多变化,武功更加深厚,爆发力也更强,但是他在私事上的耐力远远不如以往。
有时被触碰一下耳朵,就难以把持。
可是西门吹雪的体力和耐力都很好,哪怕白离已经中空,依然要陪他游戏。
游戏结束后,白离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西门吹雪抱着他去清洗干净,涂上伤药,更换了新的床褥,给他按摩腰腹。
白离张了张嘴:“吹雪……”
西门吹雪道:“你的嗓子哑了,不要说话,喝些温水润一润。”
嗓子哑?
白离试着讲话:“真的吗?”
西门吹雪递过水来,白离喝完后,感觉好了些。
他好奇地问:“我现在,声音,是什么?”
西门吹雪说:“不要这样用力,对喉咙不好。我去开剂药,服用两次应该就能好转。”
白离连忙抱住他:“不要。”
西门吹雪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就这么怕苦?”
白离连连点头。
西门吹雪:“那算了。”
白离躺回床上,蒙上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西门吹雪的笑意渐渐褪去,他拿起手中的剑,转身去了庭院中。
他近日有感,若想突破,只靠练剑是不可能的,必须要经历实战,才能真正摆脱桎梏。
只是那层桎梏,他心甘情愿地穿戴,暂时不想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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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离披着马甲的这些日子,并非一直都在使用马甲的身份。
他偶尔也会换到本体,遵守和玉罗刹的一月之约,也是因为这样,玉罗刹才不得不在沙漠和燕北来回跑,不能长时间停留在燕北。
黑木崖那边他派了范遥过去协助,与东方不败共同担任副教主,教主之位空悬,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给萧兰留的。
白离切到几个马甲身上看了一遍,弄清楚江湖现状,重新回到摩呼罗迦这边。
没办法,江湖中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中,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达到目的,不如来摩呼罗迦这里享受恋爱的快乐。
自从上次告诉西门吹雪遵从本心,他就彻底放下了之前制定的那套规矩,不过山庄内又开始做起了药膳,有西门大夫在旁边把持,自然不会出现虚不受补的情况,白离的精力一日比一日好,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腹中空空的感觉。
但是他仍旧会懒散地瘫在床上,身上疲乏,不愿起身。
西门吹雪练完剑,过来给他按了按后背。
白离很羡慕他。
以前他觉得玉罗刹耐力充足,是修行的内力的缘故,可是西门吹雪的武功路数和玉罗刹完全不一样,依然很有耐力,只能是天赋异禀,遗传到了他父亲的强大基因。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爱哭?”西门吹雪拿过帕子,给他擦了擦眼睛。
“我没有。”白离说,“就是,身体,这样。”
“娇气。”西门吹雪说。
白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沙漠,杀手。”
西门吹雪道:“不管身在何处,你都应该得到最好的对待,你值得如此。”
他的视线掠过白离身上的伤疤。
摩呼罗迦固然心智坚定,身上细嫩的皮肤习惯了烈日和狂沙,也有了厚厚的茧子作为保护,但也无法掩盖他皮肤的柔嫩。
他的身上很容易留下伤疤,他对疼痛的感知,比常人更为敏锐,只是忍耐力强悍,所以无人知晓。
这样的一个人,生活在沙漠中本就是不幸,他的身边还有诸多凶恶之徒,能活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
摩呼罗迦经历了太多苦难,才有了他如今的模样。
与他相比,西门吹雪的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也难怪他会在现在的心境中耽搁这么久,迟迟没有突破。
西门吹雪说:“我再为你调制些去除伤疤的药吧。”
白离问:“为什么?”
西门吹雪说:“这身疤痕,配不上你。”
白离懒懒地说:“可是,穿上衣服,没人知道。又,不疼,我也,不在乎。涂药,好麻烦。”
西门吹雪:“不用你动手,我帮你涂。”
白离定定地看着他。
西门吹雪:“怎么了?”
白离说:“罗刹,也这样过。”
西门吹雪不得不承认,他和玉罗刹有许多相似之处。“我会时刻反思,不会像父亲那般待你。”
“可是我,不想。”白离道。
“那就算了。”
白离知道他很尊重自己,虽然强势,但是从来不会让自己为难,比起玉罗刹,西门吹雪才是真正的为他着想。
他有些时候会觉得西门吹雪是个可以依靠的大人,有些时候,又觉得他是个需要关爱的小朋友。
白离拒绝了西门吹雪的关照,抬手摸了摸他,算作安慰。
西门吹雪说:“几日后,我会出门。”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杀人,白离一直在想,西门吹雪到底什么时候去,很担心他就这么沉迷在爱情里,放弃了自己的剑道。
听到他的话,白离松了口气。
白离:“你,选了,谁?”
西门吹雪说了一个他没听说过的名字,然后讲了那人做的坏事,还有杀他的理由。
白离问:“如果,这些坏事,没有人、知道,你选不到、对手,该怎么办?”
西门吹雪沉默片刻:“自然是下战贴,请求约战。”
白离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去,找,罗刹。”
西门吹雪说:“我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不会对我用处全力,与他决战,没有任何好处,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白离问:“我呢?”
西门吹雪眼眸深黑,神情冷漠,但是手上的动作很温柔,他揉了揉白离的小腹,“我不会对你拔剑。”
白离说:“如果你,没有对手,可以找,明教,的人。”
西门吹雪:“谁?”
白离想了想,萧兰身受重伤,双目几乎完全失明,在练功房里沉睡。萧夙是个酒鬼,而且他的心态不好,说不定会自寻死路。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白离说:“圣子。”
西门吹雪:“圣子会答应与我一战?”
白离不敢确定自己回到本体是怎样的心态,有所保留地说:“你可以、试试。”
西门吹雪道:“若有机会,定当一试。”
他这次出门杀人,仍旧焚香沐浴三日。白离确定西门吹雪不会有危险,对他在外面的经历也不再好奇,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设置摩呼罗迦自动挂机,然后切到了本体身上。
本体仍在明教基地中。
因为本体无法挂机,白离使用其他马甲时,他都在这边修炼,没有办法经营在江南的据点,全靠白树打理家务。
白离原本想着和花满楼相交,现在的确是相交了,只是关系很浅,白离烦恼的时候能找花满楼排解,并非他们亲近,而是花满楼的性格好。
白离打算在本体这边呆几日,看看能不能蹭上陆小凤的案子。就算要伪装身份,不能直白地使用武力,多见几次生死,出手时也不会犹豫。
他有心锻炼本体的作战能力,建议西门吹雪来找他决斗,也是因为这个。
白离来到花满楼的小院,几盆花已经含苞待放,花骨朵被绿萼包裹,格外可爱。
花满楼没有在院子里侍奉花草,似乎也不在屋里,换做往日,听到外面的声音,花满楼总会出声打招呼,从来没有这样沉默过。
白离朗声道:“花满楼?你在吗?”
小楼中仍旧安静。
白离来到室内,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桌上有两只杯子,似乎有人来过,其中一只杯子里还剩下半杯茶水,白离试了试温度,已经完全凉了。
他让白树将小院搜了一遍,发现花满楼确实不在,不禁有些担心。
陆小凤难寻,要不要通知花家?
以前花满楼每次被绑架,都没有和家里人说起过,如果告诉他的家人,岂不是平白惹人担忧?
白离还未想出结果,突然有人背后偷袭,不等那人靠近,白树就拦下了他,一脚踹到了他的脑袋上,把人给踹晕了。
“做得好。”白离夸奖道。
白树行了一礼,站在他旁边等候拆迁。
白离的反应能力其实还可以,但是比起白树这种满级暗卫来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如同那人再靠近一些,他应该能做到反击,只是不会像白树这么轻松。
如果对方用毒,或者其他暗器,白离就会暂时处于弱势。
他在心里算了一遍,觉得还是不要在危险的时候强行出头。
他对白树说:“搜查一下他的身上,看看有什么物品或者纹身。”
白树领命上前,从偷袭者的身上搜出一个满满的荷包,里面有几两银子,几枚暗器飞镖,一包不知道什么作用的药粉。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身上有绳子,肩膀上果真有个青色纹身,纹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
“蒙古人?还是其他胡人?”白离对其他民族的文化了解的不深,他道:“用绳子把他绑起来,将人弄醒,拷问出花满楼的下落。”
白树听命照做。
他去外面打了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去。
那人缓缓转醒,满脸都是迷茫,他眨了眨眼睛,看清眼前这位面容温和,气质文弱的俊美公子,回过神来:“你是花满楼?”
白离微微笑了一下。
那人意识到中计,反应激烈:“那刚才绑走的人又是谁?”
他恨不得立刻回去报信,告诉同伙,花满楼早已预料到他们过来,提前设下埋伏。
白离看不出他是伪装的出来的焦急,还是在刻意表演。
他道:“你是谁?”
那人转过脸去,坚定地不肯回答。
白离估计他们应该知道花满楼的性情,才这样有恃无恐。
他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轻声细语地说:“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张口了。”
“你不是花满楼!你也不是陆小凤,你是谁?”
“我是花满楼的邻居,邻居遇到了危险,我当然不能不管。”白离慢慢地说。
白树扭过他的手,发出一声脆响,他的靴子踩在那人的背上,揪住他的头发,就要往墙上撞。
白离看得眼睛一跳,唯恐下一秒这人就脑浆崩裂,血肉模糊。
他的暗卫是真的凶狠。
那人也意识到了白树的凶残,刚才白树踢的他那脚,让他的脑袋至今都有些混沌,半张脸都肿起来了。要是再往墙上一撞,他还有命活吗?
“我说,别动手,别动手!我全都说!”
白离的声音依然温和:“放开他吧。”
白树依言放手,走到白离身旁站立,他穿了一身普通的黑衣,俊美的容貌也变得可怖,高大的身形在白离面前格外温顺。
“我叫孙如,奉王爷之名来请花满楼去府上做客。两个时辰前,我们兄弟四个来把花满楼请走,怕有人不知道花满楼的去向,由我留在这边,要是有人过来,好通知他的亲朋好友,免得担心。”
白离似笑非笑:“你这可不像是通知的样子。”
孙如讪讪地笑。
白离问:“是哪个王爷的邀约?”
孙如说:“平南王。”
按照现在的情形,平南王应该是蒙古人。
白离道:“平南王府距离江南不近,你确定花满楼会被邀请至平南王府上?”
孙如的眼睛看向旁边的白树,咽了口口水:“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这样,绝对是邀请花满楼到平南王府。”
白离:“你刚才是想杀我,还是想绑我?”
孙如说:“自然、自然是想,邀请您也入府。”
白离问:“这是你的主意?”
孙如说:“是大哥的意思,我大哥向来能猜透王爷的心思,他的吩咐我必定照做,不敢违背。”
白离了然,这是怕花满楼一个人不够,想要增加筹码。
摩呼罗迦那边有系统挂机操控,放置不管不会有问题。
但是……
白离说:“白树,你去。务必记得,以自身安全为重。”
白树立刻应道:“是!”
白离不太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也尽量克制下自己,别杀太多人。”
白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