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伯-继承-项链

“啪。”

宴执陌重重把筷子拍在了桌上,整张桌子瞬间鸦雀无声。

简安眠也被吓了一跳,筷子里刚夹起来的一块肉一下子就被男人震回了盘子里,溅起来的酱汁当即弄脏了他的衣领,简安眠顿时窘迫得耳尖都红了,满脸无措和可怜。

“对不起,眠眠,吓到你了吧?”宴执陌连忙拿过卫生纸仔细地擦拭少年的衣襟,顺毛一般地抚摸少年的后脖子,柔声安抚,“没事没事,眠眠不怕,吃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简安眠赶紧重新把那块肉夹起来,张嘴就往嘴里放,生怕慢一秒就又吃不到了。

“哈哈哈哈,还真是个哑巴啊!”那个小屁孩儿拍着两只肥肠一样恶心的小肉手,尖酸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儿,笑得脸上的肥肉都挤成了一团,甚至还在轻轻抖动,童声清脆又嘹亮,说出来的话却恶毒至极,“叔叔怎么娶了个残疾!真丢脸!”

“小宝,怎么跟你婶婶说话呢?一点礼貌都没有,快给你婶婶道歉!”大伯佯装暴怒地斥责孙子,实则心里不知道有多舒坦。

他作为一个长辈,不好意思当面说简安眠坏话,他家小孙子倒是替他骂出来了。

大伯装模作样地骂了几句孙子,又一脸歉意地望向宴执陌道:“执陌啊,小宝就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事儿,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啊。”

想必宴执陌一个大人,总不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然而大伯这可就想错了,宴执陌还真就要替他大伯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恶毒的小屁孩儿。

宴执陌眼神冰冷地睨着大伯,低沉的嗓音冷如冰窖:“大伯,小孩子不懂事儿,您年纪这么大了,您也不懂事儿吗?”

“你……!”大伯被呛得满脸赤红,手指颤抖地指着宴执陌,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堂弟,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呢?”堂哥连忙扶住他的爸爸,皱着眉头,神色不满地看向宴执陌,“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不嫌丢人吗?”

宴执陌嗤笑了一声:“堂哥,你说你比我还大,你跟我计较什么?你都不怕丢人,我还怕什么?”

简安眠差点儿笑喷了出来。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主角攻原来这么伶牙俐齿呢?

堂哥的老婆到底灵光一点,眼神在宴执陌和简安眠之间转了一圈,忽然满脸歉意地举起酒杯站了起来,朝简安眠诚恳道:“安眠啊,我们家小宝年纪还小,不懂事儿,我替他向你道歉,你消消气,好不好?今天我啊,见安眠你的第一面就觉得特别面善,肯定是一个心地善良又温柔的人,你看你都这么大了,稍微让着小孩子一点也没事儿,是不是?”

简安眠:“……”

好烦啊,他不过是想好好吃一口饭,干嘛总是要在这样的场合cue他。

被莫名翻了肚皮的咸鱼很不高兴,所以要让翻他肚皮的人也不高兴。

只见简安眠疑惑地歪了歪头,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你说因为我比他大,所以我应该让着他,那我年纪这么大,还比他早死呢,他为什么不让着我啊?我难道不比他可怜吗?”

堂哥的老婆顿时哑口无言,呐呐地张了张嘴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比他先死?”宴执陌皱着眉头,轻斥了少年一声,厌恶地瞥了那个小屁孩儿一眼,冷笑道,“你看他长得那么胖,血糖血脂肯定特别高,谁知道未来有几年好活……不对,他嘴巴那么臭,说不定还活不到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别人给砍死了。我们家眠眠就不一样了,有我亲自守着,好好照顾一辈子,肯定能够长命百岁。”

小宝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咒骂一边在桌上拳打脚踢,他妈怎么压都压不住,尖锐的叫声惹得不少人都嫌弃地捂住了耳朵。

简安眠头都炸了,差点当场心脏病发作,正准备捂住耳朵,一双温暖熟悉的大手已经先一步温柔地覆盖在了他的耳朵上,顿时隔绝了外界一切噪音。

“安心吃吧。”宴执陌垂着一双温和平静的黑眸,朝简安眠轻轻做着口型。

简安眠瞬间安下心来,将周围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专注干饭。

饭真好吃,他爱吃饭。

大伯当即气得心血管都快要爆开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鼻腔呼哧呼哧地喷着怒火,指着宴执陌的鼻子怒斥道:“宴执陌!你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有你这么诅咒小辈的吗?都30岁的人了,哪里有一点长辈的样子?!”

宴执陌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小少年,气定神闲地说:“大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堂哥前段时间好像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你便挪用公司的公款替他还了债,目前你管理的公司已经亏欠了几个亿的债务,正濒临破产,结果你们居然还在外面偷偷开了一个新公司,打算向总公司申请援助,然后干脆把咱们家的公司放弃掉,拿着咱们家的钱,去养你们自己的新公司,有这事儿吗?”

堂哥手脚一软,手里的叉子啪嗒一声掉在了盘子上,差点从座位上滑了下去。

全场一片哗然,本来还以为只是脑子不好的大伯一家耍个猴儿,没想到这瓜越吃越大。

大伯赤红着脖子,眼神慌乱,狰狞的面孔愈发恼羞成怒,指着宴执陌怒吼:“宴执陌!你胡说些什么!我警告你,说话是要有证据的!今天在场的可都是家里人,你就这么当着全家人的面随便污蔑长辈,血口喷人吗?”

宴执陌直接笑出声了:“真是搞笑,我又不像你,做什么事都不带脑子,我说话肯定是有依据的,否则你以为我凭什么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大伯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额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眼前黑一片白一片,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的目光快速梭巡一圈,定格在了主位上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老爷子身上,瞳孔瞬间放大,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紧紧抱住了老爷子的双腿,鬼哭狼嚎道:“爸!爸,您快看看那个臭小子,居然指着长辈的鼻子骂啊,还有没有一点教养啊?简直就是个白眼狼啊!您可千万别听他胡说!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啊!您信我啊爸!”

宴青雄狠狠闭了闭眼睛,就感觉自己心脏疼得厉害,胸腔里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险些要被这个狼子野心的大儿子气到去见亲爹。

“你是我最大的儿子,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怜爱,就是不会报警,”宴青雄睁开一双痛彻心扉的眼睛,眼里充斥着浓浓的哀恸和无奈,干枯的双手无情地扒开他儿子的手,把他儿子重重地挥推开去,嗓音发颤地说,“这顿饭你也别吃了,直接去祠堂领罚吧,至于你旗下的公司,我会交给执陌管理,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以后你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爸!爸……别啊,爸!”大伯当即双腿发软地趴在了地上,再顾不上一点面子,疯狂给他爸磕头,都当爷爷的人了,还跟他家小宝似的,哭天喊地道:“不要啊,我错了爸,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原谅我吧,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宴青雄再次闭上眼睛,侧过头,颤抖地挥了挥手:“把他带下去。”

立刻有两位高大健壮的黑衣保镖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把大伯架了下去。

“爸!爸——!不要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爸,爸——”

大伯的哭喊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宴厅壮丽璀璨的门后。

另有一群人走到了大伯一家旁边,冷漠地俯视着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宝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这会儿倒是终于有点十岁小孩儿的模样,躲在他妈怀里瑟瑟发抖地抽着鼻子,一动也不敢动。

堂哥的腿软得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由着两个保镖把他架起来,朝大门口拖去。

他老婆则牵着他儿子,抽抽搭搭地跟着他身边,陪着他去祠堂找他爸去了。

宴厅总算重新恢复安静。

乐队奏乐的声音渐渐增大,不一会儿便用舒缓的音乐,冲散了现场紧绷的氛围。

气氛好像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又好像有什么在暗地里悄然发生了变化。

有心人都注意到了,最后老爷子特别点了一下宴执陌的名字。

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倒是简安眠,明明是事件的起因,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尽情享受着男人的服务,全场最舒服的就是他了。

……

晚上七点,庄园里的钟声敲响。

窗外古老的树上惊鸟四散,扑腾着雪白的翅膀,在血红的夕阳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

众人心有所感地放下碗筷,便看见宴青雄忽然站了起来,朝宴执陌招了招手。

宴执陌也跟着站起来,俯身凑到少年耳边柔声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便走到宴青雄身旁,扶着宴青雄一起来到了台上。

宴青雄在台上站定后,转过身,面朝整个宴氏家族,朗声道:“岁月不饶人啊,一眨眼的功夫,老爷子我都要奔九了,虽然我自认我身子骨还挺硬朗,再干十年都没问题,但是家里的小辈们可等不起了,他们正值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大好年华,只有年轻的后辈们才能让家族继续发扬光大,老头子我也的确到了该彻底放权的时候了。但是这么偌大家族,得有一个最优秀的来引领方向。”

宴青雄说着,朝一旁的仆人招了招手。

仆人立刻恭敬地呈上一只垫着丝绒红绸的精美托盘。

托盘之上,躺着一枚以降香黄檀为原材料而精心打造的方形木盒。

简安眠心跳忽然开始加快,掌心也紧张地冒出了细密的汗,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台上高大的身影,嘴里的食物一下子就不香了。

尽管他早就知道,宴家最终的归属权一定是主角攻,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受到这种庄严肃穆的氛围的感染。

宴青雄把黄檀木盒拿了起来,微笑着交到了宴执陌的手中:“宴执陌,执字辈里最优秀的孩子,把宴家交给他,我放心。以后家里的各位,若是信得过他,就跟着他好好干,有我老爷子担保,我相信执陌这孩子,只会比我更加优秀。”

宴执陌微微弯腰,双手恭敬地捧过木盒,随后直起身子,面朝众人,将木盒缓缓打开,向所有人展示里面的传家玉玺。

一只奢华绝美的玉石展现了屏幕上,精雕细琢的纹路透露着岁月的沉淀,也包含着他们宴家代代相传的底蕴。

台下掌声雷动。

简安眠连忙扫了一眼桌上人的脸,主角攻的渣爹满面红光地抬着下巴,一脸与有荣焉的自傲;其他不少人正用眼睛偷偷瞄着变态堂弟和笑面虎二伯,想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然而这两人不愧是终极大boss,十分沉得住气,对周围的一切打量都恍若未觉,只面带微笑地优雅拍手,不给他人一丝窥见自己内心想法的机会。

甚至,宴执宾第一个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狭长的眼尾弯起来,笑得一脸真情实意,恭敬而亲近地说:“恭喜堂哥成为了宴家新一任掌门人,堂弟在这里敬你一杯,希望堂哥往后在生意上多多指教一下堂弟。”

说完,他干脆地仰起下巴,一饮而尽。

无论心里真实想法是什么,总之这态度,可谓是演了个十乘十。

“呵呵,我会的。”宴执陌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字地强调,“多,多,指,教。”

内心:滚你妈。

……

有了宴执宾开头,接下来几乎所有同辈和后辈都效仿敬酒,不少或真心或假意的长辈也纷纷献上祝福。

等差不多所有人都敬了一遍,宴青雄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小巧的红丝绒袋子,放进了宴执陌的掌心里。

“我和你奶奶年轻的时候,某一次在国外旅游,爬到了一座山上,住在帐篷里看星星,正巧遇到了一场流星雨,又正好有一颗陨石坠落在了不远处的山头上,我和你奶奶过去看,就成为了第一批找到陨石坑的人。当时坑里有一些稀有金属,特别漂亮,比钻石还漂亮,我花了很大的价钱,向当地的文化局购买了其中一块最好看的,制成了这枚项链。听说陨石项链有安神避险的作用,想当初,我就是用这条项链向你奶奶表白成功的,所以,这条项链不仅是你奶奶的护身符,也是我跟你奶奶的定情信物。

“本来这条项链应该归你奶奶保管,可惜她现在糊涂了,有一次我去看望她,看到她竟然把这枚陨石往嘴里放,想要吞了,吓得我赶紧抢过来了,后来她难得清醒的时候,我用这件事情笑话她,她就让我把这条项链拿回去,等到宴家更替掌门人的时候,把这枚陨石跟传家玉玺一起交给那个孩子。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它身上带着我和你奶奶两个人的祝福和一辈子的好运,祝你一生平安,健康顺遂。”

宴执陌并没有立刻拿出来看,而是珍重地收进了掌心,随后放置在了西服内侧紧贴心口的口袋里,虔诚而恭敬地收好了。

宴青雄慈爱地拍了拍宴执陌的后背,目光忽然投向台下的简安眠,道:“执陌,把那个孩子也叫上来吧。”

简安眠一愣。

宴执陌也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心里当即一喜,连忙笑着朝台下的一脸呆滞的小少年招招手。

“眠眠,快上来!爷爷喊你呢!”

简安眠愣愣地走上去,来到了男人身边。

直到他转过身,面向大众,才后知后觉感到紧张了,后背的汗唰一下就冒了出来,心跳快的好像揣着一只小兔子,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木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妈呀!好多人!呜呜呜好可怕!

就在简安眠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简安眠冒着汗的掌心忽然被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掌紧紧握住了,紧接着,耳畔也传来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柔声安抚道:“眠眠不怕,宴先生在这儿呢,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下去了。”

简安眠漆黑的眸子微颤,被握住的那只手瞬间麻了麻,只觉得一股暖意沿着两人相触的皮肤流淌进了心口,快速跳动的心脏立刻平静了下来,被男人温柔地安抚住了。

然而没两秒,这颗心脏,又以另一种新的形式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

只要一想到,此时台下整个宴氏家族的人都看着他俩在台上肆无忌惮地牵着手,简安眠脸上就一滚滚地发烫,手脚都开始发软。

这手,不如不握!

宴青雄瞥见他俩交握的手,嘴里啧啧酸得不行,面上却保持威严,笑容慈爱地摸了摸简安眠的头,柔声道:“好孩子,既然你嫁到了我们宴家,以后就是我们宴家的一份子,今天是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我是个俗人,也没什么东西能送你,就给你包了一个红包。”

宴祖德说着,又招来另一个仆人,从托盘里拿过一只瘪瘪的红包,塞进简安眠掌心。

“这里面是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千万,一点小小的见面礼罢了,算个心意,希望眠眠别嫌弃。”

简安眠:“!!!”

这谁会嫌弃啊!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他也是个俗人,他就喜欢俗的!

宴青雄轻咳一声,飞快凑到简安眠耳边,快速说:“密码是你俩结婚纪念日。”

然后若无其事地抽离身子,继续一脸慈爱地望着简安眠。

简安眠:“……”

爷爷您真贴心,然而他根本就不记得他和主角攻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无事,回去翻结婚证就知道了。

“谢谢爷爷!我很喜欢!”简安眠脸上挂上了兴奋的红晕,黑溜溜的眼珠亮得好像镀了光似的,迫不及待地把红包往回收。

“等等,”宴青雄忽然按住了红包,意有所指地看向简安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简安眠傻眼了:“……啊?”

宴青雄故意板着脸:“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

“……??”简安眠眼睛都急红了。

到底什么东西啊?爷爷您直说行不行?

不带这样的啊,爷爷!快把钱给我!

“爷爷,您别欺负他。”宴执陌眼见少年都快被“吓”哭了,哭笑不得把少年拉到自己身边,朝仆人比个一个手势,然后凑到少年耳边低声道:“是你画的画还没有给爷爷呢。”

男人顿了一下,感叹:“我也是才知道,爷爷把送画这一环留在了这里,难怪白天我去书房找爷爷,跟他说你带了礼物,他一听说是你自己画的画,就非不许我带你上去送,敢情是想当着大家伙的面收。”

简安眠:“……”

懂了,爷爷就是想要他社死。

很快,仆人将简安眠的画呈了上来。

可恶的爷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还给镶上了一个低调奢华的框,用红布蒙了起来。

“大家都来看看,这是眠眠亲手画的画,是送给老爷子我的见面礼!”

摄像师忠实地将镜头对准了红布。

宴青雄乐呵呵地笑着,掀开了红布,展露出里面一只只如仙般高雅优美的丹顶鹤。

台下不管看没看出个什么名堂的,全都给他鼓掌喝彩,十分捧场。

简安眠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前黑一下白一下,忽然有一种春节被长辈叫上台表演节目的羞耻感。

你们这一家子,都不顾眠眠死活的吗!

宴青雄还在欣赏简安眠的大作,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啧啧称赞道:“我们家孙媳妇儿可真是才华横溢啊,小小年纪就能做出如此惊艳的作品,可真是不得了啊,回头我就带去让长孙老头子也品鉴品鉴,羡慕死他。”

简安眠:“……”

这个长孙大师,怎么阴魂不散啊!

……

宴青雄竟然在继承人交接仪式这么重要的时刻将简安眠喊了上去,亲口承认了他的身份不说,还发了红包,当面收了见面礼,这面子给的实在太大了。

有了老爷子的认定,甭管台下众人的心里究竟怎么看待简安眠,这个病怏怏的小少年,都只会是他们再也得罪不起的人物。

宴执陌下台之后,抽了空,凑到宴青雄身边幽幽喊道:“爷爷啊。”

宴青雄差点儿被吓出了魂儿,扭头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叫魂呢?”

宴执陌摸摸鼻子:“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您给我的那个陨石……我能送人吗?”

宴青雄用鼻子哼哼,一脸我早就看透你了的表情:“臭小子,是想送你老婆吧?”

宴执陌一顿,梗着脖子,直白道:“爷爷您就说,能不能送吧。”

宴执陌心想,这块陨石怎么说也是爷爷和奶奶的定情信物,爷爷不乐意也正常。

他张了张嘴,正想努力争取一下,就看到他爷爷十分欣慰地搂过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胸脯,赞不绝口道:“一有好东西就想着送媳妇儿是吧?不错不错,很有你爷爷我当年的宠妻风范,不愧是和我最像的乖孙孙,连在宠妻方面都这么像!”

宴执陌:“……”

不愧是恋爱脑哦,爷爷。

宴执陌:“那我谢谢您了,爷爷。”

他得到了应允,转身便想走。

“等等,你给我站住,”宴青雄把宴执陌拽过来,轻斥道,“你小子,眠眠会画画也不早说,要不是我那天去看望你奶奶,正好看到了墙上的画,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

宴执陌叹了口气,无奈道:“爷爷,眠眠他说了,不想学画画,您别强迫他。”

宴青雄心一虚,他一开始还真打算向长孙引荐一下他孙媳妇儿来着,眼神闪了闪,撇过眼睛小声嘀咕道:“我哪有强迫他!长孙是我朋友,我不过就是想跟朋友炫耀一下我收到的来自孙媳妇儿的礼物,我有错吗?我没有。”

宴执陌嗯嗯哄下来,说:“那爷爷,如果长孙爷爷想要见眠眠,也一定要先经过眠眠的同意,您可别随随便便许诺些什么?好吗?”

宴青雄眼神躲闪:“说什么呢,爷爷怎么可能那样做,你就放心好了。”

宴青雄心知长孙松云的脾性,这孩子的画风一看就是那个老头子喜欢的,要是被那老头子看到了,铁定拦不住,他已经没打算把画拿起给长孙松云看了。

唉,真可惜,少了一个炫耀的好机会!

……

晚宴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从郊区到市里要不久时间,大家便在庄园里住下。

宴执陌作为新晋宴氏掌门人,从晚宴结束后就被一众宴氏子弟围得水泄不通,明天上午他要接受新闻采访,下午还有娱乐活动。

而在家宴彻底结束之后,他便要立刻回到公司,做总裁和董事长的职业交接。

随后几个月的时间,他都有的忙了。

宴执陌摆脱掉最后一个亲戚后,疲惫地松了一口气,走上楼,路过少年的房间门口时,脚步顿了顿。

他右手摸进衣服里的口袋,想起爷爷送的护身符还没给少年,便走上去敲了敲门。

……

简安眠洗漱完,正准备上床睡觉,房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简安眠吓了一跳,在不熟悉的地方,他总是很没安全,第一反应就是,该不是白天那个变态堂弟来找他了吧?

他紧张地捏着手机,直接把房间最大的灯打开,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背后,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问道:“谁啊?”

“眠眠,是我。”男人熟悉的低沉嗓音从门后面传进来。

“宴先生!”简安眠心下一喜,毫不犹豫地打开门,眼巴巴地望着男人进来,然后像只小狗狗似的跟在男人屁股后边儿转圈圈,就差没有摇尾巴了,“宴先生,这么晚了,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宴执陌忽然转过身,一把握住了不停左右乱晃的小朋友的肩膀,顺手把他抵在了墙上,一手帅气地插着裤兜,笑道:“怎么?没事儿我不能来吗?”

简安眠:“……”

就是没事儿才怕你来啊,要是你一个无聊把他日了怎么办?

宴执陌见这屋子亮堂堂的,比白天还亮,不适地眯了一下眼睛,皱眉道:“怎么大半夜的开这么大的灯?不嫌照眼睛吗?”

说着,他便朝开关的方向伸出手臂。

简安眠一愣,下意识喊道:“等等——”

然而男人已经快一步对着开关按了下去。

咔嚓一声。

简安眠眼前一黑,立刻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宴先生!”简安眠着急忙慌地抱住男人的手臂,发出轻微而颤抖的声音,语调有一点恐惧,还有一点责怪,抿着嘴巴,气鼓鼓地抱怨道,“我看不到了!”

宴执陌一顿,立刻道歉:“对不起,忘了眠眠有夜盲症了。”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把灯重新打开。

然而当他低头,看到瑟瑟发抖地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少年,心头忽然动了动,手臂一转,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简安眠死死贴着男人的手臂,手指胡乱地抓着男人腰上的衣服,明亮的眼里因恐惧而蓄上一层薄薄的水膜,在暗夜里好像闪烁着星子一样的光芒。

然而少年虽然拥有如此清亮的双眸,他的眼神却又是懵懂而充满迷茫的,仿佛一只迷失在迷雾森林里的小鹿,好不容易寻觅到一位高大强壮的路人,便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请求:“宴先生,可以请您帮我把灯打开一下吗?”

宴执陌眸光暗了暗,喉结滚动,舔了一下舌尖,哑声道:“不可以。”

简安眠:“?”

简安眠着急了:“为什么啊!”

宴执陌淡淡道:“不想开。”

简安眠:“……”

可是他看不见了啊!男人怎么这样!

宴执陌仿佛引诱无知小鹿的坏猎人,仗着少年看不见,自己是他的唯一,便肆无忌惮地牵起少少气氛地扭在一起的小手,将气鼓鼓的少年一把拉入自己怀中,嗓音又低又哑,跟个变态似的哄道:“没关系,眠眠不怕,到宴先生怀里来就安全了。”

简安眠:“……”

你的怀里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吧!

怀里的少年刚洗了澡,身体被热水泡得又软又嫩,浑身热乎乎、香喷喷的,好像一只新鲜出炉的奶黄包,勾-*-引着人咬上一口。

宴执陌抱着他,情不自禁地将脸埋进少年细瘦的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快充式充电宝,体内立刻蓄积了满满的电量,瞬间又能再干五十年了!

简安眠脖子那片的皮肤被男人滚烫的呼吸烧得一阵阵发麻,汗毛都竖起来,身体轻微地发着颤,手指攥紧男人胸口的衣服,嗓音虚弱地哀求道:“宴先生,求您开个灯吧。”

“灯没有,不过光可以有。”宴执陌抱着少年来到了窗边。

窗帘是华贵奢侈的黑金色,绸缎一层层地堆叠在一起,厚重而华美地拖在地毯上,流泻一地波光粼粼的灿金,仿佛人鱼的尾巴。

宴执陌俯身凑近到简安眠耳畔,双臂亲昵地抱着他,咬着他的耳朵,低低地说话,如同情人间的耳语:“眠眠说,要有光。”

简安眠心里暗骂主角攻神经病,抿紧嘴唇就是不说,这什么破台词,也太羞耻了!

然而男人不依不饶,少年不说,他就伸出两只大掌,狠狠搓揉少年软乎乎的脸,像是揉面团似的,不断变化成各种形状。

“快说,要有光。”

简安眠只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男人给磨出火了,实在招架不住,只好强忍羞耻,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轻轻的:“我说,要有光。”

男人终于满意地笑了,接了一句。

“于是便有了光。”

话音落下的最后一秒,宴执陌伸长手臂,用力将面前厚重的窗帘拉开。

男人仿佛施展了魔法。

只听哗啦一声绵长的闷响,银白色的月光带着末夏夜晚的沁凉,从窗外肆无忌惮地流泻进来,好似透明的潮水,眨眼便铺满了整间空荡荡的屋子。

简安眠漆黑的眼前瞬间恢复光芒。

他抬着头,睁大眼睛,惊讶而痴愣地望着窗外一轮硕大如玉盘的明月,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一般,那么近,那么亮。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亮的月亮,仿佛打开了一盏银白色的壁灯,亮到他的夜盲症都失了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有被男人幼稚的举动撩到。

与此同时,男人忽然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一道亮晶晶的银光在头顶闪过,然后好似流星般自上而下地落了下来。

下一秒,简安眠的脖子上便传来一道冰凉凉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是一条陨石项链。

冰蓝色的特殊金属被打造成了一颗桃心的形状,内里流淌着薄纱般纤细的光带,在月光的浸透下,折射着细细密密的碎晶,梦幻得如同泰坦尼克号里的海洋之心。

“送给你,眠眠。”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伴着朦胧的月色,如温柔的流水般缓缓淌进简安眠的耳朵里,简安眠耳根瞬间一片发麻。

“祝眠眠一生平安,健康顺遂。”

爷爷赠予男人的祝福,被男人原封不动地又赠予给了他。

简安眠忽然觉得自己脖子有千斤重,好像这挂着的不是一条精美的项链,而是一只沉甸甸的锚,试图将他拉入深海、坠入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按捺下不受控制狂跳的心脏,转过身,眼眸认真地望着男人,一字一字郑重地说:“宴先生,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它应该送给您真正爱的人,而不是他。

“不要紧,给你你就拿着,我已经跟爷爷说过了,爷爷也同意送给你,”宴执陌还以为小朋友是在担心爷爷那边,便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抚道,“我身体健康强壮,不需要爷爷的祝福,你身体不好,戴着多一层保障,我也安心一点。”

宴执陌说着,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亲昵地捏了捏小朋友的耳垂:“你可别笑话我迷信,在我看来,就算把全世界的祝福都放在你身上都不为过,你身子骨太差了,真是让我一刻都不省心。”

嘴里说着不省心,说出来的语调,却明明是带着笑意的

好像即使小少年一辈子都让人不省心,他也心甘情愿照顾他的小少年一辈子一般。

简安眠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泡在盐水里,明明四周都是水分,却干涩得要命,想要张大嘴巴呼吸,却只能尝到满嘴的苦涩,沉闷得快要喘不过气。

可是……可是他也不需要啊,他一个随时都快要死掉的人,要这么多祝福干什么呢?

他根本就不可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也没想过要活下去啊。

“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宴执陌微微皱起眉头,轻柔地抚摸少年泛红的眼眶。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不开心呢?嗯?”宴执陌顿时心疼得要死,要不是现在时候没到,怕吓到小少年,他恨不得能凑上去亲一亲少年的眼皮,将那碍眼的眼泪直接亲掉,“是刚才谁又欺负你了吗?跟宴先生说,宴先生帮你教训他。”

“没有,不是的……”简安眠颤巍巍地吸了吸鼻子,强行将泪水憋了回去,微哑的嗓音发着颤,“我……我这是开心的。”

他说着,朝男人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笑容还是跟平常一样,羞涩又纯真。

上一辈子,他用这样的笑,骗过了医院里不知道多少护士姐姐,让她们以为自己是真的不疼。

现在他又要用这样的笑骗男人了。

宴执陌信以为真,他家小少年敏感脆弱,感动得哭出来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不禁骄傲地翘起了屁股后面的尾巴,勾着嘴角说:“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可是爷爷用来追求奶奶的定情信物,爷爷虽然平时性格不太着调,但是在送礼物这方面,眼光可不错了。”

他顿了一下,想起来:“对了,我跟爷爷说了你暂时不想学画画,你不用担心长孙大师那边了。”

简安眠抿着嘴唇,一一点头应下。

“好了,要说的就是这么多,”宴执陌轻轻拥抱了一下简安眠,摸了摸他的脸,“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眠眠是不是早就困了?快去睡觉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男人说完,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宴先生。”简安眠忽然在身后喊道。

“嗯?”宴执陌转过身,轻声问道,“还想说什么?”

“如果,”简安眠嗓音顿了顿,他捏了捏拳头,舔了一下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气,嗓音干涩道,“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您想要把这条项链收回去的话,我会将它完好无损地交还给您的。”

“说什么傻话呢?”

宴执陌只当少年害羞,不敢收下这么昂贵的礼物。

他信步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少年白嫩的额头,一只手酷酷地插着兜,垂眸望着少年,一字一字,霸道又专横地宣布道:“简安眠,你死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把项链还回来的一天的。”