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大周如今的都城,也是存世最久、最古老的城池之一。
高高的城墙,鳞次栉比的高楼,川流不息的人群,热闹非凡的街道,虽在十五年前遭遇过一场血乱,但在这片土地上仍然是最繁华的。
鸿胪寺。
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为九寺之一,政令仰承礼部。
置卿一人,少卿一人,丞、主簿各一人。卿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及国之凶仪、中都祠庙、道释籍帐除附之禁令,少卿为之贰,丞参领之。
今日的鸿胪寺比往日要热闹的多,一大早竟有一群人围堵了上来。
领头一名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官袍,样式与大周有八九分相似,但是在胸前有一块正方形白布,上面绣了一只飞禽,分明是夏国独有。
中年男子发型也是典型的夏人样式,脑门有一圈黑发,头顶光秃秃的,两柄各有一缕黑发,扎成脏辫子。
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身后还跟着八九个夏人,同样面露杀光。
“大清早的,这伙儿夏人想干嘛?”
“没看到吗?这是鸿胪寺,这是打算进去闹事了!”
“嘿!这下有好戏看了!那领头的唤作拓跋洪,据说曾是夏国的一位都尉,作战勇猛,在一次与我大周的战斗中伤了一条胳膊,夏王特地派此人至我大周当一名外史。”
“这么说,这拓跋洪对我大周是恨之入骨了?让这样一个人当使臣,夏王是诚心让他找事的吧?”
……
一群路过鸿胪寺的周人指着拓跋洪等人议论纷纷。
被众人指指点点,原本已经怒火中烧的拓跋洪顿时像一口火山喷发,他举起那一条独臂,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滚!都他娘的给老子滚!”
一群人被吓的不轻,明明这里是他们周人的地盘,但他们并不敢发火。
京都血乱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但那一场血乱至今仍停留在所有京都人的心里。
那一晚,攻进京都的夏人、郑人、鲁人、蒙兀人、高山人全都化为地狱修罗,逢人便杀,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
经过那一晚,京都两百多万人直接锐减了五分之一。
再加上这么多年周昭武与诸国一直奉行“和平共处”的原则,对诸国一再忍让,以至于各国的使臣在大周都横行霸道,没少去欺凌周人。
所以,大伙儿对这群外使都又恨又怕,不敢跟他们起冲突。
见众人嘴巴闭上,拓跋洪冷哼一声,道:“一群废物!”
这话明显就是骂他们的,但众人还是敢怒不敢言。
拓跋洪转过身,看着仍旧大门紧闭的鸿胪寺,他命令两名下属:“敲!给老子狠狠的敲!敲坏了门算老子的!”
两名下属立马恶狠狠地冲上去,直接动脚准备去踢。
“嘎吱!!”
就在这时,朱红色的房门打开,从门后走出一名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青色官袍,头戴进贤冠,腰间悬着一口宝剑。
这服饰与打扮分明只是个八九品的官吏才有的。
大周自宣王一统后,官吏穿的官袍、戴的官帽渐渐有了明确的划分。
八九品官穿的官袍是青色,六七品官穿的是绿色,四五品官穿的是绯色,一二三品穿的是红色。
至于周王及王室中人,也会穿红,但更多的穿的却是黄色。
因为宣王统一之前的大周处于诸侯纷争的年代,至宣王时才完成大一统,那时就有很多人对“大周属火”质疑,不少官员便上奏宣王,“新朝生于旧朝,故当摒弃旧制,火生土,新朝属土,当以黄为尊。”
宣王何许人也?
这是一位结束了诸侯分封一统天下的雄主,他拥有超出常人的智慧。
他没有随便去更改一些旧制,仍旧主张“大周属火”的思想,所以他自己的龙袍一直都是红色,包括所有官吏的官袍也都是红色。
但是他的后继之君可没他这般理性了,被一些官员吹捧几句,立马开始做出调整。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周王及王室成员穿黄,其他官员穿青绿绯红。
拓跋洪一见走出来的只是个八九品的小官,还是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心里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住。
以往他拓跋洪来鸿胪寺,哪次不是鸿胪寺少卿甚至大鸿胪亲自接待的?
他目光冰冷的看着走出来的年轻人,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汪文远和秦毅怎么没出来?”
汪文远便是鸿胪寺少卿,而秦毅则是鸿胪寺卿,也就是大鸿胪。
年轻人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直到拓跋洪张口准备大骂时,他才说道:“你又是谁?大清早就带人来敲门,你懂不懂“礼仪”二字?”
“嗯?”
拓跋洪有些懵逼,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八品官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他还没说话,身边的一名下属冲上去了,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拓跋大人,识相的话赶紧让你们大人的出来!”
年轻人一脸嫌弃地偏过头去,等那下属说完,他从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道:“这他娘的是多久没刷牙了?嘴巴那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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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属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很快醒悟过来了,这是在骂他呢!
他怒指着年轻人,道:“小子!别跟老子装傻,赶紧让你们大人滚……”
“啪!”
话还未说完,他脸上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巴掌,当场将他打的晕头转向。
这出手的自然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年轻人。
打过这一掌后,年轻人赶紧把手收回来甩了几下,嘴里还在念叨:“娘的!都说夏狗皮糙肉厚,还真一点不假,小爷手都被打疼了!”
那下属捂着巴掌印暴起的脸,也懵逼了,他竟然被打了!
足足愣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你敢打我?”
年轻人却是露出一脸无辜,道:“我没打人啊!我只是打了一条狗而已!”
不远处看戏的一群人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大笑。
“哈哈!大人说得好!”
“没错!就是打了一条狗而已!”
“一条狗也敢在主人面前乱吠,打死了也活该!”
……
见场面有些失控了,拓跋洪对着众人怒吼:“都闭嘴!”
这一声怒吼端的如同虎啸山林,将一众人震得气血上涌、两耳失聪。
拓跋洪可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文官,他是冲锋陷阵的都尉,曾是气血小成的古武士,如今修为更是达到了武师大成,他这一吼自然不是常人能接的住的。
然而,离他最近的那位年轻人却站的好好的,甚至还好整以暇地伸出一根小拇指去掏耳朵,似乎刚才那一吼把他耳屎给震出来了。
拓跋洪虽然莽,但不傻,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人不简单。
他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本官以前在鸿胪寺从未见过你!”
年轻人随手将掏出来的一粒耳屎弹飞,整了整官袍,道:“不才,忝为鸿胪寺主簿,至于本大人的名字嘛,你站稳了!”
拓跋洪听后,还真下意识地站直了,随即意识到不对劲,正准备出言呵斥,耳边又响起那位年轻人的声音。
“听好了!本大人……万卷书!”
拓跋洪嘴里念了一遍“万卷书”,还真没想起是哪号人物,只是隐约记得鸿胪寺主簿貌似不姓“万”。
他又是谁呢?
然而,那些看戏的众人在听到“万卷书”三字时,立刻议论起来。
“万卷书?我记得咱们礼部尚书似乎也姓万,这不会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吧?”
“不错!他就是万大人的公子,若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万大人的小儿子!”
“嘿!难怪敢跟拓跋洪顶牛,万尚书的宝贝公子,还真没有什么好让他怕的!”
……
这些议论自然一字不漏地传入拓跋洪耳中,他冷笑一声,道:“老子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万里跟一个婢女生出的庶子!”
万卷书最烦人家谈论他身份的,当下撸起袖子,红着脸道:“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再不干不净,小心爷用大嘴巴子抽你!”
“抽我?”
拓跋洪像听到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摇头不屑地说道:“小子,就算你那亲爹在这儿也不敢抽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滚回家和泥巴去?别挡在这儿耽误本官大事!”
说着,他就要带人往院子里闯,但万卷书立马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拓跋洪顿时杀机毕露,冷冷道:“小逼崽子,老子知道你有几分实力,但你若继续阻拦,老子就会以妨碍公务为由将你斩杀于此,就算你那亲爹告到周王那里,你也是白死!”
万卷书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道:“你的来意我们大人已经知道了,秦大人说了,“不见”!”
“不见?”
拓跋洪先是一怔,随即冷笑:“好好好!看来这不是他的意思了,这一定是你们周王的意思。夺我箕州,杀我子民,你们这是在挑起两国战争,你们就等着承受我百万铁骑的怒火吧!”
万卷书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倒,平静道:“纠正一下,不是箕州,是箕县,我们也不过是拿回自己的城池而已。至于说到挑起战争,是你们先挑起的,我们只不过是在还击而已!”
拓跋洪没想到万卷书会这么说,换做以前,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仅一个八品小官一改常态,就连周王周昭武也让人看不懂了。
他冷哼一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也告诉你们家大王,三日之内若不从箕州退兵,我家大王必会倾全国之兵攻打!”
万卷书笑道:“退回去是不可能退了,有种你们来抢!”
“好好好!你们等着!”
拓跋洪气极反笑,随即领着一干下属离开了鸿胪寺。
见他们气急败坏地来去,一众看戏的周人欢呼雀跃。
“夏狗!你们也有今天!”
“哈哈哈!受了这么多年的鸟气,今天可给老子撒了!”
“收回箕县!大王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